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新同桌一本正经，丝毫不像开玩笑的天真模样，聂雨菱愧疚了一秒钟，正犹豫着要不要坦白算了，紧接着啪啪两声，书筒敲在凑到一起的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二人捂着脑袋抬头，看到老头子横眉竖眼，“还窃窃私语，是都会了？”
因为老妈是聂慧的缘故，聂雨菱从小到大都是班里的重点观察对象。担心老头子去聂慧女士那边添油加醋，聂雨菱乖乖掏出课本，没敢再讲话。
下课铃响，聂雨菱如蒙大赦般霍然起身，却忽地迎来一阵腹部绞痛。
她倒抽一口冷气，朝夕颜招手，“夕颜，跟我去下厕所，我亲戚可能来了。”
亲戚？
看着聂雨菱捂着小腹面色微微发白，夕颜反应过来，拿上纸巾跟着她出去。
聂雨菱并没有去他们楼层的厕所，而是跨过连廊去了后边高三复读楼一层空置教学楼的厕所间。
刚进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刺鼻的劣质烟草味道。
夕颜不由屏住呼吸，看聂雨菱火急火燎地往里冲，她也沉默着跟进去。
厕所隔间的拐角处，有两个女生正站在窗户口吞云吐雾。
聂雨菱随手冲他们招呼一下，便冲进隔间里，把夕颜一个人留在原地。
两个女生看着夕颜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用鼻音笑了下，“聂雨菱，你现在跟好学生一起玩了？”
聂雨菱在里边回道，“什么好学生？那是我新同桌！”
“就你说的新来的那个？”两个女生相视一眼，忽然倒出一根烟朝夕颜递去，似笑非笑，“来一根？”
夕颜接过那根被捏的歪歪扭扭的烟，摇了摇头，眼神真挚，“火气熏灼，最伤肺阴，最好少抽。”
两个女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听到什么阴啊阳的之类的，嗤笑道，“小神棍？”
“什么神棍？”
聂雨菱虚弱地打开厕所门，把夕颜手里的烟还回去，哈哈道，“她跟我一样，家管严，发现会被扣零花钱。没钱了怎么请姐妹们开心啊。”
两个女生轻嗤一声，“过几天你生日答应我们要去九乐玩，可别食言了！”
“知道了。”
聂雨菱虚弱地挥挥手，便拉着夕颜回教室。
路上，观察着聂雨菱的面色，夕颜若有所思地问道，“痛经？”
聂雨菱点点头，对于这个问题，她更意外夕颜没有对她和厕所两个朋友的交往表现出来鄙夷之类的神色。
这新同桌果然和其他同学不一样。
夕颜又问，“觉得小腹发冷？颜色和量怎么样？”
聂雨菱慢下脚步，神色复杂地看向夕颜，“还真是个神棍？？”
“不是神棍，我父亲是中医。”
“中医不就是骗钱的神棍吗？”聂雨菱翻了个大白眼，但是看夕颜一本正经里带着几分严肃，她还是乖乖回答了一遍。
末了，她觉得自己真是疼傻了，抽着气笑道，“小神棍，你有法子帮我？”
夕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有。”
可她现在没钱买药材。
“6，你敢治，我还不敢给你治呢。”
聂雨菱推她回教室，自己则收拾书包准备去老师们的办公楼，摸到夕颜给的那个奶片糖，她小心翼翼地把东西藏进胸前的口袋里，看向夕颜，“记得完成我们的联产作业。”
致知中学高三下午的排课是两节正课一节自习。
别人的正课，聂雨菱的补习课。
夕颜坐在座位上没着急干别的事，倒是先把书包里自己偷偷藏的针灸学给摸了出来。
第一天上学，因着夕颜和聂雨菱走的太近，被提问时的行为又有些不走寻常路，所以其他同学也都没敢过来搭讪。
放学后，别的小姑娘都是三两成群地离校，夕颜独自背着满满一包作业下楼，一出教学楼便看到了站在门岗旁的陆宗砚。
晚风鼓起男人的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挺拔又高大。
看到夕颜一个人走出来，他阔步朝她走去，随手拎起她沉甸甸的大书包。
“今天感觉怎么样？”
“今天有四张数学卷子，两篇语文默写，两页化学课后题，四页物理练习册，还有英语和历史的背诵。”夕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掰着手指头把作业一科科数过去，“陆宗砚，上学为什么这么多作业哦。”
陆宗砚闻言也是一愣，这才一天的作业就这么多了吗？
“老师很严格吗？”
“有点……”
自由了数十年从没被这样约束过，小丫头看上去有些郁闷。
陆宗砚本想安慰她一下，谁知少女忽地笑着看过来，“但是我认识了一个新同桌！她说以后会带我！还给我讲了班里写作业的制度！”
听到她交到了新朋友，陆宗砚也跟着高兴，“作业制度？”
“嗯！”少女大力点头，黑亮的猫儿眼滴溜溜转了一圈，笑着看向陆宗砚，“叫同桌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同桌俩人按月承包对方的作业，本月是我来负责作业。”
说完，夕颜直勾勾地看向陆宗砚，注意到对方唇角的笑意渐渐收敛，她歪着脑袋问道，“怎么啦？”
上了这么多年学，陆宗砚也从未听过这种明显就像是忽悠人帮写作业的制度。
想到夕颜是第一次上学，也是第一次在学校交朋友，担心她受挫，陆宗砚正了正神色，带她往车上走，“没事。”
接上夕颜，二人先去了老太太那边一起吃晚饭。
麻药代谢掉后，老太太另一侧身子灵活了一些，不过也更容易累，吃过饭后便早早睡了。
带夕颜回家前，陆宗砚看着少女那鼓鼓囊囊的书包，皱着眉给颜景发消息询问作业承包的事。
对方过了很久回来消息：“什么制度？我只知道有家长分包监督写作业制度！小孩写不完，老师要请家长！！”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陆宗砚眉心微蹙，无声去看趴在客厅奋笔疾书的少女。
不知她口中新朋友会带她一起玩的代价就是这些双倍作业。
小姑娘初次在学校社交，如果就这么告诉她，她可能被骗了，是不是会打击到她上学或者社交的热情？
想到这丫头向来伶俐，从不会让自己受委屈，陆宗砚决定过会先旁敲侧击打听一下。
看时间已经到九点了，他拿上一本专业书安静坐到少女对面的沙发上。
等少女打着哈欠收工，时间已经十点。
“陆宗砚，你怎么不休息？”
夕颜揉着眼睛看向陆宗砚，只见柔和的灯光下，男人一身浅棕色居家服，金丝眼镜下长眸映着浅浅灯色，温和望过来。
“还不困。”男人收起书静静看了夕颜几秒，沉声道，“如果在学校遇到不开心的事可以和我分享。”
“噢。”
夕颜走到猫笼前逗了逗还在隔离期的小橘，“小橘在家的的笼子里，我在另一个笼子里。陆宗砚，你觉得小橘开心吗？”
她还是不想去上学，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让陆宗砚改变想法。
“等隔离期过了它就可以出来了。”陆宗砚假装没听懂少女的暗示，“没有和其他同学沟通过作业的问题吗？”
“没。”夕颜盘腿坐在猫笼前，声音姿态随意，“其他同学听说我没上过学，都盯着我看。除了同桌，没人找我说过话。”
她说完这话，偷偷透过门口的仪容镜去看陆宗砚的反应。
只见男人眉心痣微隐，沉吟片刻道，“朋友要接触后才能建立稳定的友谊。”
他直直望过来，透过仪容镜一下子捉住少女偷窥的目光，“所以，再试着相处几天，肯定会有同桌之外的同学想认识你。”
见他态度坚持，夕颜蔫哒哒地给小橘添了点猫粮，转身回卧室，“知道了。”
“等等，”在少女关门前，陆宗砚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和朋友出去玩或者有想买的东西都可以用这张卡。”
今天下午听到颜景在吐槽自家吞金兽一个月要好几次零花钱，不给就是没爱了之类的，陆宗砚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没给夕颜零花钱。
于是他下午去接夕颜之前先去办了张工资卡的副卡，用来给小姑娘当零花钱的卡。
他对小孩子的花费没什么概念，索性直接给张副卡省得她不够。
巧的是，夕颜也没什么金钱概念。
她接过那张银行卡翻着看了看，然后歪着脑袋看向陆宗砚，“陆宗砚，这怎么用呀？”
“没有密码，结账的时候直接把卡给售货员就好了。”
想到自己最后一个奶片给了聂雨菱，夕颜惊喜地看向他，“可以买奶片吗？”
拿着一张近七位数存款的卡却最先想到买奶片，陆宗砚弯唇笑笑，认真回答，“可以买很多。”
“哇！”
少女把卡举过头顶，眼睛亮亮，“谢谢你。”
有了这卡，好像治痛经的材料也能解决了！
“还有……”陆宗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你同桌沟通一下，作业制度只是制度，但是作业和朋友一样，要自己动手才能收获。”
夕颜握着卡看向男人，沉默着点点头，便关上了卧室门。
刚刚见陆宗砚守着她看她把作业都写完，还以为他没注意到作业这个事呢。
原来他有在意，但是还没想到让他改变的想法地步……
夕颜叹了口气，决定明天换点其他法子。
——
次日上课，聂雨菱踩着上课铃进来，一到座位便捂着肚子趴下了。
缓了一会儿，看到讲台边上堆着课代表收上来的作业，她转头看向夕颜，“作业交了不？”
见夕颜点头，聂雨菱满意地拍拍她肩膀，“靠得住。”
“这是红糖姜茶，你喝点。”
手中被塞进来一个暖烘烘的杯子，聂雨菱抬头，感激地蹭到夕颜肩膀上，“同桌你真好！”
许是太难受了，聂雨菱今天没再露腿穿短裙，乖乖穿上了厚裤子。
喝着红糖水，看到夕颜手中正翻着一本画着奇奇怪怪穴位图的书，她没力气吐槽，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怎么看上去长那么漂亮，干的事都是古怪又神棍？
翻到某一页，夕颜忽然认真提议，“我想到了可以缓解你痛经的法子，过会儿给你试试？”
聂雨菱立马拒绝，“……我不要吃药，止痛药也不吃！”
夕颜拿出一个麻布包，神秘地笑笑，“不是药。”
她早上进学校前看到校门口刚好有一家医药店，便进去买了这些东西。
“那……行吧。”
死马当活马医呗，不吃药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午休给你试试。”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聂雨菱实在疼的上不了课，便抓着夕颜翘课去厕所立马给她实践。
进到空置的厕所间，上次遇到的两个女生这次也还在。
夕颜率先冲她们笑了下，然后指了指他们手中的打火机，“可以借用一下吗？”
“你用？”两个女生神情古怪，“你上次不是还说什么阴阳啥的，不抽吗？”
“我不抽，只是想借用一下。”
“送你了。”
上课铃响，两个女生丢下打火机便朝外走。
因为没地方趴着，夕颜让聂雨菱坐在马桶上，她则拿着点燃的艾灸条就要去掀聂雨菱的衣服。
看着冒着烟火像根香烟一样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招呼，聂雨菱吓得往后缩，“你干嘛？这可是易燃物！你想烫我？？”
看她害怕，夕颜收回艾灸条，耐心解释，“这是艾灸条，热灸一下你的穴位就能缓解痛经了，不会烫到你的。”
“真的？靠谱吗？”
“我看我父亲操作过很多次了，你的症状我父亲的病人也有过。这个对她有用。”
看着危险的“烟条”，聂雨菱心理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掀起衣服，“那你小心点啊，千万别烫到我。”
“放心。”
话落，少女便用搓热的手指按着去找穴位，然后在聂雨菱叫痛的时候，拿艾灸条在那个地方打圈热灸。
就在夕颜专注地帮聂雨菱艾灸的时候，厕所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木质大门撞到墙上哐当当回弹，然后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声，两人都吓了一跳。
“聂雨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