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火星子十分不安分，尤其爱在静无人声的时候跳开。

    而其余的火光映着一站一坐的两个身影，在帐门上时不时晃动一下。

    良久，站着的影子忍不住了，低声道：“你知道这是个麻烦吧？”

    坐着的人——也就是段锦，像是听不出薛易声音中的恼怒，云淡风轻地喝了口酒，道：“嗯。”

    “还有脸喝！”薛易见他如此更是气上心头，劈手夺过他手上的酒壶就往地上一砸——酒液很快裹了黄土变成一个个小泥团，也有的害怕帐里的气氛，着急忙慌地沿着地上缝隙往外跑。

    “你知不知道，北周送个公主来安的什么心——你知不知道！”

    薛易气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尽管在烛光下不明显，但他眼中的怒火是清晰可见的。

    “我知道。”段锦并没有因酒壶被打碎而愤怒，依然是那副薛易看了想给他一拳的表情。

    “知道你还把她带来营里？你还嫌自己不够显眼死得不够快是吗？好，你自己去死！别拉着我们薛家和整个营里的兄弟给你陪葬！”薛易说罢就要夺门而出，却被段锦从后喝住。

    “恬中！”段锦仍是垂头坐着，似乎那地上的小泥团有什么巨大的吸引力似的，把他的目光紧紧吸住。

    薛易捏紧了拳头，还是停在了帐门前。

    “我知道北周派阿禾……靖和公主是为了让她……留在那，”他差点说不下去，如果那天自己没去，也许阿禾就永远地留在了淮阳，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冷静些，接着道，“但若这时北周大军过了汾河，对我们决不是一件好事。”

    薛易回身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么个麻烦带回营里！现在局势未明，你父皇未下诏令，段秀还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段铨那老匹夫就是存了通敌的野心你也不能把他如何！你等了这么久才等到机会，现在这么做等于昭告所有人，你！段锦！对大位虎视眈眈、早有觊觎！”

    段锦索性道：“昭告就昭告。”

    薛易瞪大了眼：“你再说一遍！”

    段锦抬头看他：“我说，我就是要昭告天下，南梁只有我段锦登上大位，才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薛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不可置信地气笑了，他指着门外道：“我的三殿下，你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老百姓，会在乎谁当皇帝？自古成王败寇，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说话！”

    “那就让我让他们有资格。”段锦道：“我承认我带阿禾回来有私心，但我不是五年前刚回来的毛头小子，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今天这番话我想说很久了。自我父皇在位，荒淫无度，百般奢靡，宫中的神女台有多高，百姓的生活就有多苦。我一直在忍，忍到了今天，为的就是能让整个南梁的局面变一变。”

    薛易想说什么，被他抬手制止：“宫里想必已经被段铨控制，他手上的兵力最多只有御林军和北城兵马司，所以他急需北周的兵力为他夺下皇城，虽然看似舍近求远，但无论是我还是段秀，都不会轻易把手中的兵让出去，对他来说是最有效的办法。而段秀急于登位，此前对段珩信任异常，此刻得知他父子二人意图通敌谋反，等于是腹背受敌，一定恨极了段铨父子，按他的脾性，估计此刻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等他和段铨自相残杀，我们可坐收渔翁之利。”

    他说了这么半天，薛易都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停下后，薛易还是一副冷脸：“说完了？”

    段锦笑了，他摇头：“没说完，但愿闻先生高见。”

    薛易也不藏着，直接道：“第一，你带走靖和公主一事并不隐秘，稍一探查便可得知。而消息传去北周，不仅阻挡不了攻势，反而会让他们把矛头调向我们。第二，段秀能走到今天足以说明他不是个傻子，他若是不在乎段铨父子通敌，联合段铨来对付我们，我们有几成胜算？第三，你父皇在段铨手里，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是入宫接近你父皇，找机会拿到遗诏，但现在别说进不去宫里，连京城都被段铨封锁，敢问三殿下可有办法？”

    他问到最后已是逼近段锦鼻尖，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

    “报——三殿下，陆将军回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