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只觉得他们无聊，并没多作理会。上半学期和聂雨菱当同桌的时候也有很多这种怪人，只要不理他们，过阵子他们觉得无聊了就会换话题了。
直到某次课间，林嘉扬突然把书放下，皱着眉看向她，“他们说我们在谈恋爱，你知道吗？”
夕颜点点头，“听说了。你怎么突然有时间关心别人了？”
林嘉扬挠了挠头发，“只是觉得他们嗡嗡嗡的有点烦人。马上高三，一个个真是闲得慌。”
和林嘉扬做同桌这么久，夕颜发现在他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学习这一件事。
除了她的母亲，她还没见过谁这么拼命学习过。
“你为什么这么努力学习啊？”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有钱啊？”
林嘉扬烦躁的拿起课本，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他抿着唇，低声道，“我要赚奖学金当学费用。”
“我如果考不到好大学……我爸就要我回家给他种地，他说他不养没出息的东西。”
“我受够了仰仗别人脸色过活的日子，我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不像你这种有钱人家的娇小姐，不学习也有各种活法。”
虽然，她没学习，也能靠考个好学校当出路。
他向来觉得这些家事有些难以启齿，可面对夕颜，他又莫名觉得她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带着有色眼镜看他。
话毕，见少女若有所思地皱眉，林嘉扬冷哼一声，“我不需要谁的可怜。”
夕颜没有立刻接话，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刚刚林嘉扬的话。
要靠高考独立出去，不要再仰人鼻息。
虽然现在陆宗砚待他很好，可等到她成年以后，他便再也没有义务帮她。
她哪里是有钱人家的娇小姐，她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灰姑娘，好像，也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
过了很久，她摸出历年高考真题，冷不丁地回了林嘉扬一句，“我知道了。”
“知道啥？”
林嘉扬古怪地看她一眼，“我更希望你知道这事儿不能传到老师耳朵里，到时候弄不好要叫家长……”
又叫家长？？
夕颜郁闷地托着下巴……
看起来得想办法解决掉，不能再给陆宗砚添麻烦。
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早恋传闻早就飞到了杨文茵的耳朵里，她观察了一阵子后悄悄给陆宗砚打了电话，让他注意一下夕颜最近的状态。
杨文茵话里话外都没明说是什么事，但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成绩又不差，能让家长关注的也只有早恋这种事了。
夕颜有没有早恋，陆宗砚不清楚，不过她最近确实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也经常和对方通电话。
不过夕颜的电话都是外放，陆宗砚不经意听到过几耳朵，两个人都是在讨论学习。
晚上放学，陆宗砚准时在校门口等夕颜。
少女跟着人潮往外走，身侧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男生。
出了校门，那男生便同夕颜挥手道别，兀自去赶公交车。
夕颜则情绪低落地上车。
陆宗砚观察了少女好一会儿，见她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呆，他轻声开口，“怎么了？”
少女没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攥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闷闷地摇了摇头，“没事。”
少女不肯说，陆宗砚也不好硬问。
他微不可闻地叹道，“如果需要我帮忙，可以尽管说。”
夕颜看了眼陆宗砚，嘴巴动了动，又托着腮看向窗外，“嗯。”
开不了口。
一想到无论现在陆宗砚对她有多好，她早晚要伶仃一人，她就有点害怕。
少女的低落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喂完猫准备回屋休息，期间电话响了两次她都没有接。
陆宗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忽然开始思考夕颜早恋的几率有多大。
从没养过孩子的他最终拿起了先前买来却一直没看过的书——《如何同青少年沟通》，他记得里边有一章是讲早恋的。
快速浏览了一遍专家的方法，陆宗砚拿起手机给夕颜发消息，决定直入主题，“不开心是因为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吗？”
夕颜很快回了消息，“没有。”
fine，拒绝沟通。
陆宗砚按了按眉心，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又难以直接讲开的话题，万一弄出了乌龙，岂不是很容易伤害他跟那孩子难得建立起来的信任？
想了又想，他打算先把这茬揭过去，等那孩子愿意说了或者真的发生什么事了，他帮忙想办法解决就可以了。
翌日一大早，陆宗砚从露台泳池下来的时候，看到小姑娘在客厅的大桌子上用毛笔认认真真写着什么。
等他走近，那孩子又手忙脚乱地把那张红色竖条纹信纸给遮起来，摆明了不想给他看。
正式的信纸，非常正式的毛笔。
陆宗砚移开了视线，但还是忍不住去猜那纸上到底写的什么要紧东西，可直到把夕颜送到学校门口，她都没有要和他讲的意思。
上午大课间，林嘉扬正捂着耳朵狂背单词，耳边突然传来非常嘈杂的桌椅挪动的声音。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听到班里有同学在喊，“卧槽，你们快去看，夕颜在布告栏贴了布告，澄清她和林嘉扬的关系。”
“牛啊，第一次见这种野路子！”
闻言，林嘉扬忽地想到了自己昨天鬼迷心窍和夕颜说的那些私事。
她不会把他说的话也都贴出去了吧？
心底蓦地攒了一腔火气，林嘉扬面如铁色地跟着人群去了布告栏。
只见贴着各种寻物启事和竞赛公告的布告栏正中间贴着一张A4大小的竖条纹信纸，上边用工工整整的簪花小楷写着：“声明，
林嘉扬不喜欢夕颜，夕颜也不喜欢林嘉扬，请大家不要再讨论一些奇怪的事情打扰我同桌学习。如果非说我们两个人有关系，那就是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的竞争关系，当然这个关系的前后顺序可能会随着成绩调整，请大家不要大惊小怪，但是非常欢迎大家加入我们的竞争。
高三一班夕颜敬上”
这是一封光明磊落的告知书，上边单纯只说竞争阐述事实，丝毫没有提到他的私事，林嘉扬提着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可他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封无声的挑战书。
夕颜总有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行为，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可意外的发现回到教室后那些乌七八糟的声音真的没了，大家全都开始专注于学习。
林嘉扬落座，敲了敲夕颜的桌角，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你的挑战书我领了。”
话落，他把自己桌兜里的倒计时日历贴在二人的桌子中间，在今天这个日期上画了个圈，“从今天开始到高考，倒计时135天，我一定会拿回第一的。”
少女本来看书看的脑子懵懵的，瞧见他圈起来的日期，忽地一个激灵。
明天……居然是她的生日了……
意识到这件事，少女眉心一点点蹙着，而后重重叹了口气，埋进胳膊里没再讲话。
不明所以的林嘉扬：她这是，被自己的迎战吓到了？！
——
医院这边，陆宗砚刚下手术就收到了颜景的消息轰炸。
最上边是一张图片，下边放眼望去好多感叹号。
颜景：“师弟！你家那丫头出名了！！”
颜景：“我女儿说，夕颜学姐在公告栏给高三传绯闻的所有人下了战书！！！”
颜景：“你看！这特么好像跟你差不多酷嘛！不愧是你带出来的！”
战书？
陆宗砚好奇地点开那张图片，细细看完图片上的内容，蓦地噗呲一下笑出声。
同行的实习生被陆医生这反常的行为吓到，互相对视了好几眼，确认真的是陆医生在笑，都赶紧拿出手机互相开始八卦：“擦，不得了了，我看到陆医生笑了，笑得老开心了！救命，我是不是累的眼花了？？”
“真的笑了！这笑得也太好看了吧？”
“求图！想看美男笑！”
“+10086”
下午忙完工作，陆宗砚提前去了学校接夕颜。
见还没放学，他便百无聊赖地进了学校闲逛，等站到布告栏前看到那张“战书”，他才后知后觉地笑了下。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爱看“热闹”了。
看着信纸上那工整又漂亮的毛笔字，陆宗砚忽然觉得夕颜这孩子真的是……可爱的过分了。
不知道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张声明的呢？
他忽然有些庆幸，昨晚没真的拿早恋的传闻去给她增添烦恼。
她总是会在合适的时候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而他呢，就负责善后就好。
在布告栏前站了会儿，见时间不早了，他拿出手机亲自拍了一张“战书”，这才笑着转身回车上。
本以为解决了这事儿，少女会高兴点，可她上了车后仍旧蔫哒哒的靠在椅子里，眼睛盯着车控屏上的时间发呆。
陆宗砚帮她把车窗按开一条缝，换了些新鲜空气，“不开心？”
看着日历上的时间，她重重叹了口气，“可能吧。”
那么多年都是被冠以苦难之名的生日，今年再没了父母的碎碎念，她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像以前那样继续略过。
末了，她看向陆宗砚，非常隐晦地感叹了一句，“居然快过年了……”
她的生岁小，生日挨着农历新年。
她小时候还时常因为这件事而庆幸，没有生日过，还有开心的新年可以过，就当一起过掉了。
陆宗砚看了眼时间，发现确实马上到农历新年了。
以为小姑娘是想家人了，他腾出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今年我们一起过。”
次日礼拜六，夕颜睡不着，便起了个大早躲进书房看书。
今天她推掉了学习小组的活动，只想一个人待着。
可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如凝固般的冬雾，她又忽然觉得很怕一个人待着。
石英钟走秒的声音清晰可闻，全世界安静的好像只有她翻页的声音。
看了两个小时金匮，门外突然响起一些清晰可闻的细碎声响，突然闯入寂静的空间。
想到今天周六，她赤脚跳下飘窗，将书房的门拉开一道小缝。
只见陆宗砚身着一套清爽的黑白两色运动装，正坐在鞋凳上给登山鞋系带。
注意到书房那里发出的暖色灯光，他回身，正瞧见一只毛绒绒的水母头在门缝间探头探脑地望过来。
小橘从门缝溜到他身侧，拿尾巴去蹭他的腿，他挠了挠猫下巴，见远处那双猫儿眼巴巴的，带着几分落寞，他问道，“今天不去图书馆了？”
少女摇了摇头，直起身子站在门缝里，一只手紧紧扣着门把手，仍旧望着他。
陆宗砚静默了有一会儿，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再度望过去，“那，要不要一起去？”
闻言，少女愣了一下，猫儿眼一点点瞪大，然后哒哒哒跑到他身前，满脸好奇与期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