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入学的第二周，夕颜还是只有聂雨菱一个朋友。
其他同学见她们两个人像是连体婴一样干什么都一起，连被罚都一起，默认夕颜和聂雨菱是同样不爱学习的关系户，便也没了去搭讪的心思。
不过夕颜倒也没有主动去交朋友的心思，她还是存着不想上学的心思，也隐隐在纠结“打是亲骂是爱”这个问题，就在她准备趁机惹毛体育老师聂力再一次试探陆宗砚的时候，她意外的发现体育老师换人了。
“莫名其妙就给换了。真是大快人心！”
趁大部队在跑圈的时候，聂雨菱拉着夕颜偷偷钻进小卖铺，给她拿了个冰棒，被夕颜拒绝了。
“冬天吃冰更容易影响行经。太寒了。”
本来冰棒都要被拆开了，闻言，聂雨菱又乖乖放回去，拿了包奶片递给她，“他是我妈的表哥的大伯家的儿子，托我妈关系进来的，天天巴结我妈想进编制，没想到居然不在了？”
“真开心！他老喜欢找我麻烦然后去我妈那儿领功劳，估计是想早点转正。”
聂力走了，夕颜的计划再次泡汤，多少有点失落。
她咯嘣咯嘣嚼着奶片，无声叹了口气，“啊对了，菱菱你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呀？”
上次她随口问了陆宗砚该怎么准备礼物后，陆宗砚第二日居然给她拉了个清单，里边分门别类放着好多礼物种类，有实用的，有漂亮的，有纪念性强的。
全是粉粉嫩嫩看上去很女孩子的东西，也不知道都是他从哪里搞到的。
夕颜挑的眼花了，眼看都要到聂雨菱生日了，她今天干脆直接来问。
“你要送我礼物？”聂雨菱满眼开心地抱住夕颜的胳膊，“我从小到大只收到过各种学习资料当礼物，你只要不送我学习资料，我都喜欢！！”
只收到过学习资料？
夕颜幻想了一下那种情景，突然有些共情到聂雨菱了。
她出生那天她母亲难产大出血，所以她父亲不喜欢给她过生日，只会在新年的时候给她一份礼物，多数是医书，和学习资料比也好不到哪去。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倒也不是很讨厌那些医书。
因为每次把一本书背完，父亲总是会多认可她一些，母亲也会因此奖励她一顿好吃的。
夕颜拍了拍聂雨菱的胳膊，“那你是想要吃的用的还是穿的带的？”
“用的吧，但我肯定舍不得用！我会保存很久的！”
有了方向，夕颜放了学便让张伯陪她一起去了商店。
最终她选了一台相机，因为陆宗砚在这个礼物的备注项里写道：相机可以记录感情也可以传递感情。
她不知道能和聂雨菱做多久朋友，但是相机可以记录下来她们的现在。
周三，夕颜特地告知陆家人不用来接自己，放了学便被聂雨菱拉着去了学校后街，神神秘秘地左拐右拐最终站在了一个“九乐”的蓝绿红色的霓虹灯牌下。
冬日的天黑的早，长长的巷子里，各色的灯牌幽幽闪烁，一切显得嘈杂又混乱。
夕颜在九乐门口看到了经常在厕所碰到的两个女生，她们今天没穿校服，大冷天穿着露脐装和丝袜短裤，画着浓厚的妆，猛一看有种违和的成熟感。
夕颜听聂雨菱说过这两个女生，她们是夕颜转学来之前聂雨菱唯二的朋友。
两个高三复读班的艺术生，艺考加文化课压力太大便会躲到厕所抽烟，不过也从没因为聂雨菱不抽烟而欺负她。
那时聂雨菱没说别的，言语之间都是对这两个女生愿意陪她玩的感激。
可夕颜不止一次看到她们从聂雨菱手中“拿”吃的喝的，甚至还会“拿”烟。
在夕颜为数不多的学校生涯里，这种“拿”曾给她带来的是一整天的饥饿。
而聂雨菱同她们的关系也会让夕颜想到自己曾经在寄养人家中那段卑微讨好的经历。
这让夕颜很不喜欢，甚至让她觉得学校里的人和她所见识过的人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现在是旁观者，旁观聂雨菱的付出。
可她没有理由去干涉聂雨菱的选择。
其中红衣学姐一手夹着烟，一手拎着一个蛋糕递给聂雨菱，“诺，帮你定的，取好了。”
“嘿嘿，谢谢冰姐。”聂雨菱开心地接过蛋糕，“九乐卡座的钱我都付好了，等会敲三下后门，老板就带我们进去了。”
“那快走吧，我等不及了……”
紫衣服学姐朝她俩勾勾手，“校服不脱是准备被抓？”
乌漆嘛黑的巷子和嘈杂又混乱的环境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夕颜从未来过这种地方，“这是什么地方呀？”
“乡下妞没见过世面了吧？”
紫衣学姐哼笑道，“这是酒吧，也叫成人快乐窝，要不是聂雨菱今天生日，我们才不会带你们来呢！”
聂雨菱满脸兴奋地攥着夕颜的胳膊，“听说里边可开心了！可以喝饮料还能唱歌跳舞！”
夕颜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可又不想扫了聂雨菱的兴。
她四下望了望，余光里有个眼熟的身形闪过，可这附近人太多了，她只当自己眼花便脱下校服塞进书包跟她们一起往里走。
打开后门，震天响的音乐一下子吵得夕颜捂住了耳朵。
两个女生一听到音乐就尖呼着冲了进去，聂雨菱则满脸兴奋地瞪大眼睛站在门内观察。
台上有个本土乐队在奏着金属乐，台下群魔乱舞，聂雨菱围观了会儿，拎着蛋糕拉着夕颜往角落的卡座走。
圆形的半开放卡座里，大理石台面上放了几罐没开封的啤酒和果汁，等她们落座后服务员又很快送来一份果盘。
聂雨菱把蛋糕打开，蜡烛插上，兴奋又大声地朝夕颜喊，“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过生日这么刺激！”
“你开心吗？”
“非常开心！没有长辈的生日会！没人对我的学习和兴趣指指点点！也没有该死的学习资料当礼物！”
“祝你生日快乐！”
被聂雨菱眼底开心的情绪感染，夕颜笑着把礼物递出去，“希望你可以记录下每一刻开心的时光！”
“哇！”
打开礼物后，聂雨菱开心地一把抱住夕颜，又迅速给相机开机，对着镜头大喊道，“现在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和我最喜欢的朋友一起！祝我生日快乐！”
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个学姐刚好从舞池回来，也热情地加入了画面，并给夕颜和聂雨菱一人开了一瓶啤酒。
夕颜摇了摇头，“啤酒阴寒，对……”
“小神棍你别扫兴！”红衣学姐自己闷了一口，然后给夕颜拆了瓶橘子汁，“小宝宝就喝这个吧！”
夕颜默默接下却一口没喝，安静地看着她们三个人在卡座里一边喝一边合唱。
毕竟是学生，酒量都很浅，两瓶啤酒下肚，三个人就已经晕晕乎乎。
两个学姐闹着要去厕所，夕颜看她们走路都不稳，便想跟着一起去，可看着独自在卡座里傻笑的聂雨菱，她还是乖乖留下了。
“茜茜，这个相机真不错！我好喜欢！我快乐它也快乐！你快看镜头！”
聂雨菱趴在桌面上拿着相机乱拍，镜头摇摇晃晃地一转，一个肥胖的身影忽地挡住了镜头。
聂雨菱不满地抬起镜头，聂力那张让人讨厌的脸就猝不及防地入了镜。
“怎么是这个肥猪？晦气！”
夕颜看到来人也是一惊，发现聂力走路摇摇晃晃的像是喝醉了时，她脑海里的警报声拉满，俯身去拉聂雨菱。
“臭丫头片子，老子遇到你们才是晦气！”
喝醉了的人身子很重，夕颜根本拉不动，聂力先一步动手拉住了聂雨菱的马尾辫。
少女惨叫着带了哭腔，“啊！你干嘛！”
“干嘛？”聂力蹲在台面上笑得脸上横肉扭曲，“教教你什么叫惹不起的聂力大爷！”
“叫你妈开除我！叫你妈开除我！”他一边吼着，一边发了狠地拽着聂雨菱的马尾，要把她往台面上磕。
黑酒吧嘈杂又混乱，路人各自顾着自己，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冲突。
夕颜没见过上来就这么粗鲁的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后，她抱着相机，摸出手中的老年机朝聂力大，抖着声音喊道，“住手！我报警了！”
“你还敢朝我吼？”聂力果然住了手，他一脚踢开聂雨菱，狞笑着走向夕颜，“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也多亏了你！”
黑暗中，聂力从裤带里掏出了一个闪着冷光的长形东西，夕颜见势不妙要跑，却被男人一把捞住麻花辫，匕首一点点磨在她的头发上。
她被扯得后仰，看到几步开外从厕所回来的两个学姐在看到混乱的卡座后下意识就往回跑。
夕颜心灰意冷地闭了闭眼睛，强忍着痛意摸出手机去按110。
聂力看她还在挣扎着报警，劈手就要来夺手机。
倏地，脑门上哐地一下戳上来一团恶臭的拖把布。
“草！”
聂力抡起胳膊，暴喝着回头，瞥见身侧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
“找死？”
“叫你欺负我们！叫你欺负我们！！”
两个学姐趁聂力没反应过来，一个继续拿拖把戳聂力的脑袋，一个先是将蛋糕扣到他脸上，然后抓着手边的一切东西往聂力身上一通砸，砸完了两个人还一起冲上去撕扯着聂力的衣服头发又抓又挠。
聂雨菱从剧痛中缓过神来，也尖叫着加入了混战。
看到两个学姐去而复返，夕颜怔了片刻，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大喘着气，拼命按着不好使的手机按键拨110。
在电话接通的同时，她用颤抖嘶哑的声音精准报案，“警察叔叔，这里是致知中学后门九乐酒吧卡座A25，有未成年被暴力殴打……我们需要帮助……”
等夕颜报完案，聂力已经被三个女生骑在地上打得捂着脑袋叫姑奶奶。
“小神棍快来踹他一脚出气！”
“别打了……”夕颜脱力地跪坐在地毯上，耳朵里一片嗡鸣，只能听到心脏砰砰砰的撞击声，“警察叔叔……马上就来了……”
“啥？”
“谁来了？”
“警察！都给我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