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捂住心口，露出一副懊悔的样子：“害得我编了一个那么难听的名字——姜大刀。”
“萧婉知道，该嘲笑死我了。”
刘青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姜砚正在搞怪，笑道：“你嫂子那样心思敏捷的人，我顶着与漠北王姜北野同姓，无缘无故出现在她周围，她怎能不起疑。”
姜砚敏锐地抓住重点：“我嫂子？”
“所以……哥你是真的对乔将军动心了？你要把她娶回家？”
刘青：“嗯。”
“你何德何能啊？”
“嗯。嗯？”
姜砚嬉笑着拿起手边的茶碗，瞧了又瞧，倏地停止，问道：“嫂子会接受我们……骗她吗？”
刘青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我会和她坦白的。”
姜砚问：“什么时候？”
刘青一直在一个死胡同里打着转，姜砚没来之前，他尚可欺骗自己，忽视赫然立在自己前路的那堵铁墙，如今他已无法再忽视。
他想回头，但也害怕一回头，乔清南就会离开。
迟疑道：“成亲后……吧。”
姜砚蹙起眉头：“那就回不了头了，哥，你这就是欺骗，依着乔将军的脾性，她一定会与你和离。”
“哥停了漠北所有的计划，难道不是为了与乔将军好好走下去吗？”
“若这样，成亲又坦白，坦白又和离，是在做什么呢？”
刘青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面色沉沉，挺直地腰背终于支撑不住，刘青呼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桌子上缓慢地敲着，沉闷的声音，宛如一声一声敲着的丧钟。
这些……他都想过，都想过。
想过又放下，他曾无数次梦见乔清南冷如冰霜地坐在马上，挥刀毫不犹豫地斩开他拉着的她的衣袍，梦里，乔清南的背影从未有过一次回头。
放不下是永无止境的忐忑。
刘青从未想过，他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心机算尽，竟是给自己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牢笼。
刘青沉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困于其中，偏执地寻找着出路，最终走入疯魔。
他忽然开口，声音无力又危险：“你说，若我废去她的武功，将她困于漠北会，会如何？”
姜砚不可置信地摇头，制止道：“哥，你疯了吗？”姜砚不敢再往下想。
“疯，”刘青似清醒了一神。
论疯，乔清南上一世，用她自己的命做筹码，身在漠北却让远在京都的乔府用一场大火，逼得天子与万民站在了对立面，不得不妥协议和，她将自己的赤云刀立在北安边境，让漠北大军不得越北安边境一步。
这样的人，不知会做什么？
若他将乔清南困于漠北，她会做什么呢，她只可能让局面更疯魔，没有人能困住她。
姜砚没见过刘青见过的乔清南，她想到了另一种危险。
小声地试探道：“哥，那你有没有想过，乔将军会不会选择……丧夫。”
“杀了我。”刘青语气无波无澜，不知是笑姜砚还是自己。
姜砚却越想越觉得可能，可看见刘青对这件事情竟如此地不在乎，心莫名地有些慌：“哥，我觉得你和乔将军在一起，你的理智完全丧失了。”
姜砚一语道破，拉住刘青袖口：“哥，我们走吧，乔将军不是我们可以拿捏的，但漠北不能没有你。”
刘青收回手，手掌覆住白绸之上，修长的手指拢住他半张脸，轻轻地按捏着两边太阳穴。
姜砚苦口劝道：”哥，妹妹当然想你与乔将军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可是，可是我们骗她了，我们甚至一开始想的是将她套入我们的计划之中。”
“我们不可能骗她一辈子，也做不到，漠北与北安，哪怕我们不动，北安也会动，我们与北安迟早都会有一战。”
而姜砚与刘青现在不可能动得了楚端，且不说外面频繁异动的外来人员，只要乔清南在，楚端就动不了。
乔清南每日嚷嚷着想杀了楚端，但事实上，为了北安政局，为了北安百姓，她不会动楚端，至少目前不会，还会保护他。
姜砚怎么也看不到刘青的神色，只感觉到刘青身体的轻微抖动。
姜砚也知道，要让他哥放下乔清南南很难。
可北安那边不知何故，已经开始派兵渗入漠北，这就足矣证明，北安已经收到了漠北的风声，姜砚想想把这些事实，都摆给刘青看，但她想，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还不愿做出决定。
姜砚收住话，不再相劝：“哥，压制内力的蛊虫，妹妹会和萧婉再谈，商量一个好说辞……”
“没其他事的话，妹妹就先退下了，哥你……慢慢想吧。”
姜砚默默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
折腾了快一上午，早已过了辰时，姜砚还没有吃上早饭，走下楼梯走到一半，想起刘青也还没吃，转身想上楼问一问。
转身之际，身后就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砚姑娘，我给你哥拿了吃食，等会送上去，你不用去问了。”
乔清南举着手上的餐盘说道。
一旁的萧婉正在狼吞虎咽，咬了一口大饼，满嘴是油地转过身道：“小师妹要是是去问心上人的话，那确实……他还无人问津。”
姜砚快步走过来，抢过萧婉手里多拿的饼：“萧婉，你要是再提什么心上人的话，血蛊之情也救不了你了。”
萧婉含着一口饼，呜呜咽咽地委屈道：“为什么？”
姜砚横了萧婉一眼：“你总是这般捕风捉影的捏造瞎话，大家还怎么聊天说话。”
“好吧～”萧婉意识到确实影响不好后，乖乖地闭上嘴。
乔清南则拿着装好的餐盘，转身上楼。
姜砚看着乔清南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看的出来，乔清南很认真很坦荡的在对待她的哥哥，可是她和哥哥，却对乔清南谎话连篇，甚至是有目的地设计接近。
真相大白的那天，也许她会连乔清南的眼睛都不敢看。
她看得出神，萧婉凑到她面前：“但我还是要说一声，送砚真的无人问津。”
春月拿着餐盘，从他们身边路过，语气冷淡地说道：“我家小姐才没有，春月现在就是拿着餐食前去照顾送砚公子。”
萧婉梗住，咽了咽口水，把脑袋缩了回去：“当我没说。”
姜砚愣了愣，喊住春月道：“我去吧。”
身后萧婉惊得张大嘴巴，却不敢发出声音。
姜砚端过春月手上的餐盘：“没事，我有些事与他说。”
姜砚深知自己前些日子确实对送砚有些过分的好了，现在……她和哥哥刘青迟早有一天是要反的，不管未来哥哥是与乔清南反目成仇，对阵沙场，还是放下执念，与乔清南安于漠北一隅，平淡生活，未来的送砚都是北安的天子，他与姜砚都不可能会有交集。
她希望，到此为止。
不管送砚对他有没有动心，她都必须把之前的好，用谎言合理地消除掉。
姜砚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深呼一口气敲门道：“送砚，醒了吗？”
“嗯……醒了。”
里面声音似有些紧张，可能是醒来发现睡在自己房里，有些无措，姜砚温柔地问道：“那我进来了。”
姜砚推门进来，发现送砚还坐在床上，看见姜砚进来，才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身来。
“抱……抱歉，睡了姑娘的床。”
姜砚看向眼前这个人，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与当初她没救下的那个小男孩，真的很像，可惜他不是，姜砚曾天真地想是不是上天给了他一次弥补的机会。
可惜都不是。
姜砚放下手上的餐盘，不急不缓地说道：“刚刚你晕倒，萧婉坦白了她给我养的这只血蛊特别好，它没有蛊虫惯有的缺点，所以中蛊之人不需要一直呆在蛊主身边。”
姜砚把粥从餐盘里端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向送砚，懊悔地笑道：“萧婉师姐把我骗得好惨，我一直愧疚你是因为我，才失去了自由，好在你在灵药的帮助下，恢复地很好。”
“现在，都好了，本姑娘终于不需要再愧疚了，而公子若是想离开，也可以随时离开了。”
是的，她对送砚的好，只是因为愧疚。
姜砚在自己心里也如是说着。
说完便站起身，她不敢看送砚的反应，等了许久，也不见送砚回答她，便最后说道：“放心，萧婉师姐给我的这只血蛊，是顶顶好的，除了会不自觉听从蛊主的话之外，没有缺点，血蛊的生命有限，不过一年左右，它便会死去，自此对你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影响了。”
“我去哪？”送砚猝不及防地问道。
姜砚停下脚步脱口道：“公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送砚突然走上前，伸手去抓姜砚的衣袖，却被姜砚下意识抽离开。
送砚落空的手微微颤抖，踉跄着收回，掩于身后。
怎么回事？
明明他才刚刚听到，这些是姜砚不让萧婉说的，为什么才过了一会，就变成了是萧婉骗了姜砚。
姜砚握紧双手，她撒过无数的谎，几乎信手拈来面不改色。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却没有那么得心应手，送砚拉她的衣袖时，她的慌乱差点表现出来。
为了这次的欺骗能够如往常一样，完美落幕，姜砚觉得她应该速战速决了，不能再拖泥带水。
姜砚脚步轻快朝着门口走去，语调也故作轻松地说道：“吃的东西是清老板吩咐春月准备的，我刚好顺路就带上来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