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释然

    桑佑刚刚将蚌王送回寝殿安置,调了人手回来打扫战场,便听到一阵喧闹。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意欲何为!”

    随着腾蛇士兵的呼和声传来,一个弱弱地声音喊着:“我不是可疑的人!”

    天欢皱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怎么了?”

    “圣女,抓到一个混进腾蛇军的人,不知是何底细。”

    几个腾蛇兵压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圣女……见过圣女。”那女子见到天欢打量她的目光身上瑟缩了一下,声音颤抖着见了礼。

    天欢觉得这个人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刚要询问,便听到身后离俊惊奇地喊道:“咦?你不是那个错跑到泾河的人吗?咱们又见面啦!”

    被抓住的女子正是清音,那日清音在墨河见到从神域归来的桑佑,从他口中得知桑酒受伤,清音便急忙回到了玉倾宫。却因桑酒闭关之故未能拜见,只好老实呆在自己的住所。然而不久后,她偶然发现玉倾宫外多了一些她从未见过的士兵,心中忐忑不已。今日更是见到玉倾宫外的军队忽然集结,细一打听还是天欢圣女带兵要直奔墨河。不明就里的清音大惊之下,也顾不上对天欢的惧怕了,便决定要跟着去墨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就是这样的……”清音讲完了来龙去脉,看着天欢不善的脸色,怯懦的缩了缩脖子。

    “看不出来,你胆子有这么大?咦?你受伤啦!”离俊听完之后饶有兴趣的感慨,随即发现清音嘴角未拭净的血痕。

    “啊……我……就是摔了一下,小伤而已。”清音低着头,脚尖不自觉的抠地。

    “被姒婴的魔气击中,确实算不得什么重伤。”天欢冷哼一声。

    清音急忙抬头:“圣女……我……”

    “你什么你?”天欢不耐烦道:“别以为我认不出来,刚才偷袭姒婴的,就是你吧?”

    “……是。”

    “你好大的本事呀。”

    听着天欢带了些嘲讽的语气,清音对着手指:“圣女……我,我错了……”

    “错?上来就认错,倒是很有态度,那你说说看,你错在哪了?”

    “我……偷袭是不耻的行为,有辱神域的盛名……”

    天欢挑眉:“啊?”

    清音迷茫:“啊?”圣女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见到清音闪烁的眼神,天欢嘴角抽了抽:“你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吗?若非有我牵制在前,你又怎能偷袭成功。你就没想过失败了会怎么样嘛?就你的实力,姒婴杀你十次都绰绰有余了!还装扮成腾蛇军,我腾蛇军可没你这么无脑的家伙!”

    “我也只是……只是想出一份力么……”

    “要出力不会大大方方的说,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混进来?今日之事我就是说你不怀好意就地处决了你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清音眨了眨眼,今天的圣女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好了好了,她都受伤了,先让她去治疗吧。”桑佑上前打圆场。

    天欢转过身去:“又不是我的人,我才懒得管她。”

    原来刚才是错觉,圣女果然还是嫌弃自己的,清音的两根食指在胸前转着圈圈。

    桑佑将清音带到自己身边,离俊凑上来问道:“方才魔气笼罩,连我都觉得漆黑一片视线不明,你是如何脱身躲藏的?”

    清音轻声回答:“我乃乐者,从小习音律辨万物之音,纵然目不能视,但仅凭声音便可明辨周遭环境。”

    “厉害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听声辨位!”离俊兴奋的瞪大眼睛,然而笑容刚刚提上便牵动了伤口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样子:“嘶……好疼好疼……”

    桑佑一脸无奈:“原来你还知道疼啊。”

    “废话,我是壳子坏了,又不是死了,当然知道疼!”离俊没好气道:“我这大老远的过来帮你们打架,你不说谢谢我还打趣我。”随后也不待桑佑说话,对着清音道:“你那个听声辨位,教教我呗!”

    天欢刚要离开,听到离俊的话,忍不住嘲讽:“蠢货,那可不是听声辨位,也不是说教就能会的。”

    “是吗?”离俊挠挠头,看着天欢:“那你会吗?”

    天欢冷笑一声,昂首回道:“不会!”

    离俊被天欢这幅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弄的有些懵,随即反应过来:“你……你不会啊?看你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也会呢!”

    天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家伙不值得不值得:“那是回声定位,有些种族天生便有,其他种族后天想要学会,非得常年刻苦训练才能摸到门路。再说了,有谁规定我就一定要会这个吗?”

    离俊一噎:“那倒也没有……”

    天欢忽然反应过来,指着离俊:“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我可没听说桑酒还有别的亲人。”

    离俊摸了摸鼻尖:“我是……”

    “离俊,莫要对圣女无礼。”桑佑急忙上前说道:“天欢圣女,这是泾河蟹族王子离俊,今日特来助我墨河力抗魔军的。”

    “啊,你就是给桑酒吃天芒丹的那个妖族王子啊。”天欢啧啧两声,看向离俊的眼神愈发轻蔑:“果然是无知妖类。”

    “……是我怎么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离俊有些不爽。

    天欢不欲和他们再费口舌,转头便去点兵准备返回神域。

    离俊见到天欢离开,一头雾水的看向桑佑:“这人怎么回事?”

    桑佑和清音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看着跪伏在地的妖王,冥夜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真是多谢你了。”冥夜看着身边初凰:“若不是你前来相助,恐怕又要拖上几个月才能捉住他。”

    初凰一袭红衣,脸上是泰然自若的笑容,淡淡道:“冥夜你太客气了,主要出力的还是你,我不过是用宇神之力封住了他逃跑的路罢了。”

    “听上去事小,可却是最关键的,不过你我之间这般言谢也着实矫情。也罢,等我们回去,定要在玉倾宫好好的聚一聚。”冥夜笑道,初凰点头应是。

    冥夜右手抚上心口,那里藏着两个珠子,那是他的妻子赠与他的珍珠。

    桑酒,这边的事终于了结了,终于又可以团聚了。

    然而当冥夜凯旋之时,却发现玉倾宫中大门紧闭,一派寂静。

    胜利的喜悦渐渐褪去,冥夜的神色凝重起来。

    副将来到他身边悄声问道:“神君,玉倾宫中从未传出出事的消息,此番景象只可能是最近才发生的。如今不知玉倾宫是否有变,还请神君指示。”

    冥夜的心骤然紧缩,如副将所言,直到他回来之前,收到的信息都是玉倾宫平安,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桑酒呢?她在玉倾宫中养伤,如今又可安好?

    冥夜的眼眸愈发深沉,然而千万将士在他身后,纵然心中焦灼万分,他也不能贸然行事。

    正当冥夜打算自己前去玉倾宫中探路之时,有斥候来报。

    “神君,有大批人马朝着玉倾宫而来!”

    冥夜神色一凛:“全军戒备!”

    不多时,远处显现出大批人马,军中将士皆是蓄势待发。然而带他们走近些,冥夜看清了那些人穿着的衣服时却有一瞬的怔愣。

    腾蛇军?

    天欢带着腾蛇军刚刚回到了玉倾宫门口,便见到了一脸凝重的冥夜。

    “哟,我们的战神又打胜仗回来了?”无视面前军队的剑拔弩张,天欢的语气仿佛再说今天天气真好。

    “天欢,这腾蛇军是怎么回事?玉倾宫又发生什么事了?”冥夜忍不住皱眉问道。

    天欢从他身边走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说吧。”

    冥夜看了看天欢身后的腾蛇军,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确认过没有异样后,便跟着天欢回了玉倾宫。

    “原来那妖王几次三番的拖住我,是为了让魔军攻打墨河!”

    玉倾宫主殿,冥夜拍案而起,这是天欢第一次见到震怒的冥夜,此时的冥夜没有了往日的温文尔雅,面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天欢心中一阵酸涩,自认识冥夜起,她很少见到冥夜情绪外漏的样子。他对自己永远都是礼貌疏离,仿佛他们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般……可自从冥夜认识了桑酒,她仿佛见到了一个“活”的冥夜,这个冥夜,会开心大笑,会伤心愤怒,纵然不那么完美,可是这才是真正的冥夜……便是如今的修罗模样,瞧着也比从前假人一般的样子好了百倍。只是……他的情绪调动,从来都不是因为自己。

    天欢稳了稳心绪,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从之前桑酒遇袭便可知晓,他们针对的,从来都不是墨河。”

    冥夜沉默不语,天欢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并且因为多年征战,他想到的更多更全。魔军要报复的是他,他们要看着他痛苦崩溃,挫了锐气,更要他战场上渐渐失去理智,对他们再构不成威胁。

    “桑酒伤重还在闭关,对外界之事毫不知晓,至于墨河,左右你现在已经回来了,便交由你处理吧。”天欢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离开。

    “天欢……”冥夜叫住了天欢,看着天欢的背影,冥夜脑中思绪万千,他一直视为妹妹的女孩,今日终于长大了,她所做的一切也越来越像一个圣女,若天昊神君得见,不知会有多欣慰。

    冥夜诚心的道谢:“这次,真的谢谢你,若非你去了墨河,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

    天欢的拳头握了握,随即松开,她背对着冥夜,高傲的扬着头,挺得笔直的脊背显现出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她的声音落在殿中,随着冰凉的玉砖渐渐散开:“我乃战神之女,抵抗魔军,庇护苍生,是我父亲,也是我族的意志!”

    殿中十分寂静,天欢离开的脚步声便格外清晰,她一步一步坚定的走着,没有丝毫犹豫。而冥夜,目送着天欢离去的身影,渐渐露出释然的笑容。

    天欢回了碧菡殿,这一路上的仙婢仙侍见到她面无表情的样子都远远的避开,她进了殿内屏退了所有仙婢,强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天欢知道,从今天起,有什么东西变了。

    天欢不是傻子,她很久之前就已经明白桑酒在冥夜心中的特别,可她一直麻痹自己,不愿正视这个事实,不断地为冥夜找借口欺骗自己他只是逢场作戏。后来,桑酒强行将她从自己编织的谎言中拉出来,让她直面残忍的事实。她恨过,恨冥夜辜负自己,恨桑酒横刀夺爱,可是她知道,她从未得到过冥夜,而冥夜也一直未曾回应她的感情。这个清醒的认知让她痛苦不已,她曾想过报复,可害人终害己,若非桑酒,她还不知要被困在幻境中多久。

    她旁观了几个凡人短暂弱小的一生,最开始她不懂,那两个女子为何要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扛在肩上,她们的父亲都已经不在了,就算与情郎远走高飞,也不会有人指责她们什么。可是渐渐的,她的心逐渐被她们吸引,而埋藏在心里的某种情绪也渐渐被唤醒,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她从开始的质疑,逐渐变得理解,甚至现在想做和她们同样的事情。

    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情爱。她的价值,也不是只有依靠冥夜才能显现出来。

    她啜泣着,喉咙发出的呜咽之声渐渐变强,终是成了嚎啕之势。

    她怎能不哭,冥夜,那是她至今唯一喜欢过的男子,那是她投入了几百年的感情啊!

    天欢咬着牙,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不,没有什么人值得我天欢这般伤心流泪,我哭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这几百年来求而不得的付出!冥夜无福消受,是他的损失!

    从前的她,只知围着冥夜转,每日为他洗手作羹汤,痴缠着陪他散步,每一日都在为了让冥夜更喜欢她而活。可是现在,她似乎找到了新的活法。

    今日,她第一次领兵出征,大败魔军。

    今日,她不在是玉倾宫中只能攀附冥夜而活的菟丝花,而是战神之女。

    今日,她在这碧菡殿中放尽委屈,告别那个从前的、深爱冥夜的天欢。

    泪流尽了,待明日太阳初升,她还是那个父亲宠爱的天之娇女、腾蛇圣女天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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