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说怎么攻击突然都被拦住了！这是你搞出来的？可以啊！”于纤云的机甲外壳已经有了损伤，按照往常，这种已经可以下场了，但她仍然在坚持，可见这里被压制得何等惨烈。

    “你们到底在和谁打？”陈微末问，总不能他们都不知道吧？

    “…”

    于纤云没有回答。

    在她看来，陈微末毕竟对联邦的态度不明，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好感。

    而陈微末也在观察周围，她发现好多眼熟的机甲，分属不同军区、不同队伍，总体而言，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联合战？

    “哦对了，孟上校也在这。”于纤云看陈微末一副认真探究的模样，便连忙转移注意力。

    “…嗯？”

    “屏障第一次被攻破的时候，我看到是希泊第一个冲上去补材料的，后面就没看到了。”

    乱成这个样子，找得到队友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实说，于纤云甚至不知道希泊还有多少人活着。

    外层屏障被首次破坏出一个大缺口的时候，大部分拦截失效，只能用最原始的人力顶上，那是最混乱的时刻。

    屏障修复后又顶了一段时间，但到现在为止，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权限给你们，帮忙加固一下能量罩，如果不够就把备用三号燃料混合武器舱里的东西顶上。”陈微末迅速和林千星、顾文州嘱咐两句，开启微型飞行器越过这群机甲直冲下面的地面和建筑。

    在光脑上，孟乐知始终不回消息。看定位，他就在这下面。

    可下面是废墟。

    进进出出不少人在不停地运输伤员。

    而这为数不多几个完好的建筑，大概就是临时医院了。

    她围着建筑飞了几圈，有人看到她，还引起了一点小骚乱，但她就当作没发生，余光一闪，她立刻调转方向，倒着坠了下去，整个人卡在破碎的窗户间。

    “找到你了。”

    孟乐知刚把贯穿肩膀上的钢筋拔出来，血流满半身，手上还握着那半截，愣愣地看着遮住外面光线、出现在十几层楼高的意料之外的人。

    “你怎么…”

    “我来吧。”陈微末跳进来，熟练冷静地掏出她随身带着的医疗器具。

    大概扫了一圈，他们好像真的没什么资源，缝合竟然用上了针，这是快百年前的人工水平吧。

    屋里还有几个人，除了沐风华，也是希泊的熟人，在互相治伤，都不严重，但看着没什么精神。

    “你们在和谁打？怎么队伍那么乱？”陈微末问道。

    她似乎习惯了和人的争斗，乍一遇到真正的远程火力对抗，人的存在也就微不足道了，甚至毫无用处。

    “联邦在追回外流武器、能源和技术，导致很多人不满和抵抗，而艾克尼克是临时中转站，守卫力量稍微薄弱一点，这里突然被攻击，只要是离得不远的队伍都被召回防御了，但是战力悬殊…”孟乐知正说着话，手忽然被陈微末握住，他刚有点惊讶她在人前怎么外露，肩膀上就传来一股剧痛，大脑都空白了片刻。

    “忍忍，这是加速细胞修复的，是有点疼，但是好得快。”陈微末往他伤口上倒了点浅绿色的溶液，然后立刻用纱布敷上。

    孟乐知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但已经在尽力压制了。

    他的头抵在陈微末的胳膊上，大口急促地呼吸着，血管静脉都在隐隐地爆起。

    陈微末有点看不下去，扭头分散一下注意力，站着不动给周围几个人扔过去同样的药。

    “外面的能量罩，是你做的？”孟乐知缓过来一点，问道。

    “不知道能撑多久，但是如果一直保持同密度攻击，再有个一小时应该没问题。还有补充能量，你们先歇一会吧…”陈微末小声说道，“他们两个也来了，要是让人认出来…”

    “好，放心。”孟乐知知道她说的是谁，自然会帮忙。

    门忽然被推开，楼道里有些嘈杂，欧治狼狈地站在门口，看向陈微末的眼神，欣喜中夹杂着点委屈。

    “听说有人入侵，我还以为我得徒手上了，但是大老远看着有点眼熟，还真是你啊…”

    “…你机甲又坏了？”

    “…嗯！”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也看不出来是太累了还是哭过了，他抓着陈微末就往外跑。

    屋内孟乐知和沐风华沉默对视，什么都没说。

    “到底怎么了？”陈微末觉得欧治有点反常态，他平时是有点咋呼，但今天他是方寸大乱。

    “你带药了吗？联邦外那种，起死回生的，或者差不多的很厉害的药？”

    “…药肯定是有，但是起死回生是不是有点夸张了？是谁要用啊？”

    “…以轩。”

    陈微末脚步一滞，欧治急匆匆地一直向前冲，都被她带回得踉跄了一下。

    “她怎么了？”

    “…一开始只是以为她砸到地上机甲损毁，可是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骨头碎了好多，神经也断了。”欧治红着眼看向她，“她动不了了。”

    嘈杂声仿佛消失了一瞬，陈微末立刻回神。

    “以然呢？”

    “她没事，还在帮着处理伤患、维护秩序。”

    “你先去帮她，和她说…我去想办法，会没事的。”

    欧治还想问什么，但被陈微末粗暴推走。

    她在戚以轩的病房前站定了几分钟，才开门进去。

    她没想到莫尔若竟然也在。

    而且他看起来比外面那群伤员还萎靡，他坐在床前，一动不动。

    连有开门声他都没反应。

    陈微末只是大致扫了一眼。

    戚以轩身上被插了不知道多少细小的管子，还有很多很粗的针状物密密麻麻地扎进她体内。

    但她还有意识，有些惊讶地看着陈微末。

    莫尔若是看戚以轩有动静，他才灵魂归窍的。

    “你去把医生叫进来，外面太乱了，我分不清谁是谁，也没人会听我的话。”陈微末对他说道。

    “…医生？…你是不是…”

    “快去啊。”

    “…哦…哦哦哦好的！”

    他站起身来还不小心掀翻了椅子，连滚带爬跑出去找人。

    “你和他…是怎么回事啊？”陈微末确认看不到莫尔若的影了，才小声问戚以轩。

    “…什么怎么回事…”戚以轩把脸别过去一点，这已经是她为数不多能做到的动作了。

    “好像也不像是最近…”

    “…我以为你早就八卦到了，只是和别人一样装着不知道…原来是真傻。”

    “术业有专攻，我现在能看出来已经很厉害了。”

    戚以轩被无语得有些想笑，但也好，至少不用再看可怜的眼神了：“以前在军校，偶尔睡一睡，但也仅仅是睡眠关系，没别的了。是他自己纠缠，和我没关系。”

    “哦…”陈微末不明意味地发出了解的回应，把戚以轩都听心虚了。

    “…你…你看到外面的情况了吗？还被打得不能还手吗？我们竟然连敌人大部队在哪都发现不了。”她问道。

    “反正现在，有时间修整。”

    戚以轩还想问，莫尔若就带人冲了进来。

    屋内两人都欲言又止，这阵仗看起来非常小题大做。她们俩还对视一眼，似乎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嫌弃。

    陈微末掏出几只注射液：“促进神经修复和再生的，你们帮忙找准位置，我可能不太行。”

    “…这是…”莫尔若接过来，没敢直接用。

    “从自由科技那抢来的。”陈微末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在我们身上做了那么多试验，总得有点实用产出吧。未必恢复如常，但是总比现在要好，之后的事…我再想办法。”

    药物检测结果出的倒是快，只是医生们面露难色。

    这里有大量联邦禁用成分。

    通常是效果太猛，可能还会有副作用。

    病人现在太虚弱，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戚以轩听到出自自由科技，心里就了解了个大概，也知道风险和效用通常不被联邦接受。

    “用吧，还能更糟吗？”

    “以轩…”

    “你别磨叽。”

    莫尔若沉浸在悲伤之中，这种情绪甚至超越了当事人，陈微末肩头的蛭都抖动了一下。

    她按住那东西，试图抚慰，但随着药物注射进戚以轩体内，痛苦的叠加浓度在屋内陡然上升。

    她觉得不太对劲，肩头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不少。

    “…我先出去一下你们继续！”

    都来不及走门，她打开窗户，一头栽了下去。

    蛭向外发射能量时都会先形成一个集中口，陈微末看准没人的地方，把蛭投射了出去，空中瞬间爆发出一股巨大的能量球和耀眼的光芒。

    一切发生的很快，结束得也很快。

    只不过地上，转眼出现了一个直径数十米的深坑。

    陈微末躺在地上看着渐渐围过来的人和机甲，脑子还不太清楚。

    这才是她在蒂尔特斯和蛭的相处日常，可以说是，她完全没办法控制。

    果然还是最好不要带它来人群密集的地方。

    “…祖宗…你真是我祖宗！”

    围观的人不少，只有戚以然上前来拉她一把。

    她看起来很是疲惫，只是硬撑罢了。

    “这是什么东西？”

    “…我…朋友？”陈微末试图越过这个话题，但引起这个动静，估计不好瞒了，得跑了。

    她握住戚以然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足够坚定。

    尽管她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办法，但她一定要去找。

    下面的骚乱渐止，上方似乎又有动静。

    并且是在能量罩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