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一头栽进我的命运里。

    就像跌进一个深渊。*

    阿卡拉德月夜。

    妮克亚斯轻快走到书架旁,血液顺着鞋跟自下而上滴落,亲吻冰凉地面。

    脚腕扣着银色链子的男人缓缓抬头,蓝色眼眸清楚明了映出来者欢喜模样,

    “伊洛斯,”她哼着温柔而欢快歌曲,天真无邪如刚涂抹上月光墙壁,“我来见你。”

    “你不欢迎我吗?”

    似曾相识一句话。

    “你该出来迎我。”

    他阖目,似是无话可说却不得不念什么来安抚这小姑娘般活泼妮克亚斯。

    “伊洛斯想念您。”

    “那就好。”笔直小腿停留在伊洛斯面前,裙角盈盈,“吾曾以为你会厌恶这里。”

    “陛下说笑了。”

    伊洛斯没有说出完整的那句话,激怒妮

    克亚斯没有任何好处。

    “陛下说笑了,只是外面更不错。”

    这位阿卡拉德的陛下,比他所想谋求更多。

    阴暗潮湿地牢里唯独有一张浸润华丽光彩的王座,现在妮克亚斯便坐于其上。

    她即使毫无教养地倚躺锈迹斑斑铁链,也无损丝毫年少便培育起君王威仪。

    这张王座,伊洛斯认为更多是为了更完美俯视他而搬来。

    手指抚过苍白眉眼,干净如水洗面容。一点点挑起往昔旖旎。

    “伊洛斯,”指尖划到锁骨下方,那胸腔里心脏所在外一层薄薄皮肉,“会自愈吗?”

    她分明知晓答案,偏做出浑然不知模样,无辜而纯洁得紧。

    衬得伊洛斯像是那欺骗诱拐囚禁之人。

    “……您大可以一试。”

    声线清冷淡然,在死水一样宁静中响起,只余沾染空气里湿润的尾音。

    伊洛斯还是那面无表情一张脸,半点看不出其心思。

    威逼利诱在他面前毫不起效果。

    妮克亚斯冷哼着抵住伊洛斯胸膛,长长指甲划出伤口兴致勃勃抚弄,任由疤痕自愈留下白印,后又不断撕开。

    鲜血淋漓,染湿她纤细洁净手指,诡谲的艳丽。

    大片瑰丽色泽铺满清澈而猩红眼眸,任谁看了都会以为是血族女王之怒,惶惶不可终日。

    伊洛斯终于睁开那沉静眸子,直直注视身边人。

    如海眼眸掀不起丝毫涟漪,诚实照出那狰狞如鬼红色。

    他道,“您想怎样?”

    想挖掉。

    妮克亚斯偏头垂眸细细凝视地牢墙壁上由窗户投进破碎月光,甩落几滴血色之花于上。

    她曾寻过无数蓝色宝石,无一比得上伊洛斯眼眸里深邃模样。

    宝石总会折射出异色,冰蓝眸子只会干净剔透,澄澈一片。

    那里没有浓烈欲望。

    真的很漂亮啊。

    漂亮得不像话,漂亮得妮克亚斯恨不得挖下来日夜欣赏,装进玻璃柜日夜收藏。

    ——没有污浊的一双眼睛。

    她想她曾动过心。

    却不知是为了这人,还是他身后宏大利益里所投射出与世无争。

    伊洛斯只见王座上居高临下者似是做出了什么艰难决定,缓缓挽住了自己脖颈。

    ——像是人类即将接吻姿势

    他暗暗嘲笑这猜测与可能性的愚蠢。

    盟友与盟友之间的吻算什么。

    算林深时雾起,海蓝时潮涌,不见鹿,不见鲸。

    算花开茶蘼,一腔孤勇终成空。

    一幕幕旧事重来,回忆浪潮拍打摇摇欲碎心脏。

    他不喜与妮克亚斯接吻。

    ——这总让他觉得自己是砧板上挣扎的鱼,可偏又不像砧板上鱼那样抵触。

    想要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但意识清醒且果断。

    为展示亲密无间关系,为增大与默都努尔家族势力摩擦,为维护高高在上俯视众生权力者。

    人类间表示爱意方式在血族之王看来便是如此低贱,只因清理通往千秋万代之路上琐碎而存在。

    ——何必抱有期待,何必多生考虑。

    妮克亚斯弯腰,冰凉唇瓣轻轻触上伊洛斯眉心,柔软如少女怀春亦或爱人之间誓言。

    雾间翻滚,月光逃入深深云层,掩住似有似无情思。

    睫毛轻压,伊洛斯恍惚回忆起自己曾读过本书。

    书里内容早随着时光起涌忘记,他只想起这本书是为赛涅而读。

    提林斯宫斜窗下,赛涅睁着和她一样的血红眸子,渴求自己片刻温情流露。

    但若自己拒绝,赛涅又会小兽般蜷缩警惕,迅速离开。

    伊洛斯无端软下心,随手举起本书为他讲述某片段。

    那是究竟怎样故事?

    他想总不会是什么溫言软语。

    “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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