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9

    1.

    山茶花在琪琪的照料下,终于开放了。

    这是布兰奇推开窗朝下看去时的第一眼所及。

    位于慕尼黑的古堡在家养小精灵的努力下,迅速就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景象。花园中的杂草被连根拔起,密布的大雾和乌云在他们回来的当天,奇迹般地消散了。

    布兰奇在暑假的第二个星期,就回到了慕尼黑。而原本保证会和她一同回家的库塞尔,是在第二个月才姗姗来迟。

    但布兰奇什么都没说。

    她和琪琪留在偌大的古堡里,看着远处茂密的树木,或者收敛视线只停留在面前那条蜿蜒的,通向深处的小路上。

    好在凯特尔古堡足够高,布兰奇总在清晨就会站去露台,看着一切从白天到日落,从斜阳到黑夜。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登上高处,朝远处看着。

    布兰奇没再提起塞德里克,也没再提起上个学期混乱的生活。她陪着琪琪打扫,陪着琪琪准备午饭,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时候到了晚上,布兰奇会缩去客厅的沙发里。这是上次她回来时,和西奥多曾面对而坐的地方。布兰奇抬头看向祖母的画像时,总会恍惚地看到曾存于此的雪花再次簌簌而落。

    “我的阿布,我的孩子,你病了。”祖母说过。

    “让琪琪为小主人种下些山茶花吧。”那是将花园重新整理出来后,琪琪说的第一句话。那双大眼睛中带着些家养小精灵不该出现的怜爱,请求的声音发自肺腑,“让琪琪为小主人做些什么。”

    布兰奇沉默地注视着琪琪,然后点了点头。

    几乎同时,古堡的大门打开了。

    陈旧的铁门如同震动般地哀叹着,布兰奇抬头看去,她知道是库塞尔回来了。

    因为现在,几乎只有她和库塞尔能打开这道大门了。

    “先去帮库塞尔拿行李吧,琪琪。”布兰奇垂下眼睛,吩咐道,“先去。”

    她沿着有些泥泞的小路,沿着还未完全沉寂下来的黑夜,朝着库塞尔的方向走去。逐渐的,库塞尔苍白的面孔愈发清晰起来。

    回到了巴伐利亚的库塞尔才终于失去了那股冰冷的气息,他尖锐而英挺的五官融合在夜晚的雾中,平静地,克制地存在于此。

    “你来晚了。”布兰奇只是这样说道。

    库塞尔将行李递给了琪琪,旅途产生的疲惫感使得库塞尔显得有些颓败:“但我回来了。”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布兰奇沉默着等待库塞尔上前,和她并肩朝着古堡内走去。昏暗的灯光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到来而更加明亮,夏日独有的闷热徒增了一份黏腻感。

    “库塞尔。”久未回家的库塞尔引得祖母的画像惊呼出声,“是你吗,我的孩子?”

    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布兰奇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些像是快意的笑。

    “是我。”库塞尔上前了一步,他沉吟了一瞬,才开口唤出了那句,“祖母。”

    “梅林啊,我的孩子。瞧瞧你,你太久没回家了。”

    库塞尔嘴角噙着笑,没再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画像前,如同在观赏般地,注视着。

    “我过的很好,祖母。”

    “你们还在一起,这就足够了。”祖母接着说道,“我还担心你们两个长大之后,会不如小时候那么亲密了。你们还走在一起,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在第二天前往了格里戈维奇的店里,因为那里有唯一一幅祖父的画像。

    格里戈维奇先生在见到库塞尔时,表露出了和祖母同样的惊讶。

    库塞尔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扫去一眼,就如同打了招呼。

    “把魔杖留在我这里,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护理的地方,布兰奇。佩科德的画像还在里面,他在世时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布兰奇点点头就朝着柜台后走去,但库塞尔对这些都一无所知。他从没和家主一起来过这里,他也根本找不到佩科德最喜欢的位置。

    上任家主的画像果然就挂在那里,漂亮的金发严谨地向后梳去。布兰奇这次意识到,不止她自己,库塞尔也和祖父越来越像了。

    祖父就像是料到了布兰奇的到来一样,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日耳曼式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起伏的表现。

    “家主大人。”在布兰奇坐在画像前时,库塞尔这样唤了一声。

    他不肯往前,维持着生前就有的距离感,留在布兰奇之后。布兰奇回头看他,库塞尔的眼睛才从画像上移开,小心地,谨慎地像在颤抖。

    “祖父。”而布兰奇是这样称呼佩科德的。

    佩科德温和地看向布兰奇,目光像是穿越了多年的空白,留在了布兰奇的身边:“阿布。”

    但如今坐在了祖父面前时,布兰奇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原本以为积攒的消极情绪在如今会喷薄而出,但当真的需要她说些什么时,那些话,那些无用的挣扎,突然消失了。

    布兰奇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听着库塞尔和祖父说着什么。等到他们准备离开前,佩科德突然开口叫住了布兰奇。

    “别忘了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阿布。别忘了你到底在为了什么。”

    2.

    在慕尼黑的生活总比布兰奇预料的还要快。

    转眼之间,八月就即将结束,席卷而来的的夏日暖意预示着即将展开的新学期。

    布兰奇也觉得自己似乎逐渐转醒了过来。

    她不再需要整日蜷缩着自己,困于楼下的沙发之中,也不再那么抗拒接触到与霍格沃茨有关的事物。

    至少在布兰奇自己,以及库塞尔眼中是这样的。

    布兰奇终于重新翻开了课本,展开了一封封朋友们寄来的信件。

    其中,最初的德拉科还趾高气昂地责怪布兰奇没来参加他的生日宴会。直到后来,他锋利的笔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试探的语气,担心布兰奇是不是在责怪自己。

    即使库塞尔始终没说,布兰奇是知道他为什么隔了那么久,才回到德国的。

    在塞德里克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布兰奇就知道了。她知道库塞尔一定会去问清楚,他一定会保证,凯特尔要置身事外。

    虽然平日里的布兰奇总会觉得,库塞尔是冷血的。她甚至一度觉得,库塞尔缺少最基本的人性。

    但这一次,库塞尔没再说些什么。他绝口不提对于马尔福的怀疑,对于布兰奇病态失意的评价。他只是沉默着,始终沉默着。

    终于,在布兰奇翻开无数德拉科的信件后,找到了新的色彩。

    几封来自于阿斯托利亚。

    阿斯托利亚一如往常地与布兰奇分享着她的假期生活,变换着的照片中,她总在温和而柔软地微笑着。

    再往下翻,是一封有些陌生的信件。

    布兰奇拆开的动作顿了顿,她的眉轻轻蹙在一起,信封上漂亮的笔迹来回在脑海之中盘旋着,始终无法停顿降落。

    是一封来自西奥多的信件。

    一闭眼,就是西奥多悠长又怜悯的目光。他始终停留在布兰奇记忆的边缘,就像他站在人群的最外端时一样。西奥多永远停留在原地,布兰奇任由着记忆中,其余的面孔变得模糊扭曲,只剩下西奥多永远清晰。

    他那苍白而立体的面孔上,缺乏些日耳曼人极具压迫感的阴邪眉眼,也显得西奥多的悲切更加具体了。

    那副面孔就这样再次浮现于白色的信纸之上,布兰奇将其展开时,就像是将西奥多的面孔割裂,使其破碎了。

    是一封空白的信件。

    布兰奇迟疑地将信纸翻转过来,背部也是同样的一片空白。

    “怎么了?”坐在躺椅上的库塞尔注意到了布兰奇的动作。

    “西奥给我寄来了一封信。”布兰奇垂下头,没去看库塞尔,“但他什么都没写。”

    “让我看看。”库塞尔起身,摇椅因为他的动作而晃动着。库塞尔跨步而来,站在布兰奇身后,自上而下地弯腰,伸手捏住了信纸的底端。

    作为巫师,库塞尔当然本能地拿出了魔杖。他默念咒语,但信件依旧不为所动。

    “不是隐形墨水。”库塞尔果断地说道。

    “他不会寄错了吧?”

    库塞尔只是耸耸肩,他一松手就让信纸重新掉回了布兰奇身边。然后库塞尔坐去了布兰奇旁边,一股逼人的寒意也随之而来,就像夏日永远无法入侵库塞尔一样:“他们不会说什么有用的东西的。无非是些安慰,然后再关心关心你,就到此为止了。”

    布兰奇刚想开口反驳,就听到库塞尔又说道:“如果真的这么在意,他们会亲自过来的,来看看你。”

    原本的话没再顺势吐露。布兰奇垂着眼睛,手指摩挲着光滑的信纸,像是在触摸着别的什么。接着,布兰奇叹了口气,她重新看向库塞尔,无言地注视着。

    回到家后的库塞尔,一向是不会坐在位于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的。旁边墙上祖母的画像让他抗拒,甚至让他不知所措。库塞尔不敢和祖母对视,恐惧去接触到祖母的目光。

    但这次,他为了坐去布兰奇身边,就这样停留在了这里。库塞尔躲闪着的眼神只敢落在布兰奇身边,一点其他的位置都不敢转移:“你还要回霍格沃茨吗?还是和我一起。”

    布兰奇没有像以往那样,果断的拒绝,甚至再补充几句对于自己生活的美好憧憬。她手指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布兰奇缓慢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到几乎注意不到:“不,不行,库塞尔,我得回去。”

    就像库塞尔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一样,他凝固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今年,我不会在你身边了。”

    这并不稀奇,布兰奇想说,但她没开口。她知道自己早就应该像库塞尔那样,习惯于离别,默认于死亡。

    根本没有人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小时候布兰奇以为祖父会将自己送上前往学校的列车,后来以为可以和塞德里克度过几年没有纷扰的校园生活。直到现在,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布兰奇甚至觉得自己连德拉科都要留不住了。

    于是,布兰奇只是点了点头。她努力朝着库塞尔微笑着,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知道。”

    3.

    库塞尔再次将布兰奇送去了国王十字车站。

    今年的夏天,对于布兰奇来说,确实是不同的。

    不像以往,她跟随着德拉科,或是德拉科的朋友们。周围是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和无数行李的碰撞声。

    如今的布兰奇只是提着菲特的笼子,安静地,平和地跟在库塞尔的身后。

    库塞尔停在喷涌着蒸汽的火车前,他摘下因为要触碰推车扶手而戴上的手套,将其放进口袋之中,又转身过来面对着布兰奇。

    那双褐色的眼睛合起来,又重新缓慢地睁开。库塞尔的金发垂至眼前,切断了他阴鸷而悠长的目光。

    他看向布兰奇,只是这样注视着。

    每当库塞尔看向自己时,布兰奇总会觉得,自己能从库塞尔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但这次,当她迎着刺眼的阳光抬起头时,只看到了空无一物。

    布兰奇拿着笼子的那只手向下垂去,菲特扇动着翅膀而引发的气流裹挟着她的长发胡乱飘起。

    一旁的角落,布兰奇记得,她还曾和库塞尔在此拥抱过。那时的她以为这个拥抱就代表着自己本该拥有的一切,她以为一切只会向上发展。

    到最后呢,向上发展的事物如同令人捉摸不透的云,乘风而去,再也没有回来了。

    “那我上去了?”布兰奇朝着火车扬了扬下巴,目光还是注视在库塞尔身上。

    “好。”库塞尔先是点点头,随即,他刚刚重新接触到空气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朝着布兰奇贴来。

    布兰奇下意识想要躲闪,但库塞尔甚至带着些笃定的动作让她反而不知道该闪身去哪里了。

    于是,库塞尔就这样有些别扭地,轻轻揉了揉布兰奇散落的长发。然后他的手一路向下按在布兰奇的肩上,轻轻用力,让对方背对着自己。

    带着些冰冷的触感再次顺着颈脖向上传来,布兰奇任由着库塞尔再一次为自己盘起发髻。

    在她无意识地抬起头时,布兰奇却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仅仅只是这一眼,布兰奇便迟疑在了原地。

    西奥多居高临下地站在车门前,就这样看来。布兰奇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更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但那双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悲切,浅淡得过分的蓝眼睛就这样直直望来,在接触到布兰奇的目光时,也不为所动。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局促感让布兰奇有些僵硬。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要对西奥多解释些什么,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哪里,又为什么需要向对方做出任何的辩驳。

    身后的库塞尔正巧也结束了动作。他的手若即若离地蹭着布兰奇的肩胛骨,慢慢向后撤离着。布兰奇听着他仿佛是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趁着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阿布。今后的英格兰只会更加危险,你要不要和我走?”

    前方的西奥多改变了站姿,他的一只手放进口袋中,整个重心向后移去。因此,西奥多可以顺势抬起下巴,朝着布兰奇看来。

    布兰奇闭了闭眼睛,在她抬手碰向发髻的同时,菲特再次扇动起翅膀。

    也许是因为菲特的这个举动,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布兰奇收回了和西奥多始终对视着的目光,再次看向库塞尔:“我会留在霍格沃茨的,库塞尔。从我三年前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得为自己的决定付出应有的代价。”

    库塞尔罕见地透露出些类似于绝望的神情,但下个瞬间,就立刻消失不见了。以至于布兰奇只觉得这是因为她一瞬间的慌神,而在库塞尔脸上看到了些不属于他的表情。

    “一切保重。”库塞尔只是这样说道。

    布兰奇点了点头,随即又点了点。像是为了挽救因为分别而即将掉落的泪水,布兰奇只是飞快地和库塞尔告了别,没有拥抱,更没有别的什么。

    她来到等待已久的西奥多身边,有些局促地抿起嘴唇笑了笑:“你怎么没进去。”

    “来车站的时候看到你了。”西奥多简洁地答道。

    从德拉科寄来的信件中,布兰奇知道他和潘西成为了斯莱特林今年的男女级长。因此,布兰奇也可以顺势逃开和他一起的旅程。

    西奥多找到阿斯托利亚所在的包厢,为布兰奇推开了门。

    阿斯托利亚亲热地挽过布兰奇的手臂,将她紧紧拉去自己身边。阿斯托利亚热情,甚至有些过分热情地分享着假期的旅行,像是担心只要空气安静下来,布兰奇就会临近崩溃一样。

    布兰奇很感谢阿斯托利亚会这样关注自己,但在她呼应着对方时,始终无法逃离掉横在自己与德拉科之间的问题。

    德拉科不知道布兰奇看到了。在回来的火车上,他是如何对于塞德里克的死恶语相向。布兰奇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德拉科,她现在只能庆幸于这段短暂的逃避。

    但布兰奇也知道,她迟早要面对的。不光是德拉科,还有因此而引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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