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次日五点半,陆宗砚在生物钟的作用下早早醒来。

    每天起床他必做的事就是去天台泳池晨泳半小时,春夏秋冬雷打不动。

    初冬的清晨,一切光影都极为晦涩。

    今天结束晨练,他习惯性不吃早饭直接回医院,却在下楼的时候看到坐在客厅里的少女。

    家里多了个人印象再次被加深,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张伯发短信说,这丫头是有起床气的起床困难户,不要太早叫她起床。

    小姑娘这不是挺自觉的吗?还是说,不想跟他待一起,只想早点去医院见老太太和张伯?

    陆宗砚眉峰微挑,走向客厅,发现少女正愁眉苦脸地和满头长发缠斗。

    看到他过来,她皱着眉,一副为难极了的样子,“怎么办,陆宗砚?”

    少女扬起苦恼的巴掌脸,如瀑的长发自头顶延伸沙发边缘,好像一匹质感极好的丝缎,浓密黝黑。

    她手掌太小一把握不住,便没法流畅地自己梳辫子。

    看着被少女塞到手中的长发,陆宗砚沉默了。

    他可以熟练地在手术台上进行高难度高精度的缝合,却还是第一次接触女孩子的头发。

    脑海里回忆着几年前初学缝合时练习的各种收线技巧,陆宗砚在少女直勾勾的目光里试探着开始动作。

    带着凉意的长发填满掌心,他不甚熟练地分发编发,几分钟后终于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三股辫,却在往发尾系发绳的时候不小心让尾端松散了几分。

    看着不那么紧致却也不算难看的发辫,夕颜抿唇,悄悄抬手去摸梳子,却被男人压着肩膀给按回椅子里。

    “再试一次。”

    话落,他便毫不犹豫地拆散头发,重复刚刚的步骤。

    神奇的是,明明刚才还动作生疏的男人第二次做这件事时已经动作熟练流畅,可以很好的收紧每股头发,最终完成一个漂亮的麻花辫。

    少女什么都写在脸上,看到满意的发型,刚刚皱巴巴的眉毛瞬间扬了起来。

    她慢吞吞从沙发上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听到门铃响了,她又闭上嘴,眨巴着猫儿眼看向陆宗砚。

    陆宗砚看了眼时间,“应该早饭和衣服到了。”

    衣服?

    夕颜看了眼身上昨天的旧衣服,跟着陆宗砚到门口。

    打开门,两位老宅的佣人冲陆宗砚简单示意,便推着餐车和衣架走了进来。

    把早餐摆好,为首的阿姨才开口道,“小陆先生,这是您昨晚让苏缎坊定做的女装,因为时间有限,先送来了三套。其余的今晚六点会一并送来。”

    闻言,夕颜从探头看去,发现衣架上挂着三套跟她身上款式差不多的斜襟小马甲套裙,除了做工刺绣更精致,就连面料材质也看上去要比她现在穿着的要好。

    她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对着这身旧衣服郁闷了好一会儿。可一想到要早点去看老太太,就强忍着把旧衣服给换上了。

    没想到陆宗砚竟连衣服都替她置办好了……

    夕颜咬着唇,偷眼去看陆宗砚。

    男人闻言对着佣人颔首,而后抬手检查着衣料做工,确认三件都没问题后顺手拿了一套在夕颜身上比划了一下尺寸。

    肩宽衣长竟刚刚好。

    看到少女像只受了惊的猫儿一样瞪着一双大眼睛,任由他拿着衣服比划,他轻笑出声,满意地把衣服挂回去,“辛苦。”

    阿姨:“您是要现在出门吗?夕颜小姐过会儿还由我们送去医院那边吗?”

    本意是想着自己和夕颜作息有差距,便交代了老宅那边的人晚些时候来把这孩子送过去,没想到她一大早就自己醒来了。

    陆宗砚摆手,“我自己带她过去。”

    “若没别的事,我就帮您把猫给带去宠物医院做除虫疫苗了。”

    陆宗砚看了眼夕颜,见她没有反对,便淡声应下,“嗯。”

    等佣人离去,他替夕颜把衣架推到她卧室门前,“换好衣服吃饭,然后去医院见你的奶奶和张伯?”

    没想到陆宗砚一声不吭把她的衣食住行全都打理得无可挑剔,夕颜捏着衣架杆,眼睛亮晶晶的,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点别扭的诚恳,“谢谢你陆宗砚。”

    初冬的京州晨起多雾,远处视野茫茫,一切都变得朦胧而又湿润。

    打开车门,凉意扑面而来,夕颜缩了缩脖子,跟着陆宗砚往住院部走。

    少女今天选了个鹅黄色的外套,迈着小碎步的时候发尾一翘一翘,像一只欢乐的小尾巴。

    时间来得及,陆宗砚放慢脚步,想让她不用跟得那么急。

    谁知少女步伐没变,回过头指了指大厅的时钟,一脸认真道,“马上就12H了哦!”

    原来是惦记着老太太。

    陆宗砚软了眉眼,提步跟上夕颜。

    病房内,住院医师和护士刚对陆老太太进行了简单的查体。

    见陆宗砚上来,正准备汇报情况,就见他身后突然溜出来一只鹅黄色的小尾巴,朝着他们眨巴着一双漂亮的圆眼睛,“奶奶醒了吗?”

    奶奶??

    好家伙!

    住院医师和护士表情空白了一秒,对上陆宗砚问询的视线,忙不迭地点头,“醒……醒了。”

    闻言,少女开心地进了里间病房。

    住院医师强迫自己收回八卦的视线,继续和陆宗砚汇报,“就是……可能需要进康复科了。”

    昨天看初检报告的时候,陆宗砚就知道老太太皮质脊髓束有受损,再加上年纪也大了,想要立刻出院或者正常行走是不太可能的。

    住院医汇报的情况符合陆宗砚昨天的预测,他没太多惊诧。

    细细将检查报告又看了一遍,他神情镇定,“皮质脊髓束受损不严重,一周后应该可以转康复科,不过具体情况还请你们联系康复科医生进行会诊评估。”

    “好的,陆医生。”住院医师拿回单子准备告辞,注意到小护士一直在看屋里的小姑娘,忙拿手肘戳了戳她,“走啦!”

    偷看被抓包,小护士红着脸溜进电梯,“陆医生回见。”

    电梯还没合拢,两个人激情的八卦声就传了出来。

    “看到了吗?那孩子长得好乖好可爱!”

    “我听到她叫奶奶了!”

    “啊啊啊和陆医生长得一样漂亮!我心要碎了!”

    “嘘嘘嘘,小声点。”

    听完八卦声的陆宗砚不由看向电梯的镜面门中的自己。

    好像,也没那么老吧?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老太太半夜醒来的时候就试过好几次,半边身子控制不了。

    现下陆宗砚进来刚准备张口,老太太就重重朝他“嗯”一声,“祁……”

    “您都这样了还想瞒着大哥吗?”陆宗砚摸上她发凉的手背,帮她把输液的流速调低,又在手下垫了个暖手宝,“他处理完海外的事立马就回来,您就安心准备复健吧。”

    夕颜听着二人的对话,小心翼翼地开口,“奶奶是……”

    “嗯。运动神经和发声系统都有受损,要复健。”陆宗砚神色严肃了起来,“发展成现在这样,您没按时吃药的事也瞒不住了。”

    老太太撇下嘴角,偷眼去看张伯。

    张伯愧疚地抹了抹酸涩的眼角,“是我没看顾好老夫人……”

    夕颜搓着奶奶冰凉的手背,小脑袋蔫儿哒哒的,“要怎么复健呀?针灸吗?”

    “院内是西医药物加电刺激疗法,暂时没有中医科。”

    说到中医,陆宗砚垂眸看了眼少女,继续道,“本人意愿积极的话,西医应该效果不错。”

    “这几天先安心做药物治疗。”

    看到换班时间了,陆宗砚交代张伯,“大概七点半营养科会来送餐,麻烦您了。”

    “至于你……”

    夕颜乖巧坐正,“我在这儿陪着奶奶!”

    想到昨天的事,陆宗砚盯着她,沉声道,“不要像昨天那样乱跑。”

    见夕颜听话地点头,他才出了VIP病房。

    病房内安静平和,出了电梯,陆宗砚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路过医护的八卦眼神。

    果然没走出两步,颜景就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陆医生早啊。”

    陆宗砚接过颜景递来的冰美式,“谢了。”

    “客气,谢谢你前几天肯帮我值班。”想起那事颜景就一脸头疼,“这次要是我再敢鸽家长会,估计就被家里的祖宗开除父籍了。”

    颜景时年三十六,英年早婚,娃已经十五了。

    本以为上了高中就省心了,结果学校老师三天两头开家长会说是给孩子建设心态,实际上,差点没把他这个老爸心态搞崩。

    想到陆宗砚突然也“喜当爹”,他趁机凑过去八卦,“你家那崽上几年级啊?”

    上几年级?

    经他一提,陆宗砚翻病例的动作一滞,昨晚从警所那边得到的资料里好像没看到她的学籍信息。

    “她再过一两个月就十七岁了。”

    “快十七了??”

    想到陆宗砚当下二十五,颜景愣了一下,才意识过来自己兴冲冲的其他人一起吃了个假瓜,“所以,跟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孩子身世可怜,老太太就带在身边,现在让我临时照看一阵子。”

    “哦……那你岂不是还要安排她转学?”颜景满脸疲惫地建议,“师哥的忠告,选学校千万别选公立高中,事儿贼多。本来不想让娃去国际学校卷,就送去了咱们母校,结果娃不卷了,卷的是我这个家长……”

    “我会好好考虑的。”

    颜景随口一说,没想到陆宗砚竟真的在手机待办事项里添上了【择校】,俨然一副新手父亲的模样。

    “关于崽的问题可以免挂号来咨询我。”

    颜景拍了下他的肩膀,忽然又认真起来,“听说老太太情况不太好?”

    “嗯。目前我们常用治疗方案不知道她能不能耐受。”

    “所以,院长说的引进中医康复科的事是不是要抓紧推进了?”颜景摇头叹气,“怎么有真才实学的老中医都是些老顽固呢?哦对,那个夕心堂的夕大夫前阵子不是说有眉目了吗?”

    脑海里划过一双亮亮的猫儿眼,陆宗砚开口的声音不自觉低沉几分,“夕心堂的事无限期搁置。”

    “陆……”

    夕颜自楼上追下来的时候,刚好听见陆宗砚说到“夕心堂”。

    她捏着工作证,下意识收声跟在他们身后。

    “搁置了?”陆宗砚身侧的男医生语带惊讶,“不是说为了搭上夕心堂的那位夕大夫,你哥把那镇上的药田都盘下来了吗?搁置了不就亏大了了吗?”

    “……夕心堂的事以后再说。”

    陆宗砚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走到岔路口正欲同颜景颔首作别,忽地瞥见了幽幽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只小脑袋。

    少女站在他身后两步远的位置,蓝色的工作证带子绞在她细白的手上,勒出浅浅痕迹。

    “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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