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

    沈晏溪当然知道郎才女貌的意思,她刻意说出来的无心之言,是一种小小的试探。

    “好啊。”

    沈晏溪扬起笑,和平时面对陈疾一贯的拘谨不同,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陈疾,你帮我解释一下这个词的意思吧。”

    陈疾的心脏被她眼底的光亮灼到,烫得发紧。

    像是被驱散开来的雾,有什么东西逐渐清明,呼之欲出。

    “陈疾?”见他久不回答,沈晏溪用玩笑的语气说,“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问得轻松,实际上她握着的手心里全是汗。

    良久,陈疾低低一笑,平常总是绷着的唇角弯了起来。

    “走吧。”陈疾拿了家里的钥匙,移倚靠着门,“送你回家。”

    大部分的时候,沈晏溪都很乖巧,她听周黎的话,好好学习,每一个行为都是按照周黎的要求,规规矩矩的,当品学兼优,人人夸赞的乖乖女。

    可是人不是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身体长期被困在既定的条条框框里,心里是会生出疯长的野草。不见阳光还好,野草只会长在心里。

    沈晏溪一次一次小心的试探是在一点点地敲击遮住阳光的墙壁。

    今日脱开而出明目张胆地试探如同一把铁锤,彻底击溃了厚实的砖瓦,光从缝隙中透出来,野草疯长。

    这些都是她日积月累压抑下来的疯狂,叛逆,执拗,自由,是一切不该出现在乖乖女身上的东西的总和。

    也是她的一部分。

    一直潜藏在黑暗的野草见到阳光只会疯长。

    沈晏溪没动,无数次回避陈疾眼的她此刻直勾勾地盯着陈疾的眼睛,不肯错开一点视线。

    她走到陈疾的面前,靠近他,几寸的距离,他的心跳声在这几寸的空间中是如此的明显,咚咚咚,里面好像也有她的心跳声。

    “陈疾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沈晏溪说,“就是解释一个成语的意思,你为什么回避我?”

    这也是她。

    陈疾看见了沈晏溪的另外一面,执拗的,坚定的。

    “郎才女貌就是男子有才华,女子长得美貌的意思。”

    陈疾说完背过身,拧开大门,没有给沈晏溪再多问什么的机会,外面已是暮色四合。

    陈疾说:“走吧。”

    “哦。”

    沈晏溪低低地嗯了一声,她还有一个答案没有问到,她和他是不是郎才女貌呢?

    陈疾站在门口等她,捏着钥匙意欲锁门。

    沈晏溪出去站在他身边,后面的话没有再问出口,那一股子往前冲的勇气褪去,后知后觉地有些羞怯,她刚刚着实大胆了点。

    *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沈晏溪一连几天没有去见陈疾,甚至有意在躲着她,阮音桥几次喊她出去玩,听说同行的人里面有贺亭山他们,她都找借口拒绝了,在家里窝了好几天。

    这天,沈晏溪起了一个大早,正在给院子里的话浇水,头发没梳,随意披在身后。

    放在藤编躺椅山的手机响个不停,是阮音桥的电话。

    沈晏溪还挺纳闷,阮音桥早上不睡到九十点根本不会起床,今天怎么才刚到七点就给她打电话。

    接通后,阮音桥可以掐着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

    “亲爱的溪溪,你都好几天没有见我了,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嘛?我对你那么好,一天见不到你就茶不思饭不想,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呜呜呜呜~”

    隔着电话就能想象出搭上这话时的浮夸表情,沈晏溪没忍住笑,柔声问她,“怎么啦?”

    “想你了啊。”阮音桥说,“朕命令你现在抽出时间陪我骑行野餐,不可以拒绝哦。”

    “是想我陪你玩,不是想我了。”

    阮音桥正色几分,“差不多啦,我和你说今天去的还有陈疾他们。你别急着拒绝我,我看出来了你最近有意躲着陈疾,今天去的还有陈梓月她们,你不去看看情况。”

    沈晏溪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下,她还记得陈梓月这个名字,陈疾的绯闻女友。她知道的,陈疾还没有女朋友。

    “我等会收拾好东西到你家门口等你,你快点哦。”

    挂断电话,沈晏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立刻进去换衣服了,她才不是不想让陈疾和他的追求者相处,就是在家待得闷了,想要出去玩玩而已。

    一行人在村口汇集,他们要骑行十几公里的路去邻村里的草坪上野炊,草坪在小镇上很有名,不少已经走出村子的人回老家时都会带着小孩去哪里玩。

    沈晏溪和阮音桥到时,陈疾他们已经等着了。

    贺亭山吹了一声口哨,他今天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运动装,笑起来有几分阳光大男孩的影子,嬉笑道:“晏溪妹妹,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

    沈晏溪连忙说:“没有,就是这几天天有点热,我懒得出门。”

    “你的嘴那天不得罪人,要是和你生气,我们早就绝交八百回了。”阮音桥拉着沈晏溪,对着贺亭山哼了一声,“溪溪,你别理他。”

    沈晏溪一眼就注意到今天比往常多了几人,之前阮音桥和她说过几人,她认得出来,是陈梓月和许暖,上次遇见的吴雪棠没有来。

    陈梓月骑着山地自行车在陈疾的旁边,明媚艳丽的面孔在金灿灿的眼光下格外惹人注目,因为要骑车,今日她一头的破浪卷发扎起来了,高高地垂落在脑后。

    沈晏溪在看陈梓月,陈梓月也在打量沈晏溪,这几天她也听说了一些消息,说陈疾身边多了一个女孩子。

    高昌明说那是陈疾的女朋友,陈梓月知道他是在放屁,她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拿下的人,别的女生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拿下。

    陈梓月眯起眼眸,有些挑衅般地往陈疾边上又靠了靠,并不怎么把沈晏溪放在眼里,她一看就是乖乖女,好学生,跟陈疾根本不是一路人。

    陈梓月说:“陈疾,你的朋友都到齐了,我们走吧。”

    话里有点昭显主权的意思。

    沈晏溪微微垂下眼睫,没有再看她。

    盯着烈日骑行十几公里对沈晏溪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遮阳帽也挡不住长时间的暴晒,等到了地方,沈晏溪的防晒衣都被汗水浸湿了,其他人的情况不比她好。

    陈疾的黑色背心湿了个透,毫不怀疑只要伸手拧就能拧出一滩水来,衣服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他站在树阴底下仰头灌一瓶水,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从顺着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流入他的小麦色肌肤里。

    沈晏溪莫名也觉得有些渴,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陈疾喝水时黝黑的眼眸落在她脸上,停顿了好几秒,沈晏溪脸好像更热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几分意味深长。

    来时几个人都带了换洗的衣服,他们去草坪附近的人家借用了浴室,洗完澡换完衣服才重新聚集在草坪附近,如若不然顶着一身的汗味在草坪上野炊,怕是要熏死个人。

    夏风穿过竹林,竹叶哗啦作响,石桌上的阴影也在晃动。

    每个人分工明确,带的东西不一样,沈晏溪从包里拿出来从家里带过来分装好的调料包,放置在石桌上,握着矿泉水瓶小口小口地喝着。

    贺亭山把烧烤架摆好,“我今天出一道碳烤羊肉和蜜汁鸡翅,保证香得你们掉舌头。”

    阮音桥呆得烧烤所需要的一部分肉类,羊肉,牛肉,鸡肉,每一样都用保鲜膜和冰袋好好地包装,她一边拿一边说,“某些人也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阮音桥你是我的应声虫吗,我说一句,你跟一句。”

    “错了,应声虫是附和你,我这是为你的舌头着想。”

    贺亭山气得无语了。

    “啊!”

    陈梓月突然发出一身尖叫,“蛇,有蛇!”

    一条身布满红黑相间的环装蛇吊在林子里灰褐色的杨树枝上,森冷的眼睛正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鲜红的红信子,一吐一缩,分泌出来的透明状涎液顺着唇角往下流。

    沈晏溪正好和蛇眼对上,头皮发麻,从脚底生出一股子凉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蛇,猛地后退了半步。陈梓月吓得花容失色,牢牢贴着陈疾,一双手紧紧握住陈疾的胳膊。

    距离很近,密不可分似的。

    沈晏溪看得很不是滋味,心里酸酸的。

    “桑树根蛇!”贺亭山说,“这玩意咬上一口是要升天的,赶紧退远点。”

    阮音桥闻言拉着愣神的沈晏往后面退了好几步,陈梓月是真的怕蛇,退了半步想起来自己的手还握着陈记得胳膊没有松开,陈疾没有很平静,没有什么动作。她也就生生止住了后退的步子,依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恐惧似乎都减缓了几分。

    直到陈疾出声,陈梓月才猛地想起来,陈疾不喜欢和女孩子有太近的身体接触,从前她靠近他都会被他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她忍不住有一点雀跃,今天陈疾还没有制止他的行为。

    她正这样想,手下突然感受到一股阻力,再抬眼陈疾已经站到离她三步外的地方,“换个地方扎营。”

    新换的地方离原来看见蛇的地方有二三十米,靠着一条小河,心理上觉得要安全很多。沈晏溪靠着阮音桥盘腿坐在草地上,整理她带过来的东西。

    阮音桥戳了戳她的胳膊,同她咬耳朵,“溪溪,你不去钓鱼吗?你看看陈梓月,陈疾走哪他跟哪,你这样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喜欢陈疾啊。”

    陈疾手持钓鱼竿坐在小河边,入目是他坚实宽阔的背影,陈梓月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尽管陈疾的回应冷淡,她也是热情洋溢,始终笑容满面。

    有那么开心吗,或许能够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说话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吧。沈晏溪没有来的很羡慕陈梓月的性格,想说就说,想笑就笑,看中什么都勇敢去争取,肆意的摸样就在闪闪发光。

    她做不到,她只敢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像是一只小老鼠,冲出她藏身的洞口就花了她很大勇气,在外面听到一点点代表不安全的响动就想着要躲起来。

    如果是她得到喜欢的人冷淡的回应,一定会难过地躲起来。刚刚看见陈梓月放在陈疾胳膊上的手是就已经很难受了。

    “干嘛要人知道。”沈晏溪闷闷地又补了一句,“直到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他又不喜欢我。”

    陈疾对她的试探避而不谈。

    这不就是明显地无声地拒绝?

    “溪溪,有人给你打电话。”

    晚上睡觉开静音,早上起来忘记调过来,来电了半天她都没发现。这个电话很陌生,来电地址也不是他熟悉的。

    沈晏溪摁了挂断,第二个电话催着过来了。

    这次,沈晏溪接了。

    “喂?”

    电话那边传来中年人特有的低沉嗓音,“溪溪啊,我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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