乔盛淮在第八区预定了餐厅，就在塞纳河畔，窗外是埃菲尔铁塔。

    这家餐厅林晓念叨过好几次，因为实在是难预约，至今没有等到位置。

    很久以后，鹿屿绵再回忆起那一天，已经不记得餐厅有什么特别之处，或是哪道菜令她记忆犹新。

    她只记得，那天窗外的夜色很美，风意外的轻柔。

    乔盛淮很主动，她不用去想聊什么话题，因为他总会把话头递过来，或是工作，或是彼此熟识的某个人。

    他还提到了乔一阳。

    乔一阳的世界巡演结束了，将会有一个很长的假期。

    “她一直想请你吃饭。”乔盛淮说。

    鹿屿绵点头，乔一阳给她打过电话，很可惜她不在国内，她们约好了回国再见。

    当时答应这个约定，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感，只是在应承。乔盛淮是乔一阳的堂哥，若是她和乔盛淮分开了，见面也可能让彼此尴尬。

    这一晚，他们很默契的没有去触碰那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不试探彼此，也不提过去和未来。

    当然，乔盛淮也没有提到鹿家的事情。不想她再陷漩涡风波，徒增烦恼。

    在鹿屿绵辞职后，鹿川曾在董事会上大骂鹿屿绵狼心狗肺，不忠不孝。被身为董事的周捷反唇相讥，另外几位一直与鹿屿绵相处融洽的董事也纷纷为鹿屿绵说话。

    鹿川独木难支，被气够呛。

    王家和鹿家的订婚当然不了了之，没人知晓其中到底发生什么。听说鹿家返还王家的彩礼，而王家四处散播自家儿子没有看上鹿屿绵，令鹿川和陈媛颜面扫地，鹿川一气之下终止了与王家洽谈许久的合作。

    他们的新家装修进程已经过半，来巴黎前，乔盛淮亲自去现场看过，还拍下许多装修现场的照片，已经初具雏形，但他不确定鹿屿绵想不想看，便没有拿出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能一起搬进去。

    佐餐的白葡萄酒，鹿屿绵没有喝。

    “胃还会难受吗？”乔盛淮问。

    “不会，一直很注意。”鹿屿绵说。度假这段日子，经常和林晓出席朋友聚会，大家都很照顾她，从不强迫她喝酒，而她也很注意忌口，已经很少吃的辛辣刺激。

    乔盛淮：“那样最好。”

    每个整点，埃菲尔铁塔有五分钟的灯光秀。

    已经屹立百年的铁塔灯光璀璨，闪耀着着夺目光彩，许多游客纷纷驻足观赏。

    乔盛淮收回目光，拿起酒杯，“祝你有一个愉快圆满的假期。”

    鹿屿绵也同样举杯，莞尔道：“谢谢，也祝你工作顺利。”

    在灯光闪烁时举杯，在灯火明亮处定格，四目相对，柔情四溢，暧昧纵生，这一幕被餐厅的相机抓拍。

    为客人抓拍精美照片是他们的私人服务之一。

    若是客人有所顾虑，餐厅会将底片全部删除，不给客人增加任何烦恼。

    这是除了结婚证以外，他们的一次正经合照。

    鹿屿绵有私心，选择留下了照片，将照片放入皮包一侧。而乔盛淮将照片塞入皮夹，打开就能看到，指腹拂过透明塑封，唇畔带着一点笑意。

    饭后，他们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夜晚风寒露重，乔盛淮脱下风衣为鹿屿绵挡风，又克制守礼的与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把鹿屿绵送回下榻的酒店，她将叠好的风衣放在汽车后座上。

    “我走了。”

    乔盛淮点头，双手搭在膝盖上微微用力。

    鹿屿绵开门下车，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呼喊：“屿绵。”

    她闻声回头，乔盛淮已经绕过车位来到面前。

    “我明天去柏林，可能需要一周，你这期间有其他行程吗？”

    乔盛淮的语速很快，像是很着急，目光热切，是他今晚唯一一次失控。鹿屿绵听出他的意思，他想知道她会不会离开巴黎。

    “我可能会去冰岛看鲸群。”鹿屿绵坦诚以待。

    乔盛淮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叮嘱她：“海上很冷，注意保暖。”

    “好的，那我上去了。”鹿屿绵极轻的道别：“再见。”

    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馨香，乔盛淮克制着没有再阻拦她，声音微微沙哑着说：“再见。”

    鹿屿绵在电梯里接到林晓的电话，问她在哪里，又让她到酒店门口等着。

    挂了电话，鹿屿绵重新按下楼层键，回到酒店大堂。

    她刚从电梯出来，就与乔盛淮打了个照面，登时愣住。

    乔盛淮显然没想到她会再下来，也有些意外。

    鹿屿绵看到乔盛淮背后还跟着赵宇和秦淼，二人也一副小心翼翼，目光闪躲的样子。她立即明白过来，问他：“你也住这里？”

    乔盛淮下颌线绷的很紧，“抱歉，我……”

    鹿屿绵无所谓的笑笑，“酒店公开营业，谁都可以住，为什么要说抱歉。”

    她不想计较他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他有很强大的势力王国，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除非他不想知道。

    乔盛淮抿紧唇，观察着她的神情，确认她真的没有生气，才柔声问她：“你怎么下来了？”

    鹿屿绵：“朋友让我在门口等她一会儿，我先过去，再见。”

    乔盛淮看着她窈窕背影离开酒店大堂，人定在原地，迟迟未动。

    赵宇低声道：“乔总，要过去看看吗？”

    考虑到这里治安很差，乔盛淮确实不太放心，便轻点头。

    鹿屿绵在旋转门外等了五分钟，醉醺醺的林晓从一辆奔驰车跳下来。

    她身高胳膊长，轻松搂住鹿屿绵的脖子，眼睛四处打量，声音很小的说：“约你的人呢？”

    “已经分开了。”

    “我还是来晚了！”林晓颇为失望的说，“我特意找来埃文帮忙，想帮你试探一下。”

    埃文从汽车的另一侧下来，是一位深眼窝男模，非常英俊倜傥。

    鹿屿绵与他见过几次，也算认识，笑着冲他挥手打招呼，又把林晓拉近一些，轻声问她：“试探什么？”

    林晓一副早就看透的表情，“少跟我装模作样，自从中午接了电话，你一直心不在焉，还想骗我。”

    鹿屿绵只好无奈的说：“那我谢谢你。”

    林晓挑眉道：“不客气。”

    埃文被林晓委以重任，做足准备，结果令他失望，无奈的摊了摊手，和林晓二人告别。

    送走埃文，鹿屿绵搀扶着林晓往酒店走，林晓的半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醉的不轻，还关心她约会时刻。

    “怎么样？发展顺利吗？”

    鹿屿绵不以为然的说：“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林晓见状，便说：“好吧，我们今晚商定的明天下午出发去雷市（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你去吗？”

    “当然要去。”鹿屿绵回答。

    林晓挑了下眉，意有所指的问：“那位怎么办？”

    鹿屿绵按下电梯键，郑重的说：“我是来度假的，不是来等他的。他来或者不来，不会对我的度假造成任何影响。”

    “但可能会影响你们的关系走向。”林晓补充。

    鹿屿绵噤声，贝齿轻咬下唇，用眼尾斜看着她，带着一点娇俏。

    林晓笑着说：“我欣赏你对待男人的态度，男人统统不值得。但是感情嘛，要及时行乐，何必在乎天长地久？克制压抑，辛苦的只有自己。”

    若是乔盛淮不来，鹿屿绵会觉得他们大概率是要结束了，哪怕在她提出考虑时，他再三说过不会离婚。

    但他来了，虽然也并未提到未来会何去何从，他也不曾再提出挽留，却让鹿屿绵感觉到，他是真的不想离婚，想要守住这份婚姻关系。

    赵宇看着鹿屿绵进电梯，才去找乔盛淮复命。

    鹿屿绵身边一直不缺追求者，但是听到“法国帅哥”时，乔盛淮还是不免有了紧迫感。

    他没那么自信，觉得鹿屿绵非他不可，认识什么人、交什么朋友，是她的自由，他无权干涉。

    乔盛淮觉得疲惫，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揉着眉心。

    “去休息吧。”

    赵宇点头，又再次确认：“明天的计划有变吗？”

    “没有。”乔盛淮重新戴上眼镜。

    不能把她逼的太紧，也不能太快。

    他们没有好的开始，这次他不想再搞砸了。

    乔盛淮还有许多工作，赵宇离开后，他又开了一个会，期间收到沈蔚的微信，问他是不是去巴黎找鹿屿绵。

    乔盛淮离开会议，给沈蔚回了电话。

    沈蔚的语气听起来不怀好意，“我就说你无缘无故的，为什么去巴黎。”

    乔盛淮没有理会沈蔚，而是问他：“你怎么知道她在巴黎？”

    提起这个，沈蔚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夸张，“我刚刚才看到一个朋友分享的一段视频，竟然拍到了鹿屿绵。你知道她在干什么？看男模秀！哇，她还给□□男模塞钱！”

    “什么视频？”乔盛淮故作冷静的问，握着钢笔的手指微微用力。

    沈蔚兴奋的说：“我发给你看！”

    视频很快发过来。

    镜头晃得厉害，拍视频的人很兴奋，一直在“哇哇”大叫，乔盛淮只能把声音调到最低。

    拍摄的视频似乎在一个俱乐部里，人头攒动。

    一个上身□□的男人站在桌子上跳舞，黑色皮革背带紧绷着肌肉，勒出胸肌轮廓。

    男人忽然俯身，牵起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拍摄视频的人更加兴奋的尖叫，镜头下移，对准了手臂的主人。

    视频中的光线昏暗闪烁，乔盛淮看到了鹿屿绵。

    男人俯身轻贴她的手背，四周起哄的声音更加热烈。

    两条细细带子吊在她圆润肩膀上，她散着长发，笑容慵懒，带着魅惑，欣然接受男模的吻手礼，并且十分大方的将一卷法郎塞进男模皮革背带里。

    关掉视频，房间回复宁静。

    乔盛淮轻轻吐了一口气。

    沈蔚的微信频繁不断的发来，乔盛淮缓了片刻，才点开他的头像。

    沈蔚：【看完了吗？】

    沈蔚：【什么感受？】

    沈蔚：【鹿屿绵很会玩啊，你看她的反应，不像新手，老司机了，很有经验。】

    乔盛淮：【闭嘴。很吵】

    沈蔚：【……】

    我发的也不是语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