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杨子苓最后没能买下那匹马,因为它在杨子苓举着的干草和杨云简举着的干草里,选择了杨云简的。

    马市的失利让她心情不佳,踏进马车归家之前,她进入了一家香料行。

    买完香料后,杨子苓的心情也没有好转,在马车里,垂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香料。

    马车前行了一刻钟左右,车夫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姐,对面是史小姐的马车。”

    这是小姐之前吩咐的,每次看到史小姐的马车都要及时通报,这条命令从未收回。

    杨子苓从窗户探出去,果然看到史婉清的马车。

    史婉清太喜欢荷花了,在车顶的四个角,都挂上了银子打造的荷花坠饰。

    这样喜欢荷花,却为了一个无能痴昏的男子,去买素色的栀子花袖样的长裙,简直是愚蠢。她多次劝诫不听,最后还让两人落到决裂的境地。

    这般想着,杨子苓气得不行,又坐回原位。

    月牙哪里不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担心小姐之后念起来又后悔,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提了一句,“今日好像是史小姐的生辰。”

    杨子苓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手上的香料盒,“是吗,我都忘记了。”

    月牙哪里能信,小姐刚刚去香料行,挑了许久,最后挑了个荷花香的,就连盒子上面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荷花。

    两辆马车眼看着就要相交而过,坐着不动的杨子苓突然掀开窗帘,对着旁边的那一辆马车喊了一声,“史婉清。”

    两边的车夫都很有眼力劲地把车停了下来。

    对面的窗帘被掀开,史婉清的脸露了出来,略显疏远地喊了一句,“杨小姐。”

    杨子苓的拇指摩擦香料盒,略显生硬地打开话题。

    “真巧啊。”

    史婉清的表情很平静,“是,很巧。”

    杨子苓知道史婉清和自己一样都是傲气的主,谁都没有脸先一步认错。

    而她们吵闹争执了很长一段时间,早就分不清是谁先将她们的关系彻底剪短。

    所以现在的处境很尴尬。

    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杨子苓将香料拿出来,“这香料我买多了,”语气是满满的不在意,“本来想下个路口就扔了的,但是既然碰到了,就给你了吧。”

    杨子苓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神色一软,接过香料,“多谢。”

    她伸手的时候,袖子一并伸了出来,杨子苓一眼就看到上面的栀子花,捏着香料的手指都僵硬起来。

    “你是从哪里回来?”

    史婉清看着盒子上面的荷花,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从宫里。”

    她今日好生装扮过,瞧着很惊艳,但是落在杨子苓眼里,就格外的刺眼。

    “为了去见他?”

    杨子苓没有具体地说出是谁,但是两人都知道指的谁。

    当朝皇帝齐君赫。

    史婉清没有否认。

    杨子苓又问:“伯父知道吗?”

    “知道。”

    杨子苓还是没压制住心底的火,“你傻了,伯父也傻了吗?你为什么,非要往火坑里面跳?”

    她进出宫内多次,早就看清了齐君赫这一皇帝的真实面目,不过是坐在皇位上百无一能的酒囊饭袋罢了,她甚至还偶然看到过齐君赫暴戾痴疯的模样,一刀割破了自己乳娘的喉咙。

    京城传言皇帝昏庸无能,暴戾成性未尝没有道理。

    这样的人还被太后紧紧捏在手里,满身桎梏,手里毫无实权,只能对太后毕恭毕敬,听之任之。

    可气的是,杨子苓气急的时候曾与她说过齐君赫的真实面目,她却依旧坚定不移。

    这样的人,史婉清怎么会如此死心塌地,不顾一切要进宫,她的身份地位容貌身段,什么样的好儿郎没办法找到?

    史婉清心底的柔情渐渐褪去,对于杨子苓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神色紧绷起来,表示自己的不悦,“杨小姐,注意体面。”

    杨子苓简直要气疯了,她将窗帘猛地放下,“史婉清,给我滚远点。”

    史家马车同样放下了窗帘,但没有传来什么话语,两辆马车安静地相背而去。

    史婉清捏着手中的盒子,越来越用力,盒子边缘都被磨平了,所以不会感到剧烈的疼痛。

    她的心底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她也很在意这个朋友。

    只是一年前的一个夏日,在府上,在书房门口。

    青年迈步跨过门槛,狭长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一瞬,又凉薄地收了回去,她几乎要被那墨笔勾勒一般的秾丽容颜勾了神。

    只是可惜,青年长指一勾,将额上的面具勾下,遮住了脸。

    此后,这一画面常常在脑海中闪现,少年也在她心里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而她知道,那个满身清骨的男子就是传闻中昏庸无能的皇帝,简直是可笑。

    后来,父亲提起希望让她去到皇帝身边的事情,原因复杂没有与她细说,她几乎没有怎么犹豫便应承下。

    渴望见到他,而不是日日靠着梦境留恋。

    *

    苏琬琬这两日过得很安稳,在房间的椅子上度过了大半的时间。

    可是时间转瞬即逝,史大人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有些焦虑地将话本卷起来。

    或许是他太忙了,还来不及腾出时间,他负责监查百官,手里的活怕是多得数不过来,再等等吧。

    终于在第三日,苏琬琬收到来信。

    史大人在信中,表达了对苏琬琬的父亲苏贞的悼念,并且因为事务繁忙,三年都没有前往县城为苏贞倒酒上香而抱歉。

    同时,他很庆幸,当年的苏家惨案中,苏琬琬竟然存活了下来,京中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若不是信中有关苏贞的陈述皆为事实,他几乎都不敢相信,不然他当初定然会派人将苏琬琬接到京城。

    最后,史大人说后日下午酉时他就在史府,苏琬琬若是得空,可以那个时辰过来。

    苏琬琬怔怔地看着手中的这封信,言辞恳切,就像是家中长辈那样微微道来,让她想起了和蔼的父亲。

    眼眶不知不觉就泛红了,她用指尖按了按眼尾,将涌上来的泪意压了下去。

    信被她整齐地折好,放进一处柜子里。

    做完这些,苏琬琬心头有种怆然的情绪,寻找凶手复仇这件事情在最开始原点停滞了三年,如今终于有了一丝进度。

    就在苏琬琬拿到回信的同时,另一封信也送达了史府,然后经过家丁的转手,被送到一处精致的小院子。

    丫头从家丁手中接过信,走到里屋递给正在美人榻上坐着出神的女子。

    “小姐,你的信。”

    史婉清撩了一瞬眼皮,指尖搭在桌上,没有要动手接过的意思。

    “是谁送来的?”

    丫头看了眼信封,她不识字,但是杨家小姐的漆封实在是太独特显眼,色彩过于明亮过于丰富,好在并不难看,反而能让人一样就觉得是她的风格。

    丫头将信封递得更近了些,确定小姐能够看到上面的漆封,“是杨家小姐送过来的。”

    奄奄的史婉清一改神态,坐起身子接过那封信,将其拆开。

    每一封杨子苓的信,史婉清在看过后都会再装回去,连带着信封好生珍藏。

    史婉清的眼尾本来微微上扬,可随着她的视线扫过信中的内容,却逐渐下压。

    信中,字里行间都是杨子苓的愤怒,洋洋洒洒写了好多。

    但是总结下来大概就是:从今日开始就与史婉清恩断义绝,要求史婉清明日到她指定的地方把她之前送给史婉清的种种,都还回来,相应的,她也会把东西都还回去。

    下方写了史府附近的一个地址。

    史婉清捏着信纸,胸膛起伏,好一会没有说话。

    丫头看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这信里写了什么啊?”

    史婉清正要说话,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杨子苓写这封信时的模样,她太了解杨子苓了,肯定是一边咬牙切齿却又十分认真,虽然让人生气,但着实可爱。

    这么一想,她突然就笑出声来。

    丫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史婉清则恢复往日的平静,慢条斯理地将信折好塞回信封,然后交给丫头。

    “收好吧。”

    史婉清看着丫头走开的背影,心想:说我自私也好,厚颜也罢,我才不去。

    *

    两日的时光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十五日的前夕。

    宅子四口人都齐聚在正房里面,围着张开羽看着。

    张开羽的朝服早就到了,新科探花按照往年的规矩,都是封翰林院编修,位居七品,所以发下来的朝服也是七品官员朝服。

    而张氏按捺不住,央着张开羽穿戴给她们看看。

    看着张氏满怀期待的眼神,张开羽知道母亲不过是望子成龙,终于看到他中了探花,忍不住想要看看罢了。

    张开羽没有拒绝。

    墨绿色的官服层层叠得套在身上,但是张开羽本就清瘦,穿着也丝毫不限累赘,反倒让她更加挺拔,芝兰玉树,墨绿色的衣服显得他肤色更白,也更儒雅。

    张氏看着十分满意。

    张开羽站在铜镜前面,微微侧身观察侧边是否有不整齐妥贴的地方。

    铜镜不甚清晰,只能模糊地照出他的大概轮廓。

    张氏推着苏琬琬,“琬琬,快看看,好不好看?”

    张开羽转过身,如此情境下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眉眼含笑,附和了一句,“琬琬,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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