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妍一只脚刚踏入家门,就见到一位白衣郎站在院内,男子眉目清秀,面如玉冠,一双凤眼略显疲态,这人正是春妍的舅舅白邱。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白邱背着手站在屋内,等待春妍的解释。

    “舅舅,我去河边采莲蓬了,贪玩耽误了时间。”春妍不敢欺骗白邱,只好实话实说。

    “元府的学堂,这几日去得可积极?”白邱站在原地严肃地问。

    春妍身体小幅度地抖了一下,她已经一个月未曾去过学堂了。她必须得扯个谎,不然白邱知道真相,她可没好日子过。

    春妍抬头看了一眼白邱,信誓旦旦地说:“除了休沐的日子,我都有去学堂。”

    白邱点点头说:“绮罗阁的事务都有我,你也不必每日前去。”

    春妍胡乱地点头,她倒是喜欢去绮罗阁,每日都能听到新鲜事。

    春妍从小没有父母,小时候没什么感觉,稍微大点发现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她就跑去问白邱,白邱也不和她说,就说一出生两个都死了。春妍觉得这个回答太敷衍,可是不管她怎么问,白邱都不开口。

    白邱虽说是她的舅舅,也不过就比她年长十一岁。

    白邱对春妍如同亲生子女,别的小孩有的东西,她也有。只是白邱很忙,一个人管理着绮罗阁,平时连人影都难见到。春妍还记得小时候白邱不放心春妍,不管做什么事都把她带在身边。后来春妍长大了也能分得清好坏,白邱才放心让家里的厨娘照看。白邱至今未娶亲,春妍有一次打趣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舅娘,白邱说他不想耽误别的姑娘。也对,舅舅那么忙,舅娘娶回家也只能独守空房,春妍在心里嘀咕。

    白邱从小就给她请先生,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与寻常家的孩子学的没有区别。春妍也是很聪慧,一学就会。女红一类的,白邱没让她学,也不愿她学习。春妍在绮罗阁长大,倒是耳濡目染了一些绸缎和制作衣衫的学问,有时候还能提出一些建议。虽然白邱一开始不乐意,但是拧不过春妍,只好让她帮忙。

    前几个月白邱听说元府请了从京城来的先生教学,见识非常广,就托关系安排春妍去元府私塾学习。春妍起初只感到周围姑娘对她冷淡,不过她也无所谓。再后来,她们处处针对她。先生知道春妍没权没势,就全当没看见。最后一次,有一个姑娘将她功课全部浸了水,先生以为她不重视,令她出去。春妍一气之下就再没去过元府学堂。

    春妍一大早就来到了绮罗阁,正巧白邱也在店里。

    白邱看到春妍,疑惑地问:“今日也休沐吗?”春妍撒娇地说:“舅舅,先生这几日忙碌,等明日才开讲。”白邱听闻也不再管春妍,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春妍四处观望,突然发现一匹石青雪缎,其中用暗纹点缀,春妍十分欢喜,伸手抚摸,质地细腻顺滑,

    “舅舅,这匹石青雪缎,质地不错呀。”春妍细细观察暗纹,这些暗纹交错起来很像竹影,这倒挺配李时客。

    白邱扭头看了一下说:“有眼光,这是最新到的一批绸缎。这匹石青雪缎算是其中的上等货。”

    春妍不舍得放开它,向白邱询问:“舅舅,能把这匹石青缎面送给我吗?”

    白邱继续清点货物,随意回道:“可以啊,不过你要这是石青雪缎做什么?我记得你不曾有过这类颜色的衣衫。”

    春妍愉悦地说:“我打算做一件衣衫送人。”

    白邱只当春妍又要赠送礼物给好友,便没再问她。

    春妍一上午都在思考怎么制作衣服更配李时客,想着想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春妍迷迷糊糊中听到店里的茶二说:“郎君,一看就是有福气之人。光临本店,是要做一身新衣吧?”

    来人答道:“春妍姑娘可在?”

    茶二回道:“在的在的,您跟我来。”

    春妍立马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心里想着来者肯定是李时客。

    茶二边走边说:“郎君可知昨日的泅水比赛,别提有多精彩。只瞧那李时客一个猛子便冲在了前方,夺得了最艳的荷花,又将花赠给了娇滴滴的元小姐。真是一件妙事。”

    李时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那赠花也是无意之举,正要开口,春妍冲了出来,赶紧对着茶二说:“茶二,他就是李时客。”春妍害怕茶二继续说出不得了的事。

    “原来是传闻中的李郎君,今日得幸一见,果然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茶二面不红心不跳地夸着李时客。

    李时客站在原地笑盈盈地看着春妍,他的黑发以玉冠固定,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穿着墨绿色长袍,腰间别着白玉麒麟佩。

    “李郎君,有失远迎。”春妍向李时客赔礼。

    李时刻摆摆扇子说到:“无妨,我也是刚到。”

    李时客看着茶二离开的背影说:“难怪绮罗阁生意火爆!”

    李时客转过身说:“我听别人说绮罗阁除了擅长制衣,还很会打探消息。”

    春妍连忙否决:“我们绮罗阁是做正经生意的,打探消息这事从没有过。我们平常日里也就爱听别人闲扯,然后和客人闲扯。”

    李时客听完春妍说的话,思考了一番,说:“那我还有什么传闻吗?”

    春妍心想那可太多了,王家姑娘绝食只为见李郎君一眼;李家姑娘偷偷塞了一包吃食,被李郎君误赠他人,当晚以泪洗面;淮安酒楼的花魁见了李郎君一眼,歌不唱了,舞不跳了,要和他私奔;李郎君处处留情,却不负责。

    春妍哪敢说着这些风尘事,摇头说:“郎君,不是才来凉州,知道郎君的人也不多,传闻自然很少。”

    李时客这段时间走在街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十分想不明白。

    春妍跳过这个话题,带他逛了绮罗阁一圈,最终说出了她的请求:“郎君不知是否方便,春妍想制作一件衣裳作为赔礼。”

    “姑娘的心意领了,不敢劳累姑娘。”李时客向春妍拱手致谢。

    春妍急忙摆手说到:“不劳累,一件衣服而已。”

    互相谦让一番,李时客只好同意让春妍为他做衣裳。

    春妍领着李时客来到了后屋。春妍拿出裁衣尺,仔细地量着李时客穿衣尺寸。春妍在量肩宽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李时客的头发,她想原来李郎君的头发竟是这般的柔软,难怪李郎君如此多情。

    量完尺寸后,春妍想留李时客喝茶。突然外面闯进来一名男子,来者穿着赤色长袍,领口袖口皆有银色花纹,头上带着宝玉紫金冠,腰间系着褐色金腰带。

    春妍在元府见过他,他是元府次子元霁山。

    “好啊,今日怎么来了兴趣买衣裳?”元霁山埋怨,“我还是听府里的小厮说你来绮罗阁了。”

    李时客解释说:“倒不是不想和你说,只是我突然来了兴致,怎能叨扰元兄?”

    元霁山看见了春妍说:“姑娘是否在元府上过学堂?”

    “是的,元少爷。”春妍诚恳地回答。

    “这个月倒是没看到姑娘!”

    “店里事物繁忙,便耽搁了时日。明日正欲去呢!”春妍心中思考这学堂是非去不可了。

    元霁山听闻也不再询问。李时客与元霁山向春妍告别,就一行离开了。

    李时客与元霁山来到淮安酒楼,李时客装作不经意地问:“胥涛,你与我一同行走的时候,是否感觉有人在背后议论我?”元霁山正喝着小酒,听到他的话险些把酒捧出来说:“啧,你做的那几件事,都传遍了凉州城!”

    李时客惊讶地问:“谁传的?再说事情根本不是他们口里说的那样!”李时客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元霁山感慨道:“还能有谁?还不是绮罗阁,每天人来人往,有几个人是真心去做衣裳,还不都是听八卦的。”李时客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不做评价。

    元霁山来了兴趣,说:“容瑾兄说起传闻,我到有一件事说给你听。十六年前有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雪深可及膝处。”元霁山偷瞄了一眼李时客,见他一点也不好奇,便故作夸张地说:“那天夜里,有个少年怀里抱着啼哭的女婴跑进来到绮罗阁。”李时客看着元霁山,问:“后来呢?”

    “后来啊,小少年不管做何事,都把婴儿带在身边。那个少年就是绮罗阁的老板白邱,那个女婴就是春妍姑娘。”元霁山喝一口酒,继续说:“那时街坊邻居都在猜他们什么时候撑不住,或者直白一点说,都在等他们什么时候死。”

    “哪知他们活得很好。”李时客接着话茬说下去,“那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元霁山摇摇头说:“那时我是个只会要糖吃的孩子,这些故事也是听别人说的。”

    元霁山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说:“不过听说绮罗阁原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开的。可惜了,最早一批在绮罗阁干事的人早就被换了。只能感慨白老板好手段。现在的绮罗阁既有实力又有名气。”

    李时客沉默不语,思考着该怎么挽回他在凉州人心中的形象,他可不是多情的浪荡子。

    二人又随意聊了一会,便打道回府了。

    春妍在店里忙着绘图,一边绘图一边忧愁明日去学堂的事。春妍绘完图,找到了绮罗阁手艺最好的绣娘金凤,托她将衣裳做好。金凤拿到图纸细细地看了一下,夸赞道:“春妍姑娘,这次的款式很是新颖,这衣服是要送给白老板的吗?”

    春妍解释说:“不是,这是当作赔礼送给他人的。”

    “金凤,这次要多久才能完工?”春妍问。

    凤娘思考了一下,说:“石青雪锦比较珍贵,做工也比较复杂。少则半月完工。”

    “多谢金凤,我这叫舅舅给你多加一些工钱。”春妍欢愉地说。

    春妍一整日都待在绮罗阁,有时帮忙招待客人,有时帮白邱清理账本,偶尔听伙计汇报今日的趣事。

    第二日,春妍早早来到了元府学堂。她原是想早早到学堂,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刚入座,又来了两个女子,一绿一紫,看见她便笑盈盈地说:“哦,我们还当你不来了,怎么家中衣服不需要你叫卖了?”

    春妍冷淡地回应:“绮罗阁衣服今日卖得红火,两位千金若是有意,可自己前去看看。绮罗阁必定好生招待。”

    绿衣女子听完语调上扬:“就一买衣服的,这么嚣张,谁乐意去?”

    紫衣女子附和道:“就她也能来元府学堂,看来白老板花费了不少心思!”说完后还装模做样地掩住笑声。

    春妍刚想反驳几句,突然来了一位穿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钗着海棠珠花步摇,戴着白玉耳坠的女子,温柔地说:“两位姐姐别再打趣春妍姑娘了,话说先生来了看到这般混乱定要生气。”

    “黛眉妹妹你是好心,可是别人会不会好心待你就不知了。”绿衣女子嘲讽到,“有些人啊,总想着怎么攀高枝,但殊不知野草再怎么长终究还是一株野草。”

    “我没想过攀高枝!”春妍冷冷地说。

    紫衣女子急着像是要挠春妍的脸说:“你还说没有!那日霁山哥哥站在廊外和你有说有笑,你这等人物怎么能认识霁山哥哥,绝对是你在勾引他!”

    春妍感到无言以对,耐着性子解释说:“那日元郎君只是在询问我舅舅的事,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紫衣女子依旧不依不饶,元黛眉轻声说:“心黎姐姐,我可以保证哥哥肯定没有心上人。我们先入座吧!”

    元黛眉轻抚安心黎的手,随即三人离开。春妍也长舒一口气,感慨三人终于离开。

    元霁山是凉州许多女子的梦中情郎,奈何他被柔软手帕砸晕,他都不会看那些美娇娘一眼。安心黎对元霁山的热爱算是人尽皆知,据说在她年十四时元霁山救过她的命,她从此就认定了元霁山是她的佳人。不过有知情人士透露说,元霁山并不记得有此事。元霁山明年要参加科考,这事惹得众多美娇娘落泪,“何日才能遇元郎?”

    元霁山一心读书,由先生单独指导,并不与他们一同学习。那日春妍在廊外碰见了元霁山,就与他聊了几句绮罗阁与白邱的事,恰巧被安心黎瞧见。安心黎和疯了一样地冲过去大叫,元霁山一见是她,赶紧逃了。再后来几次,安心黎处处针对她,在她桌上泼水,撕碎她的功课,折断她的毛笔。直到有一次春妍在书箱里面发现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春妍开始怕了,这以后不得要她命。随后春妍一个多月没来学堂。

    也许是元黛眉安抚得有效,安心黎没再找过她。春妍感慨今日平安无事已是大吉大吉。

    正值夏日,天气闷热,众人都大汗淋漓,先生也拿一把扇子在不停地挥舞。先生见众人心不在焉,干脆散学。

    先生先离开,众人也陆陆续续离开。春妍正准备要走,看见安心黎也欲离开,就坐了一会,她可不想和安心黎一条道走。

    春妍小坐了一会,哪知天突然下起来大雨。春妍又等了一会,想着不下雨了再回去。

    雨越下越大了,也不见停。闷热消散,烦躁也减少了许多。元府种了不少栀子花,经过这一场夏雨,春妍闻到甜甜的香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

    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春妍姑娘,怎巧在这里遇见了?”

    春妍转身看见了李时客,弯眉浅笑说:“之前听闻李郎君住在元府,今日还真遇上了。”

    李时客不紧不慢地向春妍走去,手中的扇子随意摆动。扇子还是昨日的扇子,腰却别着一个天青如意香囊,想必是哪个姑娘赠的!春妍暗自思忖。

    李时客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柔声说:“春妍姑娘,能听到我说话吗?”

    春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立马撇开头,不看李时客,紧张地说:“郎君,能否重述一遍?”

    李时客低头轻笑说:“我说下这么大雨,能否让小生送姑娘一程?”

    春妍胡乱地点着头。

    李时客举起一把竹青色的伞,春妍与他并肩而立。李时客走得很慢,伞也不断地向春妍那边倾斜。

    春妍扭头看到李时客半边身体都湿透了,十分愧疚地说:“多谢郎君,这伞还是往郎君那边多倾斜。”

    李时客淡然自若地说:“无妨。刚好我也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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