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凤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来。
“你说什么？”
夏启轻轻笑了笑，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我一直以为你和老九是有些真感情的，原来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叶凌凤蹙眉，冷冷地盯着夏启，只听夏启说道：“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第一次听说天骷还是从丽妃娘娘那儿听到的。”
丽妃，正是传说中天乘帝的宠妃，在淑贵妃之前可谓圣宠无双，不过她却不曾见过。
依稀记得，她初次来京的时候，听人说过，那丽妃美貌无双，性子却很是古怪，不喜生人，生的九皇子当真是绝世天才。
那时叶凌凤没放在心上，只是不止一次听哥哥提起过那个聪明的九皇子，但她印象中却从没见过。没想到等她真的见到的时候，天才已经变成了纨绔。
如今丽妃这个名字从夏启的口中说出，让叶凌凤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夏韫也算是患难见真情，虽然还不至于到同生共死，但她自认为已经将对方当成了亲人。
只是如今她才发觉，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对方。即使对方一直看起来对她殷勤备至，但她又相信几分？
叶凌凤眉心死死地打了个结，她的神情丝毫没逃过夏启的双眼。夏启暗自轻哼一声，随即不冷不热地说道：
“叶大人请回吧。”
叶凌凤深深地看了夏启一眼，对方的样子不似说谎。
她原本以为这次就算夏启不说，她也一定有办法让他开口，但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隐瞒，更没想到，这真相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
“你怎么来了？皇兄，他是二皇兄的人？赶快将他拿下！”
叶凌凤思忖间，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她寻着声音看去，夏沅芷正一脸愤恨扭曲地瞪着她，不敢靠近，又害怕她走，活像一只暴躁的兔子。
叶凌凤凉凉地瞥了对方一眼，只一眼，夏沅芷的身子就抖了抖，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
“你做什么，这里可有不少守卫，你就算再厉害又能怎么样？皇兄，不能让他走了！”
叶凌凤也没理会对方，抬步从对方身边走过，只听见后面夏沅芷歇斯底里地喝骂之声。
夏启揉了揉眉心，听着夏沅芷的咒骂，怨愤以及对他的指责，他原本敛去的烦躁再次升腾了起来。
“够了！”
夏沅芷被夏启的一声怒吼吓的噤了声，半晌才抽抽嗒嗒地小声控诉道：“皇兄，那叶凌锋不是个东西，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拿住他？！”
夏启闭了闭眼，似乎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再次将心中的烦躁收了起来，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再次看向叶凌凤离开的方向，说道。
“他死了，图惹麻烦，我要让他活着，让这京城的水更浑一些，这样咱们才有机会。”
夏沅芷听不明白，她只知道夏启放了叶凌锋，这和她的意愿相反，她恨恨地跺脚哭着跑开了。
叶凌凤从大雁山上下来，恍恍惚惚就回到了听荷苑。
钟子期和谢林之竟然都在，见到她回来，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阿锋，你没事吧？”钟子期问道，随即说道：“林之兄来了。”
叶凌凤有些恍惚地点点头，随口说道：“林之的眼睛好了吗？”
谢林之无奈一笑，“凌锋，小神医虽是神医，但也不是仙人。”
叶凌凤似乎这才回了魂，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只可惜小神医离开了，不然林之的眼睛定然有希望。”
谢林之只是淡淡一笑，随后问道：“凌锋此次回来可有何打算？”
如今京都局势不明，他只望他平安。
叶凌凤眉眼舒展开来，淡然地笑道：“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如今能做什么？我看不如等龚王和贤王分出了胜负，到时候若是京城安定下来，我就是投靠龚王也不是不可。”
谢林之闻言确实皱了皱眉，“凌锋，龚王此人为将为帅定能守护一方安定，但若是为君，怕是大夏迟早内乱。”
他的父亲看似支持龚王，却一心想着等龚王继位，玲芝生了皇子，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
太傅柳静言也曾断言，如今这大夏看似繁荣兴盛，其实内里早已坏了。买官鬻爵之风盛行，人才凋敝，陛下所看中的皇子均非为君之人。若是那两人最后继位，大夏恐延续不过百年，除非出现中兴之主。
谢林之之前对此不甚关系，但自从叶凌凤来到了京都，他也不由对此多用了些心。
叶凌凤不置可否，若龚王真有那本事，她一个将军只管守护好大夏即可，就是支持他又有何不可？
但事实上，不是她看不起龚王，而是那扮猪吃虎的人实在太过狡猾，恭王最终说不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林之心中微微发苦，但也不再规劝。他将桌上的箱子抱起，这才对方叶凌凤一拜，说道：
“既如此，林之也不再多劝，凌锋保重。”
“林之放心，我好歹也是大将军的儿子，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谢林之闻言眉心却是蹙得更紧了些，他眼睛不明，但耳力不错。最近局势复杂，他难得回了趟谢府，虽然除了谢龚之外其余的人都当他是空气，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要知道谢龚的下一步动作。
也不知是对方不小心，还是根本没有避着他，他听见了小厮朝谢龚汇报他的行踪。若是平时，谢林之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年他早就习以为常，但他每次去祭拜叶凌锋的时候，都是计算好的，没想到还是被谢龚发现了。
若是谢龚发现了，那龚王说不定也已经知晓，谢林之本想过来劝说对方一番，但对方一意孤行，他也只得作罢。
他这两日其实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对方，但若是真的开了这个口，若是对方追问他为何知道，他又该如何回答？
谢林之这么想着，脚下就被绊了下，幸亏叶凌凤眼疾手快，扶助了对方，谢林之这才没有狼狈倒地。只不过他手里的箱子却是不小心打翻，一颗颗鸡蛋大小的核桃瞬间滚了满地。
“抱歉。”谢林之有些发窘。
叶凌凤看了眼满地的核桃，笑着打趣道：“没想到林之这么喜欢核桃，方才差点儿摔倒了也没想着将这箱子先扔了，也不怕你被这箱子磕着。”
谢林之更是发窘，叹了口气道：“凌锋莫要打趣了，我这不过是给恩师准备的。恩师他老人家没别的喜好，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砸个核桃吃。”
叶凌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恩师又是哪个，随即想到对方时常挂在嘴边的柳太傅，顿时了然。
柳静言他也是见过的，人微微有点胖，圆脸，额头上的褶子都比得上城东包子铺的包子了，两只眼睛却囧囧有神，看着就是个古板又苛刻的小老头。
没想到这小老头竟然喜欢核桃。
叶凌凤也看出了谢林之的窘迫，也不再打趣对方，伏着身子帮忙将地上的核桃捡了，又一个个摆好了放进箱子里，将箱子放倒对方手中，这才对钟子期说道：
“子期，我看林之这样有些麻烦，你去送一送吧。”
“好。”
等两人都出去了，叶凌凤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杨柳走进大厅的时候，就看见叶凌凤正魂不守舍地一下下敲打着桌面，颇像一个敲木鱼的老和尚。
“将军这是怎么了？”
叶凌凤一惊，长舒一口气，看见杨柳，无奈地撇了撇嘴。
“柳柳，你何时也学会了王爷那走路没半点声响的毛病了。”
杨柳白了对方一眼，使劲儿跺了跺脚，“将军，我走路一直这样，哪里没了声音，我看分明是你自己魂儿没了！”
叶凌凤有些心虚，别过脸去，喝了口凉茶，说道：“柳柳，你说世界上真有一模一样的人？”
“当然了，将军忘了咱们天香楼出去的苑诗了？她可不就生了一双，那可真是……反正我到现在也分不清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叶凌凤蹙了蹙眉，她仔细想了下，她的母亲确定是没有双胞胎姐妹的，所以夏启那句又怎么解释？
“柳柳，你去帮我查一个人，丽妃，最好能给我一张丽妃的画像。”
杨柳眨眨眼，“将军，你直接去问王爷不就好了？”
叶凌凤没有言语，杨柳也自知说错了话，当即说道：“好，我这就去。”
叶凌凤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夏韫依然在喂鱼，只是这次换成了小黑和小灰，她充分怀疑对方之前那两条鱼已经被喂死了。
叶凌凤轻咳一声，走过去，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王爷今日没出门？”
夏韫转过头，看向叶凌凤，叹了口气：“是啊，我一直等阿叶呢，谁知道阿叶一直没回来呢。”
叶凌凤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今日是小妹的忌日，我去上了柱香。”
今日的确是叶凌锋的忌日，她一早上了香就去了大雁山，原本以为一切可以水落石出，没想到反而更多了一层谜团。
夏韫似也没想到这层，脸色微凝，“抱歉，我不知道。下次阿叶带我一起，可好？”
叶凌凤点点头，“好。”她再次看了眼神色有些黯然的夏韫，不经意问道：
“对了，王爷，丽妃娘娘的忌日是不是过了？”
夏韫神色微微一凝，随即叹道：“可不是吗，早过了。”夏韫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阿叶难不成是想了给婆婆上柱香？”
叶凌凤闻言眉眼飘过一丝异色，她突然笑了下，夏韫只感觉心中隐隐有些慌乱，下一刻就听到叶凌凤说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