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轻柔的吻。
甚至称不上是吻,如同蜻蜓点水般在唇上划过,却像烟火般猛的在黄少天的脑海中炸开。
不远处的舞台上,驻唱音乐人正唱着熟悉的民谣,磁性的嗓音像是灌了蜂蜜般令人陶醉。
昏暗的角落,只有零星五色流光划过。
“我跟你描述一个灵魂/它拥有不谢的青春/每当夜色降临/就会轻轻歌唱/它唱着一个新鲜的故事/里面的人们相互微笑/是不是每个夜晚都要这样/为了爱/去用清醒交换……”*
“别人喜欢你的奖励就是这个么?”黄少天垂下眼,声音有些晦涩。
白霜眯起眼,轻轻笑着:“当然是因为是你,才会有奖励啊。”
“那你,“黄少天舔了舔唇,忽然觉得有一些口渴,“想要回礼么?”
他试探着说出这句话,却没有等到回答,很显然有些醉的白霜脑子反应不过,无法明白他的意思,正歪着头看着他。
”闭上眼/跟随她/跟随她/就像跟着希望……“*
“那我就当你答应啰。”黄少天是联盟出色的机会主义者,抓机会能力一流。
这种机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此时不好好抓住更待何时?
他凑上前去,吻住了她的唇,给予了他的回礼。
不同于刚才的轻轻触碰,他先是咬了一口,又含住,将她的呼吸一并吞没。感受到了对方下意识的回应,他加深了这个吻。
但渐渐地,他发现有些不对劲。
不知何时开始,眼前的女生双目紧闭了起来,呼吸逐渐深长。
这这这?!黄少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接个吻都能睡着,可谓是天下第一人好吧!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一定一定一定要控诉她这段“黑”历史!
无奈之下,黄少天只能将白霜的头调整靠在他肩上,然后轻轻揽着。
他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倒也挺好的。
只希望这段难得温馨的时光能再长一些。
过了一小会,喻文州回来了,手中提着一个小袋子。
黄少天呼了口气,庆幸他没有在刚才他们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回来,不然就成修罗场了。
他隐约能感觉出来,队长也对白霜有些许好感。不过感情这种事情,他不可能存在什么谦让环节,所以就各凭本事啰。
“她醒了么?”喻文州见白霜靠在黄少天肩上睡着,问道。
黄少天面不改色道:“刚醒了一小会,又倒下了。”
喻文州点了点头:“那还是叫醒她吧,有点晚,得回去了。”
于是他叫了服务员到了杯热水。
两人费了好一会才把解酒药成功喂进了白霜嘴里。
过了一小会,白霜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跟这两人去了停车场。
今天开车的是喻文州,他把欲言又止的黄少天送到家后,转而送白霜回宿舍。
到蓝雨停车场后,他拍了拍倚窗而眠的白霜。
“小霜,醒醒,到宿舍了,回去再睡吧。”
“哦。”白霜只是换了个方向,将头朝左靠,靠在了喻文州肩上。
喻文州也不恼,将空调冷气关小了一些,然后静静地坐着,等待她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白霜悠悠醒来时,瞧见自己正靠在喻文州怀里,吓了一大跳,猛地起身。
“醒了么?”喻文州转头便见到了神情有些惊慌的白霜,忍不住笑了笑。
“啊啊,是吧。”白霜拍了拍一片浑沌的头。
今晚着实喝多了,她确实喝不来那种调制酒,比她想得更烈,反应更大。她得赶紧回去休息。
她刚准备打开车门,便听见对方说:“刚才,我看到了。”
“什么?”白霜一脸懵逼地转头。
喻文州顿了顿,说道:“你和少天。”
“啊?”白霜持续懵逼。
“你可以好好想想。”
“啊……”喝了醒酒药,即使是思维慢半拍,白霜也回忆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觉一股热流冲上脸庞。
啊啊啊,她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要戳破那层薄薄的纸!
黄少天又顺着干了什么!这可恶的机会主义者!
喻文州瞧见白霜一副恨不得赴死的样子,内心却没有表面那般从容:“嗯……你打算和他在一起么?”
他不知道刚才是什么心情,买完药回来,就看到最亲近的两个队友接吻的画面,内心似乎被狠狠揪起。
只能感叹黄少天不愧是机会主义者,总是见缝插针地抢占先机。
“没有……对不起。”白霜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他本来有一些小庆幸,却在看到白霜沉重的表情时,内心一沉,“还是说,你今天本来是想说别的么?”
白霜点头:“嗯,我其实本来想跟你们说一些事,感觉有些说不出口,我才喝酒的。”
她一向知道,她在微醺的状态下,大脑放空,顾虑比较少,也就没那么多纠结的心情,也许能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惜今天却翻车了。
可是,很多事情是不得不面对的——
“我不打算续约了。”
“为什么呢?”
得到这个答案,喻文州并不感到意外,只不过他仍然想亲口听到白霜的说辞。
白霜长长地呼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调整好心态后,才开口道:“队长,这几天我一直在做一个梦,循环往复的,就是梦到我看着我妈走的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我从小到大看过很多很多次,她送我上学,去课外补习班,去跳舞,去考试……每次我都会回头看她走远。我一向比较大大咧咧,小时候没有有任何感觉,只了解她走了,等会还会来接我这个事实。”
“那天在蓝雨,我突然发现她的背影苍老了太多太多。在我的记忆里,她似乎还是那个年轻的女强人,一个要强的单亲妈妈。可不知不觉间,我发现她其实已经快退休了。”
曾经她为了自己的事业,和母亲的关系不冷不热,可至始至终,她内心还是有太多太多遗憾和不舍。
如果再来一次,她不想重蹈覆辙。
“队长,我一直觉得,其实很多人本来不该成为父母,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当了父母。比如社会压力,比如随波逐流,抑或是一场意外。”
说到此处时,白霜忽然笑了起来:“我的出生是场意外,而我的父母就是我口中不该成为父母的这类人。我那不负责任的爸爸根本不配成为父亲,而我妈的强控制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不过,从小到大,我和妈妈一直相依为命。你要知道,一个带着女儿的单亲妈妈,想在B市立足是个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些年她为了事业,为了我付出了太多太多。”
“对我来说,游戏是我的追求,是我的事业,我的梦想,我的未来。但对她来说,我是她的未来,是她的梦想,是她的精神支柱。”
“我能感觉出来,你和少天都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长大的,你们可能不能理解,这种强烈而又畸形的母爱。我曾经也想过置之不理,但最终发现,其实我也是一个心软的人。不理她,我会难过,会自责。”
她早就看透,她母亲这种控制的爱,很多时候其实是一种自我满足,一种把对世界的渴望,对未来的向往强加到了她的头上。
她曾经反抗过,一个人跑到外地置之不理,可随着时间的增长,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
梦里她奔跑在长长的走廊里,追逐着母亲的背影,却始终抓不住。
“只可惜,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只能接受并且经营现状。”
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追求自我和自由。但也不意味着就要割舍掉思想早已被时代所抛弃的父母一辈。父母一定会是不完美的存在,可让她割舍这段感情,她也很难狠下心做到。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喻文州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
白霜说他可能不理解,他却并不认为是这样。也许他的确没有这些糟糕的经历和复杂的家庭,但白霜的经历也深深触动了他。
他突然很想抱住她,对她说“辛苦了”。
“那之后你会做什么呢?”喻文州问。
“先把我妈最重视的学籍恢复了吧,就因为她吃到了学历的红利,所以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说法坚信不疑,”白霜想了想,有些苦恼,“其他的我还不知道。”
“嗯,既然有想法了,那就好好去实行就好。”喻文州思忖半晌,说,“恢复学籍后,其实还可以好好直播,虽然强度肯定没有职业大,但如果能把水平始终保持在全服前三的位置,等你毕业了,可以继续进职业圈,当然,蓝雨始终是欢迎你的。”
白霜听完,感动地看着他:“队长,你也太好了吧,就这么一小会就想出这些规划了。”
“呵呵,虽然现在离开蓝雨了,但之后有什么困惑也可以问我。”喻文州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
“嗯嗯嗯,那必须的……”白霜点了点头,眼角却一酸。
她就要离开这个温馨的大家庭了,一想到这一年发生的种种往事,内心的难过难以言喻。
更重要的是,她之后极有可能就离开职业赛场了。
这是她向往的荣耀热的世界。还有她一直的心愿,在正规赛场上,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今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实现。
“其实我,好想继续打职业啊。”
想到此处,两行清泪爬上了她的脸庞。
喻文州显然没想到,那个向来在众人面前嘻嘻哈哈的女生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别哭了,会好起来的。”他叹了口气,将她揽到自己怀中。
泪水一点一点浸湿了他的衬衫。
过了好一会,白霜终于哭够了,从喻文州的怀中缓缓起来。
她的眼睛被泪水糊住,眼前的画面像是覆盖了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
朦胧下,只见对方缓缓靠近,然后轻轻吻掉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