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夜市

    就如那工人所说的,天一黑,整个伽关反而亮起来了。

    家家户户门口都点了好几盏灯笼,尽管不是灯会,可商贩们为了招揽客人,把去年灯会时收起来的灯笼又全都拿出来,在店铺门口挂着供人观赏。

    街边的小贩们更是卖力的吆喝起来,有带着孩子出行的夫妻,丈夫的肩上扛着大的,妻子手里抱着小的,一进到夜市便被四周的叫卖声吸引的不知所措。肩上的孩子神气的指着自己心仪的小摊催促父亲过去,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适应不了这嘈杂的环境逐渐啼哭起来,妻子手忙脚乱的哄着小的,转头见到带着大的在一边嘻嘻哈哈的丈夫,气的上去便捉着他的耳朵数落起来,大的和丈夫都瞬间失了神气劲,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家里唯一的女人消气。

    “男人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桑酒被那对父子俩挨训的模样逗笑,冥夜见状也不由失笑:“既然出来,自然是要先护好妻儿的,不然,走丢了可就追悔莫及了。”

    桑酒把冥夜紧紧牵住她的手举起来:“这就是你一直都不撒手的理由?”

    冥夜点头,认真道:“是的!”

    桑酒挑眉:“那我想去哪,你可不能把我拉走!”

    “好,都听你的。”

    “表演快开始了,快去前面占个好位置!”这时,不知从哪里喊了起来,方才还在街边挑选东西的行人听到之后,纷纷往舞台的方向赶去。

    桑酒和冥夜不急不缓的走着,待走到之时,舞台前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两人皆是目力极好,便也不去前面与人争抢,寻了个位置高的地方观看。

    不多时,一群穿着绛紫色舞裙的舞者登上舞台,每人手里拿着一只小鼓,将各自的小鼓在身前摆放好后,舞乐声起,舞者们的歌声也随之飘扬起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些舞者的鞋子边缘绑了一圈小珠子,她们用脚踏在鼓上,随着音乐踏出了鼓点,鞋子边缘的小珠子刮在鼓面和鼓边,和鼓边的金属装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众多舞者不断变化着阵型,随着几位领舞踏上鼓面,其余的人踏出的鼓点也愈发急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分列的舞者动作统一,每个小组的领舞动作亦是柔中带刚,整体舞蹈柔婉又不失力量感。

    桑酒看着那些舞者不断敲击鼓面的脚,赞叹道:“她们脚下的步伐节奏,多变的同时又要保持美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冥夜见桑酒如此夸赞,不由想到了那一夜桑酒的剑舞,面上浮起一抹温柔笑意:“你真的是很喜欢舞蹈呢。”

    “或许是吧。”桑酒点头:“那时,我刚刚种下情种,阿兄带我去人间游玩,进了间舞坊观舞,只是当时那间舞坊的舞实在是一言难尽。在那里我遇到一个人,她告诉我,真正热爱舞蹈的人,跳出来的舞,会让观众沉浸其中,忘却一切外物……”桑酒说着脸上忽然皱起了眉:“刚刚的那个人……”

    “什么人?”

    桑酒四下观察着,却没有见到那个红色的身影。

    “没错,就是那个人,我两百年前见过她!”桑酒自语着:“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远处,一位红衣美人躲进了一家店铺里,刚才好险,差一点就被那两个人发现了。

    那男人身上的气息尤为强大,让她忍不住心生畏惧,又听到那女人口中提到了清音,那这两人定是上清神域的仙家无疑了。

    只是,他们来这个凡间的小城做什么?

    不再想无关的事情,冥夜拉着桑酒继续逛着夜市。

    “快看!”桑酒眼尖,拉着冥夜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冥夜顺着桑酒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方才被妻子扯着耳朵训话的丈夫,从一个小摊那里买了只簪子,正讨好的往他的妻子头上戴。

    那妻子嘴上骂着丈夫乱花钱,面上却是笑开了花,地上一大一小呆呆地站着,大的望着自己的爹娘无聊的撇着嘴,小的什么都不懂,茫然的嘬着手指头。

    “噗……”两个人都忍俊不禁,待那一家人走了,冥夜拉着桑酒走到那个摊子前面。

    这样的边陲小镇,夜市的主要客源基本都是周边的农户或是行走的商贩,那个小摊卖的女子的首饰,也多以木簪和品质一般的玉石为主。

    如此低劣的品质自然是入不了冥夜的眼,他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却见桑酒拿起了一根木簪,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夫人可是喜欢这簪子?不瞒您说,这是我这摊子上雕工最好的,上面刻着的如意云纹可是大吉的好兆头!”摊主见到桑酒的动作,急忙推销着。

    “如意云纹?”桑酒一愣,随即失笑:“我还以为,这是海浪。”

    “嗐!您说是海浪那便是海浪,各花入各眼,咱瞧着这水边的浪花和天上的云彩也是差不多的嘛。”那摊主说话也是毫不犹豫,立刻调转了话锋,借着桑酒的话头继续说着。

    桑酒放下这根木簪,又见到一根雕成梅花枝子样式的木簪,顶端刻了一朵绽放的梅花,那梅花的雕工十分精细,当中的花蕊都清晰可辨。

    冥夜见桑酒久久抚摸着这根梅花簪,心下了然,向摊主问道:“这根簪子多少钱?”

    摊主见到冥夜问价,笑眯眯的回道:“这位小哥和夫人可真是识货,这梅花簪可是我这摊子上雕工最好的!您要说价格,童叟无欺,五十文!”

    冥夜被摊主的话逗笑了:“你方才不是说,那如意云纹的簪子是你这里雕工最好的吗?”

    摊主丝毫不觉得尴尬:“这东西都是一个大师雕的,这大师是我这摊子上雕工最好的供货商,那这两根簪子,自然都是雕工最好的!”

    冥夜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深受震撼。

    “怎么样,学到了吧。”桑酒用那根簪子在冥夜眉间轻轻一点笑道。

    “是啊,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冥夜点头,说完便在身上摸索,随后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桑酒挑眉,眼神中意味明显:没带钱?

    冥夜接收到桑酒的疑问,转移了视线,保持着微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玉佩。

    “店家,我用这个玉佩和你换这根木簪如何?”

    摊主接过冥夜递过来的玉佩,在烛火下看了看成色,脸色一变,随后将那玉佩交还给冥夜道:“小哥还是收起来吧,这玉佩太过贵重,就是把我这一个摊子的东西都加上也找不开的。”

    冥夜摇头:“不用找,我和你换。”

    “不行不行,小哥,我这木簪本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你用这么贵重的东西交换,这根本不是买卖的道理。”摊主摆手:“你要是忘记带钱,我这簪子可以给你留着,你回去取钱,但是这玉佩,我万万不能收。”

    “我……我家路途遥远,回去取怕是来不及,没关系的,我日后也不回来讨要的。”冥夜无奈道。

    “不可不可,我这摊子虽小,但是我的宣传语向来是童叟无欺,诚信经营。我用这根五十文的木簪,换你这无价的玉佩,那我成什么了?你这生意我不做。”摊主摇着头,转脸对桑酒说道:“夫人,你家郎君肯用这玉佩换木簪博您一笑,足以见其诚心。只是我无法收下此物,也断没有白白给您货品的道理,还请夫人莫要生气,迁怒你家郎君。”

    “果然是童叟无欺,诚信经营。”桑酒点头笑着,想了想,从头上的发饰中拆下一颗珍珠递给摊主:“那我用这枚珍珠与你交换可好?”

    那摊主仔细看着那枚珍珠,那珍珠无论大小还是光泽,都说不上是极品,只是那珍珠圆润无瑕,也算是颗上品珍珠,若是做成簪子上的点缀,定然十分好看。

    摊主满意的点头:“这珠子不错,我收了,夫人,除了这梅花簪之外您还可以再多拿一支簪子,以表我的谢意。”

    于是桑酒在那堆木簪之中又挑了一只竹叶簪,她与摊主都是十分满意,挑选好之后,桑酒便拉着冥夜离开了。

    一路上,看着冥夜有些失落的表情,桑酒拉住冥夜,随后踮起脚尖,将竹叶簪插在了冥夜的发间。

    冥夜摸着头上的发簪,看着桑酒,桑酒已经将梅花簪递到他眼前:“为我戴上吧。”

    冥夜握着梅花簪,将其戴在了桑酒的发间。

    “实在抱歉,我……我没有准备。”冥夜有些惭愧的看着桑酒,他平日里不是在神域便是在军营,吃穿用度自有人安排,从来也没有经手过银钱方面的事。

    “只是,那摊主不肯收我的玉佩,却肯收你的珍珠,让我有些意外。”

    “人家都说了,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以物易物,自然也要相近价值的才能交换。若是相差过大进行交换,便是失了诚信。对于经商的人来说,名声比银钱更为重要,并且,开了这个头,难保他以后还能再坚持本心。”桑酒解释着:“飞来横财也往往伴随着飞来横祸。若他今日换了你的玉佩,难保他日没有大祸临头。”

    “原来如此。”

    “不过你方才的样子,倒是和一个人很像。”

    “谁?”

    “天欢。”

    冥夜惊愕:“啊?”

    桑酒看着冥夜此时的表情,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们两个,真不愧是青梅竹马,就连反应都一模一样。”

    冥夜摸了摸鼻子:“怎么就一模一样了。”

    “我和天欢要住客栈,和她要钱的时候,她便是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桑酒模仿着天欢的声音:“仙女怎么会带着金银那种俗物呢!”说完眯眼戏谑地看着冥夜:“和你刚才掏不出钱的表情一模一样!”

    冥夜:“……”

    “后来我当了所有的首饰,给她买了件衣服,她才会主动问要多少钱。”

    冥夜忍不住问道:“你……你还给她买了件衣服?”

    “是啊,她当时受了伤,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看上去可怜极了,我就用手里大部分的钱,给她买了件衣服。”桑酒回想着天欢试衣服时的不情愿,事后却小心翼翼的问价格时的样子,露出了愉悦的笑容,丝毫不提自己就是那个让天欢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元凶。

    冥夜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佯装无事发生,只是手指在衣袖附近不断摩擦着。

    “啊,就是那里。”桑酒指着不远处正在表演杂耍的一片空地:“我们当时在卖东西,天欢就在那里收钱,她光往那里一站,就吸引了不少人呢!”

    冥夜惊呆了,他实在无法想象,她们那时都做了些什么,那场面……太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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