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清说程屿有点癫癫的。

    宋母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程屿弯了唇，只说遇见了一个很合拍的人。

    他没有想细说的意思，宋黎清也不开口询问，宋母识趣地略过这个话题，说要去男装店给宋父买几件。

    来都来了，宋黎清也给程衍看了起来，刚好有程屿这个现成的衣服架子。

    恰巧陈真也要给江海买衣服把话术圈成闭环，两家人凑巧在同一家店遇上。率先看见江凡凡的是宋黎清，她立刻就和小姑娘打招呼，“小凡，好巧哟。”

    江凡凡礼貌叫了一声阿姨，跟身侧的陈真介绍对方。

    程屿不动声色打量面前的母女。

    陈真倒也没什么好观察的，打扮得和平时一样时髦。他的重心放在江凡凡身上，她唇上原本的唇色潋滟，看起来不像是涂了口红的样子，挽着母亲的那只手背上细看还有几道色痕。

    看来确实是真的，没别人。

    其他人没注意到程屿的小心思，他又偷偷收回视线，只唇角还留下些蛛丝马迹。

    都是健谈好相处的人，妈妈团立刻熟络。

    “这件衣服版型不好。”陈真拿起衣服吊牌看了起来，很快说：“材质也不值这个价。”

    宋黎清和宋母赶紧把衣服挂回原处。

    “这件不错，让你家小程试试。”

    看着程屿像个男版芭比娃娃一样被三个女人折腾，江凡凡幸灾乐祸，偷笑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从夏装试到了冬装，他倒是没半点脾气，好脾气的等她们评价完再试下一件。

    还不够，继续去搜刮衣服。

    镜子里双手插兜的程屿终于能喘口气，来来回回试了这么多件衣服，他也觉得有些累，刚要坐下把试穿的冲锋衣解开休息，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跟江凡凡眼神示意自己要接个电话，倒也没什么避讳，直接在原地和对面那头聊了起来。

    声音朦朦胧胧，大概是说已经开学了，新生军训之后的社团招新在筹备上却出了问题。

    程屿是历届的校学生会会长，照理来说现在的活动轮不到他安排，但他在学校还没毕业，主心骨也就在他这。

    “不用急，今天之前你把具体情况列成报告发给我，我会联系你们常师姐，看看她会不会来坐镇。”

    大概是觉得有些热，他另一只手摸上拉链要拉开，可尝试了几下拉链还是纹丝不动。

    卡住了。

    单手不好操作，见他这副被事情团团包围的样子，江凡凡主动提出帮忙。

    程屿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这次对面是一道女声。

    然而一凑近他，江凡凡就有些后悔了。

    柚子花香被空气裹挟进一呼一吸之中，他的喉结近在咫尺，声音的磁性带动喉结滚动的同时也带动了空气的震颤。大概是她凑近的缘故，程屿说话不再像方才那样冷静，喉结动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有些心猿意马，她身上没有喷香水，被呼吸捕捉到的也只是洗发水的味道，很干净。几根炸毛的头发总若有似无地飘过脖颈，有些痒。

    江凡凡的身后同样浮起了一股热意，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拉链上，一点一点往下拉。

    这个方法有效，处在顶端的拉链回到了中间，江凡凡猫着腰继续和刚才一样处理，捏着拉链往上拉一点又往下扯。

    可这拉链就像是和她作对一样，拉到一半又卡得死死的。她来劲了，指尖都有些泛白。

    一时没动静，程屿低头想看看进度，也就低头的那一小会儿，拉链“唰”地冲了上来，把他的下巴也“拉”了起来。

    江凡凡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拉下拉链后，他下巴上的一道痕迹清晰可见。

    说不疼是假的，程屿的眼睛立刻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两人的动静很快把妈妈团召唤回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店员。

    终于摆脱这件衣服，程屿先安慰低落的江凡凡，“没事，已经没有感觉了，还得感谢你帮我呢。”

    好心办坏事的江凡凡头垂得更低。

    宋黎清也安慰说：“男孩子都皮糙肉厚的，阿姨请你去看电影，别难过了。”

    “这怎么行，”陈真掺和进来，“我请你们去看。”

    两人还在争谁买票的时候，江凡凡已经在订票软件上选好了一部老少皆宜的喜剧电影，把所有人的票都买好了。

    去的有点晚，到了电影院放映厅的时候灯已经熄了，银幕上正放着广告，紧接着片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落座，嬉笑，江凡凡抱着爆米花桶缩在位置里，和周围喜笑颜开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她把桶往旁边人怀里一塞，紧接着就抱着胳膊要睡觉。

    程屿虽然不解江凡凡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爆米花塞给他，但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借着电影的光，他看见江凡凡歪着脖子，前方的光源在她脸上投出睫毛的阴翳。

    将睡未睡。

    悄悄朝她的方向挪动了一下位置，肩膀上很快传来一小股重量，程屿又用掌心轻轻托住她的脸往上靠了靠，做完这些，他才如释重负般缓缓放松下来。

    整场电影下来，没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的只有他们两个。

    人群骚动离场的时候江凡凡才悠悠转醒。陈真的声音从自己的右手方传来，自己的头却是歪向左边的，意识到什么，她僵直地挺起脖子，跟着离开影厅。

    重量卸下，程屿这才感觉胳膊有些酸胀，宋黎清提醒他赶紧走别挡路，看到江凡凡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距离，他也拿着两个爆米花桶起身，出去之后就把桶给丢进了垃圾桶里。

    两人都默契没有提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是程屿开车，江凡凡坐在副驾靠着窗假装瞌睡，到了家楼下后，她说自己要去买点东西，顺利和一行人错开。

    在便利店挑了一根冰淇淋，她坐在门口边吃边找康琳吐槽今天犯的蠢。

    “你怎么会把爆米花塞给他啊？”

    “太暗了，我以为我妈在我左手边嘛！再说谁知道程屿真就一声不吭接了下来……”江凡凡咬着光秃秃的雪糕棍，越说声音越小。

    “他不会说你什么的，要是对你有意见，你早就不受他待见了。”康琳如是说着，又问她过几天要不要回淮渝。

    “要回，我还有资料落在学校了。”她把咬变形的雪糕棍抛进垃圾桶里，“还要你陪我去个地方呢。”

    为了不耽误工作回淮渝，江凡凡只能周末调休加班，在周一回到学校。

    工作是枯燥的，尤其是在周末的工作。面对大段的文字难免疲乏，江凡凡往往选择听音乐排解情绪，以及跑去和山与的聊天框里撒一下欢。

    其实不只是工作，平时也会。和他聊天就像是在生活中突然捡到了钱，接下来都会是好心情。

    工作的周末就这样过去，等落地淮渝，康琳早早等着她。

    江凡凡拿到想要的资料之后，两人开始混在大一新生里面凑热闹。

    “程屿会不会在？他好像每年都在。”康琳在人群中探头探脑。

    江凡凡不关心这些，她惦记着之后会发生的事，因而去找主人公山与：在干嘛在干嘛在干嘛。

    比山与更先有动静的是康琳。

    她拽着江凡凡的胳膊让她把视线集中在一个方向。

    程屿站在人群外跟身侧的女生说着话，他一边耳朵还戴着耳机，两人的相处模式看起来很自然。江凡凡不认识女生是谁，康琳告诉她对方是心理学的研究生，之前是副会长。

    情理之中，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就该和同水平的人并肩。

    江凡凡没有什么动作，甚至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毕竟程屿应该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才是。但不知为何女生却朝她看了过来，惹得她心里忽地一颤。

    眼神里的意味莫名，像是有种打趣的意味。

    女生又跟程屿说了什么，接着毫不留恋地走了。

    趁程屿没看见她，江凡凡也赶紧拉着康琳离开。

    刚走出几步，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山与：在听歌，在工作。

    江凡凡循循渐进，顺着他的话头往下，没问什么工作，只提其一：听什么歌？

    山与分享一首歌曲：《特别的人》

    江凡凡的狐狸尾巴和嘴角一起翘起，她在屏幕上飞速敲打：猜猜我在干嘛。

    这种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这边在做什么都有可能，但对面还是配合她玩闹：讨糖吃。

    江凡凡不做文字回答，又给他分享了歌，只不过不是一首。

    《天天》

    《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看着这两首歌名，程屿浑身的细胞都在散发一种不可描述的舒适。他问：上次的糖还没吃完？嘴这么甜。

    江凡凡翻相册，给他发过去一张照片。

    透明玻璃瓶里塞满了用糖纸叠起来的千纸鹤。

    江凡凡：不是没吃完是吃多了，我上班摸鱼吃糖，吃完就叠一只。

    山与：看来没少摸鱼啊。

    她回：才没有呢，我一直都有在努力工作。

    他不吃她的假糖：天天都努力到我这里来了？

    江凡凡继续发射糖衣炮弹：因为我一跟你聊天就有无限动力！【加油】

    这些话题扯出来只是单纯想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江凡凡重重呼出一口气，也许很快，那三个“想见你”就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