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看了看没入自己胸口的流光，不解的看向桑酒：“桑酒，你这是做什么？”
桑酒看向冥夜，那神色冰冷毫无温度可言，冥夜眼中微光闪烁。
“冥夜，墨河灭族之时，你在何处？”桑酒幽幽的声音响起。
“我……我在闭关。”
“闭关？”桑酒冷笑：“那你是何时出的关？”
“前几日……”
“我昏睡了多久？”
“一个月。”
“天欢何时灭族？”
“半月前。”
“好、好、好……”桑酒连说了几个好，看着冥夜的眼神更加不善：“这些时日，你就任由我族人和我父兄尸体，曝尸大殿？”
冥夜语结，她不是该问天欢为何灭族吗？
“我……我是为了……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那我问你，天欢灭族，为何独独放了我？别说是你保护了我，是你刚刚说的，事发之时你在闭关。”
“我……我将你带到了神域养伤，前几日出关，才带你回到的墨河。”
桑酒失望之色尽显：“冥夜，你真是个废物。”
冥夜睁大了双眼：“什么？”
“在我、我的族人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都在闭关，而你出关之后，甚至连他们的尸身都没有收殓！你告诉我，你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用？”
“我……我在保护你……”
“瞧瞧，连说谎都圆不明白。”桑酒叹气，向前走了半步：“先是哄骗我，要我留在我心中完美的世界里——没有魔神，父兄团圆，夫妻恩爱。——可是后面我想法子记起了你要我忘记的，和我一同入阵的天欢，你便要我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于是要我亲眼看到自己被灭族，憎恨那个被我想起来的人。在你看来，我前一秒身处天堂，转瞬便落到了地狱，如此落差，只要我见到我父兄的尸体，便会情绪失控，从而失去理智，忽略我原本怀疑的那些细节。”
见“冥夜”没有反驳的想法，桑酒继续道：“从一开始你创造出美好的世界便能看出来，你只是想困住我，可是却没有想到，我的想法如此多变，而你对我又了解不多，一时之间破绽百出。你便想用巨大的冲突来刺激我，好掩饰那些你圆不上的事情。我原本还在想，你下一步打算让我看到什么，可是没想到，你会直接用这种方式让我与天欢自相残杀！”桑酒眼角微眯，凌厉的眼神从“冥夜”身上划过：“即便知道那是假的，看到我父兄的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真的动了杀心……对你这个源头！”
“于是你便将计就计，说着要杀天欢，实际是为了引我带你找到天欢？”见到桑酒坦白，“冥夜”也不必再演了，他晃了晃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
“你还是自己猜吧。”桑酒将搭在天欢身上不断传递灵力的左手收回，原本坐在地上哭泣的天欢瞬间睁眼，锦雾绫如蛇一般缠在了“冥夜”身上。“冥夜”先前只顾注意桑酒，却不想桑酒先前和他说那么多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此时天欢突然恢复了清醒，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最终化作一阵青烟消失。
“可恶，让他跑了！”天欢咬牙切齿的看着“冥夜”消失的方向气道：“竟敢在幻境里如此委屈我，我绝对饶不了他！”
“好了，他都不见得是真正存在的人，你上哪里找他去。”桑酒安抚着天欢。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的幻境中有雷电，还知道那些雷电可以让人清醒的？”天欢不解的问道，她在惊慌无助之时听到了一道声音，那声音告诉她，寻找在身边可以看到的雷电之力，不要害怕伸手去触碰，便能想起忘掉的事情。天欢当时心中带了些绝望，得到提示之后便想着试一试，果然如那声音所言，疼痛之后，她想起来了进入鬼阵之前的一切，也察觉到了遇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这幻境其实并不高明，施术者是将入阵者脑海的记忆和认知相互关联成幻化出了一方小天地，利用入阵者心中的缺憾或者恐惧制造场景，将人困在里面。所以他才要将我们分开，因为两个人如果认知不同，便极易产生矛盾，这种情绪的波动，很容易影响到幻境中的场景。”桑酒看着四周，幻境正在逐渐坍塌，露出了外围时而闪现的雷电之力。
“从我们进来鬼阵，雷电之力就一直在阵中，伽关向来是雷池之地，有雷电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为何幻境里也会出现雷电之力？尤其是，还出现在了不应该存在的地方，引起了我的警觉。所以，这里面的雷电，绝对不是幻境幻化出来的，而是真实的力量。”
“你是说，有雷电之力，留在了鬼阵之中的幻境？”天欢皱眉：“会是外围的天雷误入吗？”
“不……布置幻境一定会避开那些天雷，因为它会使人清醒。其实我的猜测是……”桑酒深吸一口气：“这力量是有人故意留在阵中的，为的是让入阵者能够在幻境中及时醒悟。之所以布置成雷电之力，是为了迷惑别人，让人以为是外围的天雷所致。”
“可是谁会布置这些？”天欢反问，忽然间变了脸色，看向同样似有明悟的桑酒。
“看来，我们的想法一致。”桑酒笑道。
“等我回去便好好打听一下，当初成功离开的人是谁！既然能成功离开，必然是能破掉这阵法的，可是他偏偏要留下这阵法，却又为入阵者提供了一线转机，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天欢愤愤道。
“是啊……这一切都要等我们出去才能知道了。”周围的幻境已经全部消失，她们又回到了那黑漆漆的鬼阵中，不远处却传来了一丝光亮。
天欢看了看那些鬼灵们流动的方向，闭眼回想了一下方位，随后指着那光亮说道：“那里，应该就是阵眼了。”
“过去看看。”
两人往前走着，离那光亮又进了些，却听到后面一道声音传来：“二位姑娘，可让在下好找！”
两人转过头来，只见盖先生一脸焦急的走到二人身前：“方才被鬼灵冲散，在下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刚刚发现那地方似有崩塌，这才逃离出来，二位没事吧？”
天欢虽然心有不忿，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冷哼一声便别过了头。桑酒倒是面色不变，对着盖先生慢慢道：“我们也是刚刚逃离一处幻境，如今正在寻找这鬼阵的阵眼，本来还有些不知所措，如今见到先生，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了。”
“哪里哪里，盖某惭愧。”盖先生摇摇头：“如今阵眼近在眼前，我们不妨去一探究竟。”
桑酒点头，三人再次结伴而行。
越往中间走，身边的鬼灵越少，到后面，三人身边便完全安静下来。就这样，桑酒她们来到了那处光亮所在之地，那是一个透明的光球，里面不断变换着景色，却让人看不清楚。
“这……不像是法宝，能量波动也不是很大，却为何能作为这鬼阵的中心呢？”桑酒不解。
“这像是一个容器。”天欢皱眉：“里面放了些不成实体的东西。”
“二位说的不错，如今见到这个东西，盖某总算明白了一些事情。”盖先生看着那光球长叹了一口气。
“先生识得此物？还望先生赐教。”
“赐教不敢当。”盖先生摆摆手，随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光球：“这是一个梦，或者说……是一段记忆。”
“记忆？是谁的？”
“不清楚，有可能是布阵者，也有可能是阵中困着的灵，还有可能是这迦关。”
天欢好奇道：“迦关？一个城池也会有记忆吗？”
“姑娘可知，意念幻城？”盖先生解释道：“一草一木皆有记忆，偌大一个迦关，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它的故事，若有天象之力加持，再经人为引导，便可再现当初影像保存起来。”
“这么说来，是有人布下这个鬼阵，守护这段记忆？”桑酒挑眉：“看来，要想搞清楚这鬼阵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要先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不错。”
“那我们进去，会不会如刚才一般，忘记所有，被困其中？”天欢皱眉。
“这点姑娘无须担心。”盖先生微笑道：“这光球只是记载的媒介，里面没有其他阵法，只是……一旦进去其中查看，便不可中途退出了。”
“原来如此……”桑酒思考着，和天欢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对着盖先生道：“事不宜迟，我们赶快进去吧。”
冥夜和稷泽收回法力，调息结束后睁开了眼睛，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
“冥夜，魔神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炼化了他的洗髓印，又将它封印在上清神域！”稷泽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可谓是大大的削弱了魔神的实力啊！”
“是啊。”冥夜嘴角已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不枉我们闭关这么久。”
稷泽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你本是重伤初愈，应是好好疗养之时，又被我拽来炼化洗髓印，此番之后你回去好好修养吧。”
冥夜微笑点头，心中却想着，也不知这么久了，桑酒有没有回到神域。
两人刚刚出关，便有仙兵焦急来报：“两位神君！”
“出了何事，怎么这么匆忙？”稷泽皱眉道。
“是……”仙兵看了看冥夜：“是玉倾宫中……出事了。”
冥夜心中一沉：“什么事？快些说清楚！”
“回二位神君，在二位神君闭关期间，天欢圣女和桑夫人……双双失踪了。”
“什么！”冥夜瞪大了眼睛，不顾稷泽惊异的目光问道：“桑酒失踪？她不是一直都没在神域吗？你们如何认定她失踪了？”
“是……是这样的，在稷泽神君去接冥夜神君之时，桑夫人便已回到神域。后来二位神君闭关，桑夫人想见冥夜神君未果，就去找了天欢圣女。再之后……她们二人便失踪了，玉倾宫的守卫们寻了多日都未能找到踪迹。”
“怎么会这样！”冥夜听闻桑酒失踪竟然是因为和自己错过有关，顿时又气又悔，只怪自己当时怎么不先回去看一眼交代一声便直接闭了关。
“冥夜，先别着急，我们再仔细找找，实在不行，还可以去请初凰帮忙。我记得初凰曾经送给桑酒一道法力，若是真的有危险，她便能直接到你身边来，所以你现在不必担心。”稷泽安慰道。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冥夜瞬间明白了为何仙兵们到处都寻不到他，而他却能被桑酒救起了，心中更是慌乱。桑酒已经用过那道力量了，也就是说，就算她真的遇到了危险，也已经无法逃到他身边来了！
“初凰……初凰还能再为我们连一次吗？”说道此处，冥夜拉起稷泽便要去找初凰。
“冥夜，你冷静点，初凰又不知道桑酒现在在哪里，谈何连接？”稷泽把住冥夜叹道：“若是她能不知道位置便直接过去，当初不就直接能找到你了么！何至于耽搁这么久，拖到你都伤愈了才被仙兵们找到？”
冥夜的拳头握了又握，随即一甩披风，朝着玉倾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