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7

    1.

    布兰奇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室的。

    似乎有无数的目光,或是悲切,或是疑惑的。他们凝视着布兰奇,一路目送着她。

    但布兰奇只记得,其中有一双悲伤的蓝色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站在人群的最外圈,但也只有他的目光是不夹杂着任何多余情绪,只笼罩在布兰奇身上的。

    那双眼睛只剩下了无法言说的,几乎要溢出的哀愁情绪。

    同样的,布兰奇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布兰奇梦到了很多,过去的事情飞速地在脑海中来回翻滚着。不断闪过的场景让她接应不暇,布兰奇没有一天能够远离折磨人的头疼。

    但布兰奇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她记得在祖父刚刚离世的那段时间里,住在马尔福庄园的自己总在流泪。布兰奇还记得当时的德拉科有多少件衣服曾沾染过自己的泪水,但现在的布兰奇反而流不出眼泪了。

    只是不断陷入梦境,醒来,又再次如同麻痹般地让自己沉睡。布兰奇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麻痹自己,还是在等待什么。

    也许是在等待降临于梦中的塞德里克吧,布兰奇猜测着。也许她真的在执拗地等待着塞德里克,等着将未说完的话补全。

    无论布兰奇睡了多久,塞德里克始终没有出现过。

    他留给布兰奇的只剩下了那具冰冷的躯体,以及当年在对角巷的惊鸿一瞥。

    终于在不知道多久后,布兰奇终于昏昏沉沉地出现在了休息室里。

    吵闹的地窖因为她的出现而霎时安静了一瞬,随即布兰奇就听到了德拉科熟悉的声音。她任由着对方将自己拖去沙发上,然后将自己用力摔了进去。

    布兰奇缓慢又迟钝地抬起头,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亚的声音像是永远隔着段距离般,无法传递进来。

    但布兰奇只是面对着西奥多,愣了愣。这段时间来,她第一次出现了不同的感情。

    就是这双蓝眼睛。

    西奥多在布兰奇坐在自己面前时,就将手中的书本倒扣去了桌上。他没像德拉科他们那样围在布兰奇四周,只是依旧安静地留在原位。

    那双本就淡薄,浅到几近透明的眼睛就这样注视着布兰奇,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西奥多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他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一样。

    这是因为塞德里克的死亡,才会出现的眼神吗?西奥多悲悯的蓝眼睛中,像是弥漫起了一层让人看不清的雾。这层雾独独笼罩住了布兰奇,带着数不尽的虚无与飘渺,将她包裹了进去。

    布兰奇喉头一紧,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我去叫库塞尔吧。”阿斯托利亚对德拉科说。

    德拉科正坐在布兰奇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布兰奇朝着德拉科移了移,让自己如同往常般靠在德拉科身边。

    一旁的德拉科轻轻叹了口气,揽住了布兰奇的肩膀,又轻轻拍了拍。

    很快,库塞尔就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斯莱特林休息室。他来得太快,也太顺利了,就像库塞尔一直都等在石门之外一样。

    库塞尔耀眼的金发带给了布兰奇第二次情绪的改变。她费力地眨了眨眼睛,才看清了库塞尔。

    “迪戈里给你的信。”库塞尔没有打理自己,他漂亮的头发胡乱散在眼前,削减了高挺的眉骨而产生的戾气。库塞尔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了布兰奇面前,隔断了西奥多有些颤抖的目光。

    布兰奇花了些时间,才认出了这封来自塞德里克,自圣诞节就寄出了的那封信。

    信封上的名字才让布兰奇明白,她一直没有收到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太相信菲特了,塞德里克只写下了布兰奇的姓氏。但显然,菲特并不明白同样身处于霍格沃茨的二人为什么需要用信件沟通。于是,他将收信人理解为了陌生的,同样来自凯特尔的库塞尔。

    “他只写了来自塞德里克。”见布兰奇迟迟没有动作,库塞尔少见地解释道,“我不知道谁是塞德里克。”

    布兰奇点了点头。她相信库塞尔的话,更何况,她根本没力气去分辨其中的真伪。

    “你没走。”

    周围安静了一阵,接着,库塞尔才明白布兰奇在对自己说话:“我们一起回家,回我们家。”

    太久没开口而使得布兰奇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沙哑,库塞尔又抬了抬手,强行将信封塞进布兰奇怀中。随即,他向后退去几步,坐在了西奥多身边。

    面前熟悉的字迹,使布兰奇刚刚见到西奥多后,就变得无比酸涩的眼睛变得更模糊起来。

    库塞尔始终没再说什么,自从塞德里克去世,波特说黑魔王已经卷土重来了的那晚之后,他看向德拉科他们的目光就变得更加锐利了起来。

    “去收拾一下吧,阿布。”阿斯托利亚轻声说,“今天晚上要去礼堂,有关于迪戈里的。”

    布兰奇摩挲着信封,挣扎着站了起来。

    “还有行李。”阿斯托利亚又提醒道,“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2.

    礼堂被黑色紧紧包裹了起来,以往学期最后会产生的欢愉气氛消失了,沉默的巫师们让本就压抑的氛围变得更加紧凑。

    布兰奇跟在队尾,缓慢地向着礼堂内走去。

    在她拿到塞德里克的信,回寝室整理好行李后,布兰奇便没有继续任由自己颓废下去。

    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又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布兰奇沉默地和所有人点了点头,又将自己的长发束起,至少在其他学院的巫师们面前,显得有了些生气。

    潘西没再跟在德拉科身后,她将旁边的座位留给了布兰奇。

    礼堂之中也尽是沉默,巫师们窸窸窣窣地坐下,布料间的摩擦似乎成为了唯一的声源。布兰奇跟着斯莱特林们一起动作,她撑起下巴后又抬起眼睛,冰冷的目光朝着赫奇帕奇的方向望去。

    塞德里克习惯坐着的位置被他的朋友们空了出来,就好像在等待着迟到的塞德里克推开礼堂大门,朝长桌跑来。

    只可惜,紧闭的大门再也没被拉开过。

    库塞尔脱离了德姆斯特朗的队伍,来到布兰奇对面。他小心地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将自己担忧的神情太过直白地暴露出来。

    布兰奇却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索然无味地垂下了头。

    邓布利多教授说了什么话,布兰奇根本没听。因此,就当所有人低声念出塞德里克的名字时,她也没有参与。

    “塞德里克是被伏地魔杀害的。”

    低语声响起时,布兰奇这才抬起眼睛。

    面前的库塞尔手中捏着酒杯,闻言,他便毫不留情地转过头,看向德拉科他们。

    德拉科强装镇定地不去和库塞尔对视,于是他干脆转过身,生硬地和旁边的西奥多说着些什么。

    库塞尔轻笑了一声,他漂亮的眼睛朝下垂去,又缓慢地移来布兰奇身上。随即,库塞尔抬起酒杯抵在唇边,冰凉的液体在碰到嘴唇的瞬间又戛然而止了。

    即使现在的布兰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迟钝,她也知道,库塞尔根本不相信德拉科。

    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马尔福家唯一的孩子,不可能对于这些事一无所知。

    但布兰奇只是耸了耸肩。对于德拉科,她和库塞尔永远会站在对立面上。

    就像对于卢西恩的事一样,布兰奇依旧相信德拉科毫不知情。

    而提莫西却显出了比德拉科他们都要激烈的反应。

    提莫西远远抬头朝着教师们的方向,毫不掩饰眼中的神情,其中似乎在熊熊燃烧着无限的野心。

    终于,提莫西感受到了布兰奇的注视。他收回了目光,然后朝着布兰奇平缓地眨了眨眼睛。

    布兰奇依旧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冷眼旁观着。但她知道,当提莫西的手臂烙印上那个印记时,他们就再也不会这样平和地面对着对方了。

    随即,邓布利多教授又称赞了波特的行为。在其他人像刚刚那样表达对于波特的敬意时,斯莱特林长桌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德拉科原本打算伸向酒杯的手甚至收了回来,他不屑地皱了皱鼻子,就再也没动了。

    宴会结束后,也预示着整个学期的终结。

    库塞尔要先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们回到他们的学校,在大家分别时,库塞尔再次穿过人群,来到布兰奇面前。

    他正将自己被风吹得散乱的金发拢去脑后,库塞尔居高临下的浅色眼睛就只注视在布兰奇身上,冰冷的手指屈起,轻轻碰了碰布兰奇眼下的皮肤。

    “我会来找你的,阿布。你自己先在曼彻斯特,我会回来的。”

    “但是我不能先去马尔福庄园吗?”布兰奇小声说道。她远远看了一眼德拉科的背影,才又重新抬起眼睛,努力看向面前的库塞尔,“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

    几乎不用思考,库塞尔果决地摇了摇头:“叫格林格拉斯来陪你,阿布。不能是德拉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库塞尔的手慢慢后移,他将布兰奇掉落下来的碎发拂去耳后,然后又耐心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库塞尔沉默了一段时间,他的视线朝下看去,避开布兰奇,落去了什么虚无的地方。随即,似乎在库塞尔思考了一段时间后,他才重新开口:“我会回来的,阿布。到时候我们就回家,我们回慕尼黑。”

    “慕尼黑?”布兰奇惊喜地说道,她的表情终于多了些变化,始终死气沉沉的绿色眼睛中,流露出些许的光泽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对。”库塞尔的手指始终轻轻抵在布兰奇的耳廓旁,传来若有若无的冰凉触感,“我们回家。”

    在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团传来催促的声音后,库塞尔终于匆匆离开了。那身红色的斗篷把他衬得格外苍白,库塞尔本就单薄的背影很快便被人群所吞噬,消失不见了。

    “阿布,上车了。”阿斯托利亚唤道。

    布兰奇终于收回了目光,朝着好友的方向快步走去。

    3.

    因为和库塞尔告别而占用了一些时间,布兰奇和阿斯托利亚匆匆踏上火车时,大部分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要去找德拉科他们吗?”

    布兰奇沉寂着眨眨眼睛,然后又缓慢地摇了摇头。

    阿斯托利亚像是刻意放柔了音调,她试探性地看向布兰奇,征求着对方的意见。

    “我们去找佐伊吧。”布兰奇最后说道。

    她有些逃避,布兰奇自己清楚。对比起之前家族的灭亡,这次的德拉科根本无法真切地体会到,她此刻的感受。

    德拉科只觉得塞德里克是最普通的那个,甚至是最不值一提的那个。他读不懂布兰奇的眼泪,更不愿去对此做出任何的思考。

    因此,布兰奇不想回到德拉科身边。她怕听到德拉科无意吐露心声时的一句刻薄的话,或是那种讥讽的表情重新浮现。

    布兰奇她们很快便找到了佐伊。

    佐伊抬头看清布兰奇时,显得还有些错愕。她赶忙起身拉开隔间的车门,让出位置使得布兰奇能一路顺利地走去靠窗的座位。

    “阿布,你好些了没?”

    “好些了。”布兰奇迟钝地点点头,车厢内坐着些她记不清名字的斯莱特林,几双眼睛在布兰奇踏入的瞬间,就聚焦去了她的脸上,“提莫西没和你一起?”

    “什么?”佐伊下意识地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紧张地,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从上车的时候就没见到他。倒是你们,你们怎么没去马尔福他们的车厢?”

    “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布兰奇随口应了一句,“而且他们人多,太吵了。”

    佐伊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和布兰奇搭话。布兰奇便彻底向后倒去,她将自己紧靠在座椅上,斑驳的光影随着飞驰的列车投影在她的脸上。

    阿斯托利亚和佐伊低声聊着天,一只老鼠从布兰奇的口袋中钻出,活跃地跳上她的肩膀,又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另一只则钻进了布兰奇的手中,她随意地摸了摸老鼠的脑袋,然后又轻轻摸了摸。

    躲在寝室的这几天,布兰奇重新找回了还没入学前,能和她的宠物们独处的时间。

    她缩在被子里,看着灰色那只长长的胡须,毛茸茸的口鼻,还有小巧的前爪。

    布兰奇突然就意识到,这两只老鼠已经陪伴自己两年之久了。这已经占据了他们短暂生命中,几乎长达一半的时间了。

    也许所有的生命都是这样。他们在自己还足够鲜活的时候,早已倾尽所有地奉献出了自己,在布兰奇原本空白的生命中,添上了独属自己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是当晚,布兰奇推开了寝室的大门,第一次回到了休息室。

    怀中塞德里克的那封信被抵在胸口,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布兰奇将其拿出来,轻轻放在并拢的双腿之上,然后垂下眼睛朝其瞥去。

    她没有勇气将其拆开,阅读塞德里克亲手写下的笔记。

    圣诞节时的塞德里克,他还在憧憬着接下来的比赛,还在因为解开了第二场比赛的线索而庆幸着。

    终于,在列车驶出苏格兰高地时,布兰奇将信重新收回了口袋之中。

    “你们怎么在这里?”车厢大门突然被打开,潘西尖锐的声音瞬间充斥在了原本安静的空间内。她急切地越过坐在门口的斯莱特林们,一双眼睛直直望向最内侧的布兰奇,“阿布,你看到德拉科了吗?克拉布和高尔跟着他一起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布兰奇先是摇了摇头,被吓到了的老鼠迅速逃回布兰奇的口袋之中。她看向潘西担忧的眼神,以及她不知所措的脚步,还是叹了口气。

    库塞尔对于德拉科身份的质疑本就只是轻微地留在了布兰奇的印象之中,但在面对着有关德拉科的问题时,布兰奇最终选择的,依旧是起身。她整理好那封被塞入口袋之中的信,对潘西轻声说道:“走吧,我陪你去找他。”

    “要我一起吗,阿布?”阿斯托利亚拉住了布兰奇的手。

    “没事。”布兰奇注意到了佐伊有些尴尬的眼神,“我会很快回来的。”

    潘西带着布兰奇走回走廊:“我向前走,你往后面看看?”

    布兰奇摸出了魔杖,没有说话,直接向后走去。

    “——早已太迟了,波特。”

    还没等布兰奇走近,她就听到了德拉科的说话声。

    德拉科带着克拉布和高尔站在波特的车厢前,讥讽地说着什么。布兰奇一步步朝着他走去,手中的魔杖也被重新捏紧了起来。

    即使她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空气中清晰可见的对峙感,马上就唤醒了属于凯特尔家族的血液。更何况,无论何时,面对德拉科时,布兰奇永远想站在他的身前。

    她将魔杖抽出,小心地平托起来。

    “第二个就是迪戈里——”

    布兰奇停下了脚步。

    不可置信的绿色眼睛颤抖着看向德拉科,布兰奇的嘴唇从没有感到这么麻木,这么颤抖过。她离得足够近,能够清晰地听到德拉科所说出的话,也清晰地听到对方语气中不加掩饰的意味。

    即使布兰奇始终都明白,德拉科对于塞德里克并不抱有什么积极的评价。但她只是没有想到,从德拉科刻薄的嘴巴里,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此,布兰奇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几道魔咒从不同的方向袭来,德拉科的身体在她眼前倒下。

    她的魔杖早已拿出了,布兰奇本可以做什么的,但她什么都没做。

    第二年就这样过去了。布兰奇只是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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