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妨

    真的可以吗!萧芜激动的手都开始抖。

    她靠近陆珩的胸膛,就在芊芊玉手即将接触布料时,陆珩一个侧身。

    他手起刀落,薄衫的两只袖子飘落下来。

    “我看姑娘紧张得手抖,于是便自己动手,现在满意了?”

    萧芜瞠目。

    “怎么,萧姑娘嫌热,也需要我帮忙?”

    萧芜看着锃亮的刀面,又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打了个哆嗦:“不必,我这袖子本就短,已经不热了。”甚至还有些冷。

    陆珩不再说话,背过身去,远离了几步继续练刀,虽然只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随着刀起刀落,肌肉的收张足以彰显他的力量。

    萧芜看了好一阵子,说什么紧张手抖,她明明是激动的。

    隔天她就收到了陆珩送的礼物:一只鹦鹉。

    侍女手上提着笼子,里面的鹦鹉喜庆道:“美人儿!美人儿!”

    侍女解释:“这是将军特地送给夫人解闷的。”

    萧芜来了兴致:“这鸟挺有趣,看起来机灵。”反正比陆珩会说话。

    侍女有些紧张道:“将军还带了一句话给夫人,说,鹦鹉再伶俐也比不上夫人,让你们……让你们一决高下呢。”

    小侍女硬着头皮把话说完,将夫人比作鹦鹉,夫人肯定得生气,到时候牵连自己可怎么办?

    “呵呵~”萧芜笑了两声,却没发火,心情看上去还挺好,“你同将军说,我很喜欢,打算放回内室,夜夜看着它就寝。”

    侍女内心啧了一声,这得多吵呀,夫人不仅没有生气,还很喜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

    冤冤相报何时了,萧芜拿着筝到了演武场附近的小花园,幕天席地的就要弹琴。练武之人最怕受到外界不和谐节奏的干扰,萧芜打着这个注意,总得让陆珩不痛快一次。

    虽说抱着干扰陆珩练武的目的来,但弹着弹着,萧芜闻着秋露的味道,真的代入了曲子中的意境。一曲弹完又启一曲,这几曲表达的都是江边湖心的逍遥自由。

    那边的刀声骤停。不过没等来怒气冲冲的将军,羌笛声带着“大漠孤烟直”的沧桑穿透秋水。

    明明音色是清脆高昂,正像吹奏者不屈的心志,偏偏透着悲凉,或许这就是陆珩的一生。

    两边的曲风不搭,心境不合,可谁也没有停下,截然不同的音乐默认了互相的存在,时而激烈地冲击,时而不甘地纠缠。

    羌笛仿佛知道会这样,最后几句带着憔悴,先停了。

    筝这边也弹不下去,萧芜只寥寥拨弦二三下,便唤人将乐器抬进去。她和演武场之间隔着树与花,看不到陆珩的脸,却知道对方在看自己。

    这感觉不上不下,说不出来的奇怪,萧芜转身回了房。

    萧芜能舞剑,可想耍大刀时却怎么也提不起来。正因为亲身试过,才知道同为肉体凡胎陆将军要经历怎样的磨砺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使用各种兵器。

    不提他与萧芜的夫妻关系,萧芜是敬佩这个凡人的。且不提被说书先生说烂了的辉煌战绩,哪怕陆将军不在战场,被拘束于寸土之内,刚毅的心性也时刻渗透和感染其他人,他是将军府的魂。

    入夜。

    “今日,有一妇人来闹,被我打发走了,她说她是陆扬家的。”萧芜借着微光观察陆将军的表情。

    对方躺在身边,侧脸看不出什么,但手微微动了一下,引得被衾也跟着起伏。

    “不用理会。”

    “那往后要是再来呢?”

    “我去处理。”陆将军情绪不太好。

    “陆扬为什么被你免了军职,还被拘在关外不给回京。我看那妇人一家老小,现在不好过。”萧芜委婉道,其实妇人的原话更难听。

    那妇人青天白日地跪在将军府门口,偏偏挑着人最多的时候哭天喊地。大致意思是,陆将军人面兽心,过河拆桥,他家陆扬这么多年来跟着将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罢职就罢职。

    后来正午的时候还哭晕过去一回,萧芜又是派家丁准备冰块又是请郎中来看,没多时妇人醒了,之后骂得更凶,指控陆将军卸磨杀驴,贪了他家陆扬的军功。

    萧芜刚开始是不信的,陆将军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后来她问了几个家仆,大致了解了将军和陆扬的渊源。

    原来陆扬曾认陆珩的父亲为义父,听闻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父亲去世后由陆珩接过衣钵,陆扬就跟着陆珩干。

    有个家丁吞吞吐吐说他曾看听过陆老将军当着陆珩的面夸陆扬的风姿不输陆珩,再想继续听就看到陆珩掀起帘子怒气冲冲走出来,后来回了书房就砸碎了好几只花瓶。

    听这故事,萧芜半信半疑,陆珩真的妒忌义兄陆扬的才能,在陆老将军死后一点点磋磨陆扬,最终架空他,沦为掌中物?

    看着陆将军黑夜中的轮廓,萧芜试探他:“或许可以接济一些钱银?”

    “休想,他没死已经不错了。”薄唇微启,说出口的话寒气逼人。

    陆将军这话戾气太重,一股子上位者的孤傲呼之欲出,而这偏偏是萧芜最厌恶沧觉的地方,她便接了话:“不过是一把刀,何至于此。你真的不容人?”

    据萧芜打听的消息,二人最大的仇便跟天下第一刀有关。那把刀乃陆家传家宝,没想到被陆老将军给了义子陆扬。

    “不容人?你是这般看我的么。”陆将军低沉道,翻了个身背对萧芜,生气了。

    萧芜才没心思哄他,本来还觉得陆将军挺好一人,现在看来跟沧觉没什么两样,含着与生俱来的尊贵,看不起别人,不就是因为陆扬是外面捡来的还比他优秀么?

    话题到此为止,萧芜心中有了判断,也翻了个身,二人背对背,不欢而散。

    翌日。

    “夫人,将军一大早就进宫去了,走之前说您这两天劳累,特意吩咐奴婢唤天香阁的大厨和百衣楼的裁缝娘子来,给你解闷放松。”

    哼哼,这还差不多。萧芜心情好了几分。

    “夫人,衣裳还是做粉的么?”

    “呸,什么粉的,我要鹅黄的。”

    婢女心下疑惑,新夫人虽然嫁到府里没多日,几乎天天穿粉色,难道竟不是因为喜欢?

    年长些的嬷嬷背地里提点她:“原陆夫人最喜粉色。”

    哦,婢女恍然大悟,“新欢”怎会喜欢“旧爱”的东西,是她愚笨了。

    还没等衣裳做好,一小厮窜进来。

    “做什么冒冒失失的?”婢女呵斥,“冲撞了夫人如何担待?”

    小厮来不及说旁的,只喘着气道:“夫人,不好了,那妇人又来闹,这回牵着三四个孩子一起。”

    “又来?”萧芜蹙眉。

    “好像是,是因为宫里下了旨意,赐死陆家义子陆扬!”小厮声音带着颤。

    “什么?赐死?”萧芜手里的天香阁糕点都不香了。好个陆珩,视人命为草芥为蝼蚁,嫉贤妒能,竟然央了皇上下旨。

    萧芜失望至极,这样的人即便武艺高强、才思敏捷又有何用,身居高位必将成朝之毒瘤。

    就像沧觉,活了这么多年,空有上天赐予的优势,却不知回馈万物,不知道对多少仙灵见死不救。他就那么享受别人对他的臣服?幻境对九郎见死不救、天海里强迫她舔尾,这些事在萧芜这里过不去,只要想起,就是咬牙切齿的恨与痛。

    “收拾东西,回娘家!”萧芜手一挥,带走了七八个丫鬟家丁,搬走了两三箱金银珍宝,其中就包括一尊价值连城的玉炉。

    马车驶出,金饰银螭绣带,高头大马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跟着萧芜出了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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