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陆昭瑾你怎么有空来临安了?这么着急地赶路是要去哪呢?”
毕禾婉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关心起了自己的好友。
她懒懒地趴在床上,边说还边打个不小的哈欠。
不远处,陆昭瑾站在窗边,目光幽幽,观察着临安毕府的布局。
她没有立刻回应,她在心中衡量着自己是否该开这个口。
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毕禾婉身份特殊,她不希望牵连无辜。
“我知道了!”毕禾婉心领神会,“你不会还是为了去金缕阁领那啥...那长生花的聘令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有时候真是羡慕你,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毕禾婉说完又倒在了床上,有些无可奈何。
陆昭瑾转过头来,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你又何必羡慕我呢,我们都有各自的难处,不过都只是表面风光罢了。”
想到怀中的碎玉,她心头涌上一阵冷意,冰寒入骨。
毕禾婉轻轻讽刺道:“好呀,几日不见,你竟变得如此有涵养,这反而倒不像你了。”
但她发现陆昭瑾的神情不似玩笑,估计也遇到不小的麻烦。
可惜,如今她也自身难保。
毕禾婉苦笑几声说道:“你说,我们可真是难姐难妹,倒霉到一块了。”
陆昭瑾低下眼帘,躺在床榻上,“确实有些倒霉,改天得去庙里拜拜。”
毕禾婉一下站起身,严肃道:“不过说认真的,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提。”
陆昭瑾又挑眉笑了起来:“骗你的,你真信了?还有,毕禾婉谁要和你一起倒霉,你离我远些!”
“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你也别这般要死要活的,嫁人而已,又不是要没命了。”
“女子当真是阴晴不定...”毕禾婉不住咂舌道。
…
天色渐暗,确认老友无事后,陆昭瑾准备离开毕府。
她接下来打算去临安的金缕阁一趟,去打听碎玉的相关线索。
“大夫,这边请。”
毕府里的小厮在一旁为陆昭瑾带路。
陆昭瑾戴上帷帽,有礼地回了句:“多谢。”
毕禾婉看起来一脸病态,被丫鬟搀扶着,勉强站在门前,身边一群侍卫围着。
“大夫,您可要注意安全,千万别死在路上了。”
毕府不知情的下人以为这位年轻的民间大夫,惹怒了她们脾气暴躁的大小姐,纷纷害怕地低下头去,深怕殃及到自己。
陆昭瑾掀开帷帽的一角,看见老友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明白她确实在为自己担忧。
她唇角一勾,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行事,随即又拉下帷帽,刚要继续前行。
突然,府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
毕府外。
“什么人?你们是谁?”陆府守门的侍卫声音如雷,质问着一群不速之客。
只见一排排黑压压的官兵把毕府围得水泄不通,毕府的管家见状急急忙忙从府里跑了出去。
他一瞧见门外的人,慌张行礼:“闻大人,您来怎么也不告知小的一声,小的好给您带路。”
管家脸上不由露出谄媚的笑,皱纹和笑容在他脸上交织在一起,看上去颇为可笑。
万西守备太监——闻坤,高高在上地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狭长的眼睛不屑地瞥向前方。
他轻蔑地把剑抵在了眼前这个年过花甲、身子佝偻的老管家脖子上,傲慢道:“少废话,叫你们毕大人出来见我。”
“小、小的、小的这就去...”
毕府管家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回到毕府内,冒失地闯进了毕知府办公接客所在的书房。
毕昇似乎刚与人交谈完毕,桌上还残余着冷却的茶水。
他看见跟随自己多年的老管家冒失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生气,训斥道:“如此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
管家慌张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老爷,大事不好了,闻大人带着一大批官家的人把我们府包围了!”
毕昇手中的茶水杯差点掉落在了地上,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书房的屏风处望去,一抹冷意掠过眼底,心头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小的一出去,他就把剑横在小人的脖子上,指名道姓地说要见您。”毕府管家声音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惶恐。
“我先去看看。”毕昇剑眉紧皱,放下茶杯,快步离开了书房。
…
另一边。
府外传来的莫名喧闹声,使陆昭瑾无奈地又回到毕禾婉的闺房内。
不久,下人匆匆而来,说是万西守备太监闻坤将整个毕府围住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得到消息的毕禾婉焦灼地在房间里踱步,满腹疑虑。
她忍不住咒骂道:“我爹那老顽固一向清正不阿,他能干出什么事惹到闻狗啊!”
闻坤担任万西守备太监,是司礼监的外派官职。
不仅如此,他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李贤的干儿子,其地位权势自是不言而喻。
陆昭瑾想到在街上看到的通缉告示,沉吟道:“你爹怕是收留了不该收留的人。”
毕禾婉闻言不解道:“什么不该收留的人?”
毕禾婉已被毕昇禁锢在毕府许久,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陆昭瑾就简要地跟她叙述最近发生的事,但没有将自己与江策砚碰面的事情托盘而出。
“你是说我爹收留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夺命鬼?”毕禾婉大吃一惊,“这绝不可能,我爹一向不参与党派之争。”
陆昭瑾却不以为然:“呆子,你想想你嫁的是谁家?”
“齐家...”
“那就是了,你先呆在这里,我出去探探是什么情况。”
毕禾婉听到后却强烈反对:“陆昭瑾,你想死去外边死,别在我家,晦气。”
“放心,这点人还死不了。我时间不多,不能再在这里耽搁,我要尽快离开才是。再者,我不是毕府的人,由我去是最好的。”
陆昭瑾毅然脱下帷帽,脸上罩上毕禾婉房中常备的丝巾,小心翼翼地朝前院走去。
“陆昭瑾,你!”毕禾婉也想跟着离去,却被身旁的侍卫阻止。
“小姐,老爷有令,您不能离开这里。”
侍卫都是毕昇花重金聘请的高手,毕禾婉要想对抗这些人,属实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她被迫留在原地,恼怒道:“哎呦,你们要气死我…”
此时收到消息的毕昇也正急忙地朝前院赶去,正巧与刚出门的陆昭瑾擦肩而过。
陆昭瑾迅速侧身躲在暗处,避开了毕昇。
然后,她悄悄尾随着毕昇和几个侍卫走到前门。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躲在院中一盆绿植的后面,静静注视着前方的一切。
毕昇一到毕府正门,那坐在马上的闻大人才不甘不愿地从马上下来,敷衍地行了个礼。
陆昭瑾隔得有些远,她只能通过闻大人的口形,艰难地推断他在说什么。
闻坤来似乎是在找人...至于是在找谁,她依稀辨认不太出来。
陆昭瑾确实是推断对了,闻坤确实是来找人的。
闻坤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眼神里却充斥着狂傲:“毕大人,好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毕昇挺着背,语气中透露出不容质疑的威严:“是许久未见,没想到一见面,闻守备就给本官准备如此大的惊喜,实在是出乎意料。”
“还不是在下听闻,杀害周巡抚的凶手藏匿于毕府中,在下十分担心毕大人的安危,才如此兴师动众的。”闻坤不怀好意地说道。
“本官竟是不清楚,杀害周大人的凶手怎会藏匿在本官府邸,凡事要讲证据,请问你有何证据?”
“毕大人皇命难违啊,本官也是奉命前来。”闻坤得意地从怀中取出圣上的手谕,“违皇命者,诛九族。”
毕昇看到圣谕屈身跪下,脸色却铁青,十分难看。
闻坤才不管眼前这位临安知府的表情如何,有李贤撑腰,他一向目中无人惯了。
他阔步走进毕府前院,一声令下:“来人啊,给我搜。”
门外的官兵迅速地涌进毕府的大门,开始搜查毕府。
混乱之中,毕昇的心腹悄悄来到他的身边,低语道:“大人放心,都安排好了。”
毕昇由心腹把自己从地上搀扶起,脸上不露痕迹地比了个手势。
藏身于绿植后面的陆昭瑾看到一群官兵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她小心移动藏到了假山背后。
不料,那个闻坤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寻常之处,竟直直的朝她的位置不断靠近。
眼看着就要被发现,陆昭瑾在心中盘算自己脱身的把握。
突然,她在假山上的手似乎摸到一处凸起,她试探性地用力一按,地上就出现了一个地洞。
望着闻坤步步逼近的身影,逼不得已,她纵身跃下。
刚跳下去,地上的门就闭合了。
闻坤扑了个空,他不免怀疑自己多心,假山后面怎么会有人。
可刚才有一个莫名的响声他却是实实在在听到的。
他正想仔细查看的时候,他的属下突然发现了一些异样:“大人,这边有发现...”
闻坤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疑虑,紧随属下前往可疑的地方。
“大人,就是这里刚刚有莫名的动静。”前来搜查的官兵在门口止步不前,不敢轻举妄动,等待他们大人的指示。
闻坤毫不犹豫一脚踢开房门,原来是一只小猫在柴房里打碎了废弃的花瓶,不过是虚惊一场。
闻坤怒目圆瞪:“一群没用的废物...”
接着,官兵继续在毕府四处搜寻,女眷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搜查惊扰得心神不安。
然而,下属们回来和闻坤汇报时,都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闻坤一行人搜查半天无果,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靠近自己的下属踢倒在地上。
他决定回到那处假山,再仔细察看一番,或许有遗漏之处。
这时候,毕昇又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闻大人何必动怒呢,如此喜欢本官的府邸,本官随时欢迎你来做客。”毕昇一脸高深莫测地坐在太师椅上,平静地说道。
“毕大人,今日是我太小瞧你了。”闻坤说罢,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
地道里。
地道漆黑一片,不见天日。
陆昭瑾在其中摸索前行,她一路用手敲敲打打,左右皆是实心,并无特别之处。
看来这条隧道是直通某处的,至于是什么地方,没过多久她便知晓了答案。
因为她在尽头发现了老熟人——拱卫司指挥使江策砚。
于是她悄无声息地躲在暗处。
江策砚坐在密室的石板凳上,他的伤已经痊愈大半,看起来精神不错。
石桌上摆放着一副精致的棋盘,他正在与自己下棋。
从陆昭瑾的角度,她只能看到江策砚的侧脸。
他的五官线条分明,侧脸轮廓清晰,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显得俊美非凡。
但整个人却散发着一股冷硬的气息,他手下的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错纠缠,复杂多变。
陆昭瑾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话:善弈者,通盘无妙手。
真正的高手,注重循序渐进。只有当敌人露出破绽时,才会出手。
若影立在那人的身侧,满脸忧愁地问道:“大人,我们在毕大人面前袒露行踪,真的没事吗?”
“毕昇为人古板重情,他的宝贝女儿即将嫁到齐家。京中盛传,齐太爷女儿与太子将会订下婚约。眼下这个情势下,他不想帮我,也得帮表哥。”
太子楚兰时的母后出自杜家,是江策砚的姨母,而江策砚与身为表哥的楚兰时交情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