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围游客多起来之前，他们坐缆车下了山，张艺兴按原路开车把林素送回JYP大楼附近。临别，他叫住林素，问：“今天你有没有时间，我和你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好啊。”林素笑起来，车窗外的阳光落在林素身上，将她的脸庞衬托得格外动人。

    张艺兴注视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抑制不住自己的微笑：“那，吃什么？”

    “你定吧，我吃什么都行。”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温柔且平稳的声音道：“下午见。”

    林素的脸更加红了，她嗯了一声，戴起口罩后开门下车。她绕过街角，刷卡走进JYP的大楼。前台的接待小姐认出她，点头问好。她回以微笑，径直走进电梯。一路上，她始终无法收起笑意，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到全身上下，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只觉得幸福极了。

    “Suno？”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Lena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

    “Lena姐姐，早上好。”林素笑着和她打招呼。

    “早。”Lena啜了一小口咖啡，上下打量她一番，问：“我今天早上起来你就不在宿舍了，昨天晚上你出门了吗？”

    “啊，是，那个，是这样的，我昨天晚上一直睡不着，去出门看了场电影，又找了家咖啡店坐了一会，不知不觉就天亮了。”林素干笑着解释，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这样啊。”Lena眯起眼睛，似乎是没有相信，但也不打算深究，她摆了摆手：“你赶紧去休息室，我的柜子里有梳子和洗面奶。今天要开会的，没忘吧？”

    林素想到这件事，顿时清醒过来，冲到卫生间迅速地洗脸梳头。

    朴振英见到她时显得很高兴，主动站起来：“Suno啊，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

    林素鞠了一躬，笑着说：“我一切都好，这几个月在中国，很想成员们，也很想您。”

    说完，她目光转向朴振英的左侧，端端正正鞠躬：“郑社长好。”

    郑旭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多余的话：“你坐吧。”

    会议上A&R部门的工作人员向他们大致梳理了接下来半年对6MIX的安排，不过十几分钟便讲完了，寥寥几个综艺节目，几场见面会巡演，甚至没有安排新歌回归。

    通俗来说，对她们的安排就是在家扣脚。林素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悄悄转头看，郑旭从头到尾都没有表达意见。

    林素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JYP下个月正式推出新女团，资源向新人倾斜无可厚非，也无法责怪想以同样投资赚取更大利益的社长。

    “请大家再留几分钟，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宣布。”会议的尾声，朴振英清清嗓子，起身上前道：“这已经在公司内部多次讨论，非常重要。”

    他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右手边的六个女孩：“公司计划在今年十月，送你们在美国出道。”

    大家都眨着眼睛，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朴振英顿了顿，见六个人都没有反应，继续道：“这一次，你们在美国的出道专辑不会由JYP独立制作发行，我认识一个合作过的音乐制作人，Daniel Huang，他给很多知名的欧美歌手写过歌，Wonder Girls在美国的出道巡演曲目也有他参与制作的部分。到时我会和他，以及JYP的作曲团队，一起为你们制作专辑。”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阵，大家似乎都在心里衡量。定延犹豫再三，小声地说道：“其实我认为……去美国……会不会太突然了。我是说，没有组合成功过。”

    郑旭端正神色：“这是一次很大胆的尝试，对你们来说是这样，对我和朴制作人来说也是。我希望你们要有信心。”

    与其说是大胆的尝试，倒不如说是没有退路的豪赌。

    林素飞快思考着，眼下中国市场受政策限制，经历了Lena和敏真的风波后，韩国本土对6MIX评价大跌，日本市场则早就错过了。

    如果6MIX在美国没有取得理想的成绩，就会彻底沦为弃子。这是公司给她们最后的机会。

    林素心事重重，会议结束后找周静讨论这件事，却从周静口中听到了更坏的消息。

    之前谈的代言和几档节目莫名其妙都黄了，连林素的肖像也从《诛天志》宣传广告上被撤下来，种种迹象都表明是季若微团队从中作梗。

    周静用镇静的口气说：“我建议你先别回来，留在那参加组合活动，我在国内有素材给你做宣传。季若微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韩国去，她现在找到新的靠山，你根基不稳，暂时没有办法和她抗衡，最好先忍一忍，等待时机。”

    林素听了只觉得头痛，苦恼不道：“我资历不如她，影响力更不如她，她为什么这样大动干戈地打压我？”

    “在这部剧里你是配角，她是主角，但是从网上评价来看，虽然你的关注度没有她高，好评却多过她，把你踩得越低对她就越有利。况且你签在我这里，影响力超过她是迟早的事。季若微太美艳了，缺少亲和力，现在的观众越来越不吃这种人设。和她一拨的女演员都在往实力派转型，要么找个豪门隐退，要么过气。她卡在半路，唯一能依靠的也只有流量，这就是为什么她急不可耐地攀上胡彬。”周静停顿了一下，接着冷笑道：“上次开播发布会上她那个样子你也不是没看见，可不要低估女人的嫉妒心。”

    林素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还只是开始，我担心她后面还留着什么手段对付我。”

    “她能混到现在自然是有手段，但我也不是好惹的。”说完，周静又想起什么似地，问：“话说回来，当时你都已经看见她和胡彬搞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不拍照呢？”

    “我……”林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周静，在她看来，这种做法与偷偷在别人的毛巾里放刀片并无两样。

    “我当时没想到这个，而且这也不太好，说到底我跟她也没有私人恩怨……”她咕哝道。

    “林素啊，以后你得长个心眼，不要总想着这圈子里的人是好人，没有结仇的就是朋友，不会害你。定位重合的艺人那么多，抢代言，撕番位，貌似表面上惺惺相惜，背后早都打得不可开交了。所以才有我这样的人存在，我们中国人含蓄，什么事都让经纪人谈，拐弯抹角，这样两个人碰面也不至于尴尬。”

    林素听了这番话，心里愈发堵得慌，反驳道：“这怎么说得通，圈子里谁都不是好人，谁也不能相信的话，不是连您也不能信了？”

    周静并不生气，似乎特别无奈：“我是你的经纪人，如果你发展得好，我的风评也不会差。我要是阻碍你的发展，还有哪个艺人敢跟我合作，我岂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

    “可鹿……”林素差点脱口而出鹿晗的名字，赶紧打住。

    周静逐渐变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来告诉你，经纪人和艺人之间，双方没达成一致的事绝不可以做。这是他自己选的，这个烂摊子我再努力也很难替他收拾，而我还在履行合同做他的代理经纪人，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也不可能像最开始那样，尽心尽力打理有关他的事，你明白吗？”

    电话里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周静清清嗓子，问：“林素，在听吗？”

    “我之前以为，有自己的工作室就可以自己做主，不受公司的束缚，棘手的事可以少一些。现在看来，没有公司大包大揽，一个人要面对的反而更多。”林素的声音听起来单薄极了，透着茫然的不安。

    “你现在意识到不算晚。”周静的语气平缓下来：“我不是教你害人，我只是提醒你得时刻记得自己是谁，有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不得不做，在娱乐圈才混得下去，那今天就先这样，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素挂了电话，又开始思量另一件事。现在这个节点，显然不是向公司报备恋爱最好的时候。

    按照规定，两个人见面由经纪人接送，时间地点也有限制，毫无隐私可言。

    那种令人眩晕的幸福感还没有消散，林素只想独享这种感觉一段时间，多一天也好。

    一想到这，她忍不住开始期待夜晚的到来。因此她非常仔细地挑选了衣服，化了妆，按张艺兴发来的地址打车到餐厅。是一家普通的烤肉店，离S.M.公司大楼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当张艺兴领着她走进包间，看见桌边坐着的其他几人，她心里的兴奋和甜蜜一扫而空，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个鞠躬问好，一边在心里困惑。

    “Suho前辈，伯贤前辈，世勋哥……”她连着鞠了三个躬。

    “不必这么客气，坐吧。”金俊勉摆摆手，“见到你之前，还以为Lay在和我们开玩笑，我今天早上还跟他说，愚人节明明在上周。”

    林素在最边缘的座位上坐下，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也想不到，确认关系的第一天，他就把自己带来见朋友。

    “你们不记得她了？很早之前就见过的。”张艺兴眼底含着深深的笑意。

    伯贤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6MIX第一次打歌那天，在后台见过你们组合。”

    “不，更早。”张艺兴摇摇头，“伯贤未必见过，Suho哥一定见过她。”

    “怎么说？”金俊勉皱起眉头。

    吴世勋笑着推了推他：“那个叫徐舒月的中国女生哥总该记得吧，她们两个总待在一起。”

    “徐舒月我当然记得，只是……”金俊勉努力回忆，勉强从练习生时期的记忆中找出林素。他只记得似乎是个沉默寡言，朴素淡然的外国女孩，韩语也说得不好。

    “以前她话可少了，难怪哥没有印象。”吴世勋说。

    接着他们又聊起男练习生间的趣事来，林素插不上话，只能跟着一起笑。张艺兴兴致尤其高，若不是金俊勉拦着，否则还打算要几瓶烧酒。

    可林素十分拘束，对她来说金俊勉和边伯贤几乎是陌生人，因此陪着小心。烤好的肉不敢第一个拿，也不敢越过餐桌去拿饮料。

    包裹着生菜和酱料的烤牛肉吃起来味如嚼蜡，林素越吃越感觉不对劲，总觉得第一次约会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在烟熏火燎的烤肉店，也不该有三个多余的人在旁边。

    吃完饭和其他人道别后，张艺兴和林素并肩走在汉江边散步，意犹未尽地和她聊天，这时才注意到她的神情低落。

    张艺兴停下脚步，关切道：“你好像没精打采的，刚才饭桌上都没说几句话，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困了。”林素垂下眼睛。

    他抓了抓头发，问：“那我送你回去？”

    “没事的，我自己打车回去也可以。”

    张艺兴却没有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素，一句话不说。

    林素缩了缩肩膀，干笑一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张艺兴靠近她一些，顺势握住她的手，呼吸时的气息扫动着她额前的头发。林素抬眼望着他，心脏砰砰直跳，却见他神情无比认真地问：“你能不能像昨天那样，亲我一下？”

    林素的脸一下红了，她低下头，嗫嚅着说：“现在不能。”

    他眼中满是失落，恋恋不舍地往后退了回去，说：“好吧，那，你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