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空灰朦,雨势渐大,朝阳殿内安静如斯,雨水顺着雕龙的房檐砸在青灰石砖上,滴答滴答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林佳杉的心。

    她身着明黄色的礼服端坐在床榻之上,秀发梳成反绾髻,象征着皇后身份的纯金步摇戴在头顶,她紧闭着双眼,面色疲惫,神态苍老,三年的幽禁早已看不出她曾经的清丽容颜。

    忽而,殿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林佳杉轻轻勾了下唇角,他还真是大阵仗,怕她用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刺杀他吗?

    一人推门而入,席卷着阵阵寒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停在大殿正中央后,林佳杉缓慢睁开双眼,微仰头,深深地瞧着那个同她穿着一样明黄锦服,面色薄凉的男人。

    林佳杉死气沉沉的眼眸蕴含着愤恨悲伤,陈康岳错开她的目光,淡漠开口,“你我夫妻一场,朕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佳杉一言不发,只是眼睛一转不转地死死盯着陈康岳。

    陈康岳当了三年皇上,早已练就了些帝王的霸气,此时却被她看得心慌,“林佳杉,你若抗旨的话,朕便找人给你灌下去!”

    说道最后,他的音量越来越大,惹得林佳杉阵阵讥诮,她像个疯子一样,笑得阴森恐怖,她笑够了,狠厉道:“陈康岳,没有我林佳杉何来你今日!”

    语毕,她从床塌下掏出一根小巧的银针,抬手朝陈康岳射了过去。

    她自小修理木材,雕刻房梁,手上力道不小,那银针直奔陈康岳的眉心。

    陈康岳行军多年功夫不浅,反应速度惊人,刹那间侧身偏头躲了过去,银针狠狠扎入他身后的木质屏风里。

    “你疯了!若是我死了,天下苍生该如何!”陈康岳怒不可遏,连自称都忘了。

    刚才那一下用尽了林佳杉的力气,她匍匐在床榻上,沉沉地喘着气,愤恨地喊道:“你也配提天下百姓!”

    林佳杉曾天真的以为陈康岳会是个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少年时他所说的话发的誓都太过真挚,是她从未看透过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得到权利后他忘了本心。

    “陈康岳,你利用我修建的密道逃出了瑜王的追杀,利用我建造改良的弓弩战车,才打赢了荣王,你都忘了吗!”

    陈康岳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如今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帮他得到的。

    “你我是夫妻,本该相互扶持,何谈利用二字。”

    “相互扶持?”林佳杉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林家扶你登基,你却杀我全族,如今你听信公主谗言,要用我换黎明百姓安定,但愿真能如此。”

    陈康岳一意孤行,处死几位前朝元老和有能力的青年才俊引起了谋反,却因军权在他自己手中,所以他处于不败之地,势头大好,听信奸臣谗言,想要吞并正在内战的盛国。可盛国却避战,派出公主和亲。

    盛国公主告知陈康岳,盛国内战,三皇子也正在研究新的弓弩战车……到时候再打起来,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如若应下她的要求,赐死林佳杉,她可保两国安定。

    用她换辰国十年安稳,天下苍生免受战乱之苦,何乐而不为。

    陈康岳耐心耗尽,瞧着那张面颊凹陷神色狰狞的脸,冷声喝道:“来人,将鸩酒灌下去!”

    话音落,两个侍卫进来,一个死死按住林佳杉,一个掰开了她的嘴,将毒酒灌下。

    刚才的殊死一搏,让林佳杉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辛辣的酒从喉咙流淌到胸膛,霎时,五脏六腑搅着劲的疼,林佳杉想起父母和舅舅被扣上谋反的罪名,施以斩首的酷刑时,是不是比她还疼?

    如果还有下辈子,她定要离陈康岳远远的!

    “陈康岳,希望你……真的能对得起……黎明百姓。”

    这话用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林佳杉咽气了。

    ——

    “小姐,您快醒醒吧,老爷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林佳杉的眼睛昏沉到睁不开,只能听到耳畔有人在唤她,好像是婢女逢雨的声音!

    “小姐是不是生病了?”逢雨将手轻轻贴上她的额头,不烫啊,她又叫了两声,“小姐,小姐。”

    林佳杉被人轻轻晃动着,她使劲地睁开眼,模糊不清的目光在房梁上逡巡,这不是她未出嫁的闺房吗?她偏过头,看向身旁半跪着的人,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颤巍巍地叫道:“逢雨。”

    逢雨一头雾水,她家小姐怎会这样奇怪?看这架势,好似要哭,“是我啊,我是逢雨,您怎么了?”

    逢雨还在她身边!房间是她未出阁的闺房!看着目光所及的屏风,她竟然回到十六岁了!

    她又惊又喜,时间竟回到了十年前未出阁的时候,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荒唐事!

    父亲母亲都还在,她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床去前院看人,却因腿部的疼痛差点摔倒,幸好逢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姐,您的腿刚被砸坏,现在还不能下床。”

    前日她在木材基地的时候,眼看着一块木材要掉落,她慌乱之中竟用腿顶了一下,左边的小腿一整个淤青,膝盖那里还少了一块肉,根本不敢动。

    腿伤!?那她马上不就要和陈康岳订下婚约了吗?

    林佳杉任由逢雨扶着躺回床上,脑子里思索着当下该如何疏离陈康岳时,母亲面容憔悴的推门而入。

    激动的情绪迅速替代忧愁,林佳杉眼泪窝在眼眶,却又笑眼弯弯地叫了声,“娘。”

    苏俏灵神色凝重地坐在了她的床榻边,握住她满是厚茧的手。

    她娘是个乐观开朗的人,这情绪明显不对,林佳杉又轻唤了一声,“娘,您怎么了?”

    苏俏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今日你父亲上朝,皇帝为你和顾嘉初赐了婚。”

    林佳杉大脑顿时一声嗡鸣,定是她刚刚醒来,听得不真切!

    “您说……谁?”

    “顾家公子,顾嘉初。”苏俏灵重复道。

    皇上赐婚了?不是陈康岳,是顾嘉初?

    别人不知晓,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这个顾嘉初身份不一般,虽定居在辰国,可和盛国的生意来往密切,两年后,世人便都会知晓,这位辰国最年轻的富商,是盛国早薨的二皇子。

    饶是带着多出来的十年记忆,林佳杉一时间也没能反应过来,她身为郡主,被皇帝赐婚无可厚非,但顾嘉初是商贾之士,皇帝怎会给他赐婚?

    见她怔愣着,苏俏灵误以为她在为陈康岳伤心,轻抚着她的手,安慰她的情绪,“杉儿,娘知道你和陈王互相爱慕,可是皇上已经为你赐婚了,你便得看开些。”

    林佳杉将心中疑惑问出,“娘,皇上为何会管顾嘉初的婚事?”

    苏俏灵解释道:“皇帝已经将顾嘉初收为义子了,他的婚事自由圣上定夺。”

    林佳杉的脑子乱哄哄的,这情况竟和上一世截然不同,她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

    前世,舅舅曾经提醒过她,陈康岳不似表面那样温润和善,叫她多长个心眼,可是她被情爱蒙蔽了双眼,谁的话也听不进。

    她和顾嘉初仅是点头之交,林父和他倒是因生意上的事来往密切,二人常常把酒言欢。

    顾嘉初生了副极好的皮囊,时常穿着一件素衣,却遮不住他浑身上下矜贵的气质,眼底也总是带着柔和的笑,林父常常把他挂在嘴边夸奖,说若是谁家的姑娘嫁给他,准会幸福。

    “杉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同你父亲和舅舅都觉得,陈王他并不是你的良人,但在这件事上你一直一意孤行,我们也劝说不动,如若为人夫,顾嘉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佳杉回握住母亲的手,坚定道:“娘,我嫁。”

    接下了圣旨,不嫁也不行啊!

    重活一世,保护好家人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顾嘉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个郡主,一个义子,三日后的大婚要按照皇家的仪式举办,时间紧迫,林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只有林佳杉静静地躺在床上养伤。

    当日傍晚,陈康岳来了林府,逢雨回到后院通晓林佳杉。

    “小姐,刚刚陈王殿下来了,听闻你腿伤了,他让我把跌打酒和这封信给您。”

    林佳杉刚刚还在想,得知了皇上将她赐婚给了顾嘉初,不知陈康岳会不会来府中找她?他竟然真的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木块,伸出右手,“信给我,陈王离开了吗?”

    “还在前厅,同老爷说话呢。”逢雨规矩地回答。

    林佳杉打开信快速的扫了两眼,不由得讥笑,这封信通篇都在说他是如何如何的不易,圣命难违,看在从前的情分上,若他们中谁有事,都要鼎力相助!

    信的最后写道,若是日后登基,愿她能和顾嘉初和离,他来娶她。

    林佳杉心中无丝毫涟漪,淡淡道:“逢雨,将东西和信还给陈王,就说我要嫁人了,不会看他的信,日后让他自重。”

    逢雨顿时明白了林佳杉的意思,去前厅将话传给了陈康岳。

    这人什么话都敢落在纸上,信的内容若是让别人看到了,把她和陈康岳一起定下谋反之罪,实在是得不偿失。前世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难道现在还未成长?不论如何将信还给他总是好的。

    晚上忙碌完一切,林佳杉差人将她娘叫来,说说体己的话。

    想到前世,陈康岳忌惮他家的势力,登基后随意给她家扣了个谋反的帽子,将人诛之。她定不能让他好过!不为自己,也为那些忠臣和天下百姓!

    林府私下没那么多规矩,娘俩躺在一张榻上,林佳杉被母亲搂着,觉得怎么都不够,一直往人怀里钻,苏俏灵只当女儿要嫁人了舍不得她,陪她说着贴心话。

    “杉儿,你向来不似普通人家的小姐,不爱遵守那些繁文缛节,幸好顾公子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苏俏灵比她能更加了解顾嘉初一些,爹娘都说好的人,定必陈康岳强上百倍,以前她怎么就看好陈康岳了呢?

    “顾公子,长得好,心也善,不知是多少姑娘的心上人,他和你爹交好,你嫁过去定不会吃亏。”

    “这世道有几个女子能够嫁给自己的心上人,都是慢慢相处来的,嫁了人脾气秉性要收敛一些,互相磨合。”

    听着母亲絮絮叨叨的说着,林佳杉的困意袭来,多少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今夜,她依偎在母亲怀里睡得安稳。

    只是在睡梦中,她隐约瞧见一个气宇轩昂的少年将军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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