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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回校时间，有几个人正站在在二中大门外发传单。
三月中温度回暖，正午时分日头正烈，周三来不及思考这些人是怎么窜到二中门口的，匆匆接过传单往里走。
二中是省内知名重点中学，校门口的一条街连电瓶车都不能停，居然还有人大张旗鼓发传单，实属诡异，想必是内部交易。
周三还没迈入大门，身侧突然传来慢条斯理的声音，像阴凉处的一股泉水缓缓没入心田：“不好意思。我妈说不要收陌生人的东西。”
很抓耳的好听女声。
很清新脱俗的理由。
周三回头看是哪位“小学生”这么听话。
就见那位“小学生”朝正在门口站着的显然是刚到的自家班主任郭声走了过去。
欧豁。周三挑眉。
不会是新同学吧。
他上前几步朝郭声打招呼：“老师好。”
郭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目光转向姜婵。
周围人来人往，周三却定在原地不走了，打听道：“我们的新同学啊这是？”
郭声轻轻推搡了周三一把，没好气：“赶紧回去，一会有人查人数。”
又接着吐槽了句：“天天卡点。”
姜婵偏过头看向周三，面前的男生长相挺俏生，就是脸上泛红的青春痘有点多，浓密的头发有略长了些。
周三朝她友好地笑了一下，对上她的脸。姜婵戴着口罩，露出的眉眼却还是让周三微微怔了怔。
随后他朝姜婵点了个头，丢了句“随时欢迎新同学莅临指导八班哦~”就飞快地顶着郭声不善的目光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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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老谢，三儿说看到姓刘那狗玩意儿去堵厉晖了！”黎换季从老远处就冲站在二中门口的谢隽扯着嗓子喊。
他骑着一辆摩托急匆匆地冲过来，眼镜都没戴，眯着眼还有心思暗道——
老谢这气场打眼，他没戴眼镜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嗖嗖的冷气。
摩托猛地停在谢隽旁边，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发动机还在轰隆隆地响。
二中刚下晚自习，此刻天幕是浓稠的黑色，四周寂静无声，人群零零散散，门口灯光不算亮，落在穿着运动外套的男生身上，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削瘦挺拔，又带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干净。
谢隽刚从门口出来，书包松松垮垮地跨在身上，眉眼望过来时在夜色下看不清神色，他身高腿长，上前两步，手在后座上一撑，就架了上去。
安静夜色里他冷淡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近人情，然而语速却快：“他在哪儿看到的？”
“闻雪巷！”黎换季扭了扭车把，一边回答一边飞快地朝一个方向冲去。
冲过来的这边地不是柏油路，糊了一层水泥，有的还是砖拼接的人行道，下面是排水沟，算是旧了，坑坑洼洼的。
黎换季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旧摩托，亮红色的胶质外壳蒙着一层灰，蛮复古。老实说和这条道也很搭。
“你听说过没？周三说就在祈安巷后边。”黎换季骑得飞快，嘴上功夫却不闲着，轻啧了一声：“这名起的还怪文艺的，在二中待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说。”
二中周围的巷子多，特别是对面这片，借着二中是重点高中的光，租客不少。这一片的老住户都是老人，家里有钱的不少，没人打这片地的主意，巷子留到了现在。
闻雪巷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条，所谓不惹眼——不是说它有多破旧，只是说它藏的深，弯儿八十道的，找不到，进去了走不出来。
两人都是刚下晚自习，街上没什么人，昏暗的路灯都显得疲倦，早春的冷风从耳边呼啸着刮过。
黎换季带着谢隽横冲直撞地在马路上上演速度与激情低配版。
两人硬生生骑了近十分钟，期间路过凶狠的狗叫，夜晚闲谈的路人和三三两两的学生，就是不见厉晖的人影。
黎换季在前座怀疑人生，谢隽在后座怀疑司机——他眉眼很精致，一双眸子压着的时候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锋利：“你到底认不认路。”
前面的黎换季迎着冷风都没停下逼叨的嘴仿佛突然之间哑巴了，肉眼可见的背影微驼，看起来不止一点心虚。
谢隽立刻反应过来，冷笑了一声，手摸索着往黎换季腰间掐了一把：“你真行啊。”
黎换季猝及不防，在前面叫唤——
“哎哟喂大哥我在开车啊！”
他声音压低了一些：“主要是三儿说就在二中这面，我哪知道这巷子这么难走啊？我还没戴……”眼镜。
谢隽无语：“等你到了，人都只剩口气了——”
话音未落——
“卧槽！！”黎换季心重重一跳。
前面的轮胎猛地一颠，笨重的摩托车重心猛地一晃荡，前车轮胎一下子从楼梯上滑了下去，带着一车两人一抖一抖大幅度地颠簸起来——
两个体重加起来有快有三百斤的男高中生在摩托车上看着摇摇欲坠，让人看着就胆战心惊，黎换季勉强稳住身形，握着刹车的手微微颤抖，声线在夜风中抖得不成样子，只勉勉强强能听出他大概喊的是——
“我以为是个斜坡啊啊啊！！”
还好前面是一块空旷的地面也没有行人，黎换季死命按着刹车，摩托车落到地面勉强冲了半秒之后就开始减速。
等车子稳定下来，后座格外沉默，过了几秒，谢隽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你刚才说——你没戴什么？”
黎换季唯唯喏喏：“……眼镜。”
大冤种谢隽面无表情：“下来我骑。”
“先给周三打电话——还有下次出门记得把脑子带上。”
黎换季委屈：“不是脑子是眼镜。”
谢隽：“……”
谢隽：“下次不要出门了。”
黎换季：嘤……
……
闻雪巷的另一边。
没有等到谢隽和黎换季的厉晖被闻雪巷迷宫般曲折的巷道绕得头晕，跑得体力透支，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后面追的人很快追了上来，几个人把他团团围住。
厉晖背抵在墙上撑着身子，低着头喘气平缓气息，他黑发偏长，遮住了眉眼。
他身形像竹竿一样过于削瘦，长的又高，看着至少有一米八五了。
让人不禁担心他是否站的稳。
后来的那一波人走上前来两个人，架住他胳膊，把他上身狠狠往下压。
接着一个人慢悠悠地走上来，然后往他膝盖窝上一踹，动作是漫不经心，但是从厉晖倒吸一口冷气的状态一看，用的力气属实不小。
厉晖一下子跪在地上，膝盖砸下去的时候，发出骇人的“咚”的一声响，他猛地一抬头。
来人明显是几人里面的头头，那双倒三角眼里透露出凶狠的光，此刻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
他就是黎换季口中的“姓刘的”，本名刘卫岩。
“小崽种。”刘卫岩笑笑，朝他脸上呸了一声。
“这么能跑…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怎么就让我给逮到了——你那些好哥哥呢？”
刘卫岩扯住厉晖的衣领，将厉晖的脸勒地通红，看着他的脸，他笑了一声，表情却有些狠戾。
刘卫岩身材偏矮壮，站在厉晖面前就特别突出，显得有些滑稽，跟拍喜剧电影似的。他声音阴冷，握着手机戳在黎换季脸上。
“来，说句‘谢隽傻逼’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厉晖急促地喘了两下，死皱着眉并不搭理他，刘卫岩等的不耐烦，他冷哼一声，正准备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晰的声音——
那声音不算大，但是大半夜的巷里过分安静，这样带着冷意的声音，尽管平静，也平白让人感到一丝渗入骨髓的寒意来。
“干嘛呢。”
来人站在众人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又站了多久。
现在刚立春没多久，她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戴着个鸭舌帽，阴影落下来，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来看很明显——是个女的。
还很年轻。
邪了门了。
这个点还有女的敢多管闲事。
刘卫岩一共带了三个人来，现在那三个人面色低沉着，默不作声地看向刘卫岩。
刘卫岩没松开扯着厉晖衣领的手，眉毛皱在一起。
说实话这声音听着莫名耳熟，但他没想太多。示意了一下，他旁边的人只凶神恶煞地呵斥道：“小妹妹，少多管闲事啊——赶紧走！”
他们也不怕人报警，等警察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文城的警察哪管半大小子打架斗殴这种事，没闹出人命来都不会多看一眼。
“黑色卫衣”站着没有动，刘卫岩不耐烦地看过去。
姜婵无声地勾了勾唇，她旁边立着一个路灯，光落下来，白而冷。
她抬手，那双手白皙透亮，指节分明，在灯光如同放在展览馆中的艺术品一般。
鸭舌帽被她取了下来，她随意扯下口罩，露出姣好的面容。
姜婵眉眼一弯，唇角却无一丝笑意：“刘卫岩是吧……好像是这个名字。”
刘卫岩稍稍怔愣，心里一咯噔，抬眼仔细望过去，正对上姜婵乖巧脸庞上那双黝黑的眼睛，莫名一怵。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某些不太友好的画面。
他的心沉下来——
“……姜婵？”她不是走了吗？——她回来了？
姜婵没再理他。她站的不远，走过几米的距离，站在刘卫岩面前停下。
刘卫岩警惕地看着她。
没等众人有什么反应，她飞快地握住了刘卫岩那只放在厉晖衣领的手腕，刘卫岩完全没料到她的动作，下意识要挣脱，然而已经晚了。
那双如同艺术品的手仿若没什么力气地轻轻一扳。
清晰的“咯吱”声响起。
刘卫岩没想到她能直接就动手，冷汗“唰”地一下就出来了。周围几个人顿时要动手，却被刘卫岩的眼神拦下来。
她声音很轻——“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不要出现在闻雪巷。”
“嗯？当听不见？”她笑了一下，声音很柔和，“就不怕以后真的就听不见了吗？”
姜婵松开刘卫岩的手，那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划过一道难堪的弧线：
“滚。”
刘卫岩疼得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压着怒火：“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他不想招惹姜婵，不代表真的不敢动她。
他们四个一起，姜婵肯定是招架不来。
姜婵无所谓地说：“你可以试试嘛。”
“又没有人拦着你。”
刘卫岩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他冷哼一声，招呼身后的人：“走了。”
……
等谢隽和黎换季赶来的时候，街道就只剩下了厉晖一个人。
黎换季下了车就冲过去，手在厉晖身上一阵乱摸：“你没事吧。他人呢？”
厉晖嫌弃地推开他乱摸得的手，一脸无语：“没事。”
黎换季：“唉，终究是长大了，不让哥哥看了。”
厉晖：“……”
谢隽还坐在摩托车上，支着一只长腿撑着地，他身高腿长比例好，顶着一张帅脸看着跟眼前的两人打闹的画风完全不同。
他的视线淡淡扫过厉晖的膝盖处——那上面的灰已经被厉晖拍掉了，不仔细看看不出什么异常。
“怎么回事？”谢隽看向厉晖。
厉晖摇摇头，简单解释：“被算计了，没跑掉。本来被抓住了，结果来个人……”
他顿了顿，好像不知道这么形容——“似乎是和刘卫岩有什么旧怨，帮了我一把。”
黎换季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剧情是这么个发展：“那人呢？”
厉晖：“刚走。”
黎换季瞪大眼睛，哀叹一声，拍了拍厉晖的肩膀：“没礼貌。这不晓得谢谢人家请人家吃顿饭什么的。”
“现在这世道还有活雷锋，不容易啊，啧啧啧，这叫什么，英雄救美，不以身相许可惜了…”
他停下话头转过头，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搞清楚那哥们名字没有？这打架技术可以啊……”
厉晖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好像叫姜婵。”他补充了一句：“女孩子。没打起来。”
黎换季叹气：“没听过，回头问问周三和徐淼。要是找到了还得谢谢人家。”
他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等会儿？”
谢隽也抬眼看向厉晖。
三人对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厉晖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画面描述了一遍。
话音落下，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黎换季：“牛。”
他憋了不到三秒钟：“刘卫岩那几个就这样被打发走了？”
厉晖冷漠点头。
黎换季麻了：“牛批。”
他瞥了一眼厉晖，厉晖总觉他要说什么不太像人的话，只听黎换季幽幽道：“原来是美救英雄。”
谢隽没有出声，他顺着闻雪巷道往里看，视线越过黑暗的街道，落在不知道哪处，微微失神。
灯光勉强照映出的一角，距离有些远，勉强能看清大概是“xxxx拳击馆”的字样。
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冷淡的声音散进夜色里：“走了。”
黎换季：“去哪啊老谢？”
谢隽：“找人。别跟着。”
刘卫岩走不远，不了结了，还得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