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天欢的呼吸变得急促，摇着头：“我不要……我不要这么漫无止境的等下去……可是，仙髓被压制，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都是你！”天欢猛地盯着桑酒：“好端端的非要借什么冰晶盏！我都说了不借你还非要缠着我！要你离开冥夜你也不答应，要不是你抢走了冥夜，又来缠着我，我何至于气的昏了头，落到这个鬼地方来！”

    “我抢走冥夜？”桑酒挑眉：“我记得，抢的前提，是他原本就属于你。可若是冥夜属意于你，又怎会对你这么多年的陪伴不闻不问？”

    “若……若不是你挟恩图报，我……我一定会……冥夜一定会娶我的！我父亲临终前将我托付给他，要他好好照顾我的……”

    “原来如此……”桑酒点头：“你总说我是挟恩图报，可这么看来，你不也是一样么？”

    天欢哑然。

    “冥夜不是物件，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我们的婚书，是他自己签的。他又是战神，若是他自己不愿，又有谁能逼迫他签下婚书呢？”

    天欢似是失去了反应能力，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下，只会在嘴里呢喃着：“不是的……不是的……”可她心里清楚，若是最开始还可以说是冥夜被迫娶了桑酒，可这几年她冷眼看下来，冥夜对桑酒和往日里对她完全不同，以致每次都让她发了疯的嫉妒，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冥夜对桑酒毫无情意。

    天欢的容貌在美人众多的神域中也是出挑的存在，此刻她双目迷蒙，无声的落泪，看起来倒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桑酒看久了也心存不忍，只是她不能将与冥夜的百年之约说出来，否则谁也说不好局面会变成什么样。

    “天欢，你总说我抢了你神君夫人的位置，那么你扪心自问，你喜欢的，究竟是冥夜，还是继承了你父亲神位的战神？”

    “冥夜……他就是战神啊……这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若是冥夜不是战神，只是东海一条普通的蛟龙，你还会喜欢他吗？”

    天欢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桑酒心中倒是惭愧，天欢对冥夜痴心一片，倒不见得因为冥夜是战神。可是自己却实实在在是图他战神身份而嫁给他的，这一点，她确实不如天欢。

    好在冥夜与她皆有约法三章，日后一些错误还能及时纠正。若是冥夜真的对天欢有意，她也不会这般狠心打破天欢的幻想。可是她看的清楚，冥夜从未主动维护讨好过天欢，就如天欢方才所言，冥夜因她父亲之故照料她，可也不过是如兄长一般的照拂罢了。天欢屡次针对自己，都是因为对冥夜的痴恋让她方寸大乱，要是让天欢继续陷入这没有回应的感情里，只怕日后还会酿成比现在还严重的祸患。

    “天欢，你是前任战神之女，腾蛇一族的圣女。你的身份，容貌，实力都是天骄。可是你看看你如今是什么样子？争风吃醋，不求上进，遇到事情只会哭哭啼啼的坐在原地等着别人来解决！可笑的是，你要等的人，却并不一定是这世上最担心你的人。你父亲若是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他该有多心疼啊！”

    天欢听到桑酒提到天昊，身体猛地一颤。

    “天欢，一个心中没有你的人，不值得你为他落泪至此。”桑酒轻轻拭去天欢的眼泪：“哪怕他是冥夜。”

    两人直至天明都未再说话。

    这一夜，天欢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天昊、族中长老和冥夜的身影。自天昊战神陨落后，她一直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这种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牢牢抓紧冥夜，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般。

    父亲要冥夜照顾自己，也是存了将自己嫁给他的想法，可是如今……天欢咬了咬嘴唇，她虽然没办法接受冥夜心中没有自己，可是却也无力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天欢抓紧了手里的被子，她虽讨厌桑酒，可是桑酒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她是高傲的腾蛇，战神的女儿，也是她父亲的骄傲，如今却一味的追随在冥夜身后讨好，要他庇护。如此下去，如何延续腾蛇族的荣光？

    天欢不由得侧身看了看在地上盘膝打坐的桑酒。

    她从未刻意讨好冥夜，可冥夜却敬她爱她，反而比对自己更亲密一些。无论是在上清神域还是在这幻境中，她也从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坦然面对她妖族的出身，又从容地处理眼前的难题。

    天欢承认，她很嫉妒。凭什么桑酒可以如此轻易的吸引他人的目光——包括她自己的。可是从她来到这幻境，仙髓被压制失去了法力之后才有所体会，上一秒还在九天之上，下一秒就被打落尘埃……那感觉真是要难受的发疯！而桑酒却没有抱怨，来到神域之后，就在这样难受的感觉和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中默默的修炼。

    强烈的不甘充斥了天欢全身，她盯着桑酒的目光逐渐锐利起来。

    且等着瞧吧，她堂堂腾蛇圣女，难道还不如一只蚌精么？

    次日清晨，桑酒结束调息，起身活动筋骨，睁眼便看到天欢一脸严肃的坐在床上。

    “你今日醒的倒是早。”桑酒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的朝阳：“今天天气可真好。”

    “桑酒。”天欢严肃道：“你的驭灵之术，可否教我？”

    桑酒愣了一下，看着天欢正色的脸，笑了笑：“好啊。”

    “按照我教你的方法来，不动用仙髓的力量，熟练运用灵力，这样你就可以驾驭锦雾绫了。”

    天欢盘膝而坐，按照桑酒所教方法引导灵力，不一会便进入冥想状态。

    天欢修炼的速度比桑酒的预想还要快，桑酒不得不感叹，若是桑佑也有这样的修炼天赋，他们兄妹二人的实力加在一起，离俊又有何可惧，墨河早就不必与泾河相互制衡了。

    几日后

    桑酒刚刚端着饭菜进门，便见到一条白绫朝自己袭来，桑酒将托盘向上一抛，翻身躲过白绫的袭击，伸手吸来一旁的木剑，几下将锦雾绫缠住，然后将木剑朝白绫袭来的方向一扔，直起身来稳稳的接住托盘。

    “你若是再来几下，今天就吃不到饭了。”桑酒对着一把抓住木剑的天欢说道。

    “哼，我自有分寸，你若是连这几招都接不住，我才要笑掉大牙了呢！”天欢收起锦雾绫，随手转了几下木剑。

    “圣女大人的修炼速度当真神速，不过几日的时间，便能够用灵力驾驭锦雾绫了。”桑酒将饭菜放在桌子上：“若是让我阿兄知道了，估计会羡慕哭的。”

    “哼，那就让他羡慕去吧！”天欢眼底藏不住的得意：“再说了，我修炼的快些，不也能早日离开这个客栈了么。”

    “不用担心别的，只是些许时日，我还养得起你。”桑酒分着筷子招呼天欢吃饭：“但是你的领悟能力真的是很棒，也就仅次于我吧。”

    天欢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还不是夸你自己，如今我已经有自保之力了，下一步就该去探探那鬼阵了。”

    桑酒直视天欢：“那鬼阵，你有何头绪。”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笃定了天欢认得那阵法。

    提到这个，天欢从进入幻境以来一直被桑酒压制的自信又活跃了起来。

    “咳咳，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啊。”天欢清了清嗓子，扬起的俏脸上眉毛高高的挑起。

    桑酒见到天欢这幅样子，心中有些好笑，面上赶紧摆出虚心求教的样子：“我一粗陋蚌精，学识浅薄，还望天欢圣女不吝赐教。”

    天欢闭了闭眼，显然很享受此刻桑酒对她的求教，停顿了片刻，天欢正色道：“那鬼阵，在玉倾宫中的典籍有记载。它原本不是鬼阵，而是一种十分复杂的聚灵阵法。”

    “可是聚灵阵法布置起来很简单啊。”桑酒还是头一次听说聚灵阵法还能搞这么复杂的。

    “嗯，顾名思义，聚灵阵法原本是用来聚集灵气的，修炼之人为求效率，都会在闭关之处布下一个小小的聚灵阵。但是那个聚灵阵法却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治伤才被研究出来的，它能够快速聚齐大量的灵气，并且将灵气困在阵中不会外溢，从而达到涵养元神、疗愈身体的作用。不过，与其说是能快速聚齐灵气，不如说是快速提取。”天欢喝了口水润喉继续道：“布置这个聚灵阵，往往需要具有灵气的灵石，放在阵中进行运转，阵法将灵石里的灵气迅速提取出来，灵气于阵中聚集，先行疗愈，随后大量的灵气会不断地吸引更多的灵气汇聚，从而达到补充的效果。”

    “原来如此，可是这原本用于疗伤救人的聚灵阵怎么会变成那样的鬼阵呢？”

    “这种阵法，可以快速聚集灵气，自然有想钻空子的人希望借助这阵法一步登天，只是灵石稀少，所以限制了能够使用阵法的人数，便有邪修开始打这个阵法的主意。灵石不容易孕育，可是妖兽体内有妖丹啊，于是便有邪修将提供灵气的灵石换成提供妖气的妖丹，又将阵中用于困住灵气的方法改为了困住鬼灵。一方面是想不劳而获，通过此阵吸食妖丹，另一方面也是用这个阵法，控制他们搜集的鬼灵，用妖气养着，方便他们炼制邪器。”天欢冷哼一声：“还给这个阵法起了个名字，叫做天心鬼阵。”

    “天心鬼阵……”桑酒念着这阵法的名字，皱眉道：“这么说来，这阵法原本就是用来困住鬼灵的，难怪城门外那么多的鬼灵，城内却一直不受影响，这里的人们只要不进入那个鬼阵就不会有事。”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邪修在这里布下天心鬼阵？这里原本是战场，所以能聚集那么多的鬼灵，可是这里目标过于明显，很容易成为仙门的靶子啊？”天欢百思不得其解。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究竟是怎么回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桑酒想了想：“到时候喊上那位盖先生。”

    “你还真的敢带着他一起啊？”天欢皱眉。

    “他的出现不是偶然，而是专门等在那里，为了引我们进天心鬼阵的。离开这里的关键，就是那个天心鬼阵，就算是我们不打算去探阵，他也一定会有所动作，让我们前去。既然如此，不如邀请他一起去，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桑酒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对了，这个给你。”桑酒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天欢：“算是你勤于修炼的奖励。”

    天欢接过定睛一看，惊喜道：“这是……父亲的玉坠子！”抬头复杂的看着桑酒：“你……你去林中寻回来的？”

    “是啊，还好野兽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附近的人又都因为山上有大虫而甚少上山，你这个玉坠子才没被捡走。”桑酒喝了口汤：“不用太感激我，记得借我冰晶盏就行了。”

    “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冰晶盏上！”天欢刚刚升起一些对桑酒的感激，瞬间被她冲散不少。

    “吃饭吃饭！”

    天欢撇撇嘴，捡起心中那已经被划烂的小本本，又记上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