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丧秋狝

    秋季围猎到了。

    每年的秋狝都是一场盛大的活动,魏帝带着得宠的宫妃和皇子,在数百名臣子的前呼后拥下,到魏都北边的乌首山进行围猎。

    京城中一共有四支军队,一个是皇城里的北府军,直接听命于魏帝;第二是王宫禁军,负责宫廷的巡逻和各个宫门的警卫;第三是宣威将军管辖的神机营,负责京师地区的安全;第四是屯驻在京城郊外的牙门军,也是魏帝控制的机动部队。

    这四支军队届时都会参加,若是能在魏帝面前大显身手,博得青眼,不仅能压得别的军队一头,升迁赏赐那是绝对少不了的。因此,每年冬狩就成了几只军队较劲的绝佳机会。

    云岫使出了十二分的撒娇力气,又有梁将军和姜循礼作担保,总算是磨得梁夫人同意了她一同前去。

    乌首山离魏都不远,坐马车不过半日的时间就到了狩猎的营地。

    秋狝一共六天,前三日是赛马、套马、射箭、摔跤的比赛,后三日是自由围猎。所有的比赛都是以不同的军队各自为战。

    秋狝开始前,魏帝举行祭天仪式。

    姜循礼和云岫都算在神机营的随军家属中。

    云岫远远的看着祭台上的魏帝,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看见魏帝。此时的他还很年轻,虽然膀宽腰粗,但完全不似十年后的肥头大耳。

    时机还没有成熟。

    云岫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杀意,她脸颊泛红,眼眸中闪过阴戾的光芒。

    姜循礼忽然对她说道:“你看魏帝身边那两个人,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北府军和皇宫禁军的统领,李明荣、董云驰。他们都是一顶一的高手。”

    “嗯……”云岫将目光从魏帝身上移开,漫不经心地一扫,瞬间呆住。那李明荣分明就是杏花小筑的首领,卫彪。

    那杀手组织到底是个什么来头?竟然全是军中之人?

    难怪,她前世就曾经打过秋狝的主意,但卫彪哧笑她鼠目寸光,此刻看来,秋狝时魏帝身边戒备森严,根本无从下手。

    邓裘是神机营中最年轻的副将,刀枪鞭矛、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这次秋狝,他卯足了劲想要在比试中出把风头。

    云岫想起前世,卫彪在这年的秋狝后提起过一件事情,骑马比赛中,有一匹来自西宗的黄骠马发了狂,带着选中那匹宝马的骑手直接冲出了悬崖外,双双殒命。

    “杀人要用脑子,要做得不知不觉、水到渠成,明白吗?别总是想着去搏命。”卫彪那这件事教导云岫,说这话时,他脸上带着狂妄的志得意满,他咋了一下嘴,“只是可惜了一匹好马。”

    “西宗黄骠马。”云岫在落款处仔细地勾上一处杏花,将薄薄的纸笺折好,塞进了一只竹管中。

    竹管夹在派发的赛马服中,呈到了邓裘的面前。

    次日,赛马大会。

    马军都尉依次介绍马匹。

    “这匹黄骠马是由西宗进贡,头上有白毛,形状如满月,是难得一遇的宝马良驹。”

    话音刚落,北府军中立马有人铿锵有力道:“末将身带西宗血统,骑这黄骠马再合适不过了。”

    出列的是一名皮肤黝黑、眉眼深邃的高头大汉,是北府军的副将花一卓。

    邓裘与李明荣眼神交汇,李明荣站在魏帝身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但是下一刻,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他听见邓裘朗声道:

    “既然是西宗进贡而来,就要看看我们北魏人能不能驾驭得了。末将要这匹黄骠马!”

    邓裘的话说得正中魏帝心思。

    魏帝听了喜出望外,二话没说就将这匹黄骠马给了邓裘,抚掌大笑:“若是你能取得名次,孤另有赏赐!”

    花一卓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他本就黝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讪讪退回了北府军中。

    云岫心道,你以为你今日倒了大霉,其实是撞了大运。

    参加赛马大会的骑手们选好了马匹,马军都尉宣布规则,他指着不远处顶着金光的山峰:“那就是坞首山北峰,峰顶上有一棵千年槐树,树上系有红色丝带。你们从此地出发,沿着山路向上,率先带回红色丝带者获胜。”

    骑手们跃跃欲试。

    一声令下,数匹骏马如离弦的箭飞驰而去。

    赛道设置的很巧妙,北峰看着不远,但山高陡峭,来回起码五十里路。狭窄的山径蜿蜒曲折,像是一条银色的丝带,绕了北峰一圈又一圈,相比于在平原上比拼速度,此处更考验骑手的技巧。最重要的是,骑手们沿着绕山的道路盘旋而上,魏帝坐在营地中便可以观摩。

    云岫打了个哈欠,和宣威将军说乏了,要回营地休息。

    坞首山满山苍翠,层峦叠嶂,云岫施展轻功,沿着石壁扶摇直上。

    一刻钟的时间,云岫赶在骑手之前到达了山顶,她找到一处岩缝间躲藏好了身影。

    不一会儿的功夫,远远看见山道上有烟尘腾起,第一个冲到山顶的果然是那只黄骠马。

    邓裘看见那棵系着红丝带的老槐树近在咫尺,眼底亮起了一道光。一阵兴奋的暖流充斥着他的全身,他“吁——”的一声勒紧缰绳,黄骠马却并没有如他意料般的停下,反而加速向老槐树冲刺过去。

    老槐树后面,是万丈悬崖,邓裘一瞬间如坠冰窟。

    他当机立断抽出佩剑,奋力刺入黄骠马的脖颈之中。黄骠马更加狂躁起来,它悲鸣一声,马脖子使劲向后仰去,后腿强劲有力地一掀,将马背上的人向悬崖下甩去。

    邓裘反应极快,他凌空扯住缰绳,借力一拉,黄骠马瞬间被扯到了他的身下,他再往马背上用力一蹬,黄骠马飞速坠落,他攀住了崖边的一块突出的石头。

    云岫暗道一声幸好,邓裘武艺不凡,她特地赶来防止节外生枝,果然不是她多虑。

    她抽出一支飞刀,手起刀落,直直插进邓裘攀在岩上的那只手里。

    邓裘猝不及防,吃痛地松了手,随着一声惨叫,急速下坠。

    一根长鞭从老槐树上飞下,长鞭绷直,迅速回弹,卷着昏死过去的邓裘扔在了地上。

    槐树上跳下来一个人,那人擦了擦长鞭收回腰间,似笑非笑道:“哪来的小姑娘,行事如此歹毒!”

    云岫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失声叫道:“秦叔?”

    秦昶也认出了眼前之人,她竟然是半年前在城郊破庙里散尽千金的那个小女孩。她此时身着锦衣,躲在魏帝狩猎禁地,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无一不透露着蹊跷。

    两人各怀鬼胎,剑拔弩张。

    邓裘未除,这番又多了一个待灭口之人。云岫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刚刚看秦昶身手不凡,她不敢轻举妄动。

    云岫大脑飞速转动,开口是女孩子甜美软糯的声音:“秦叔叔,你闯入围场藏在这儿,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这样吧,你把他交给我,咱们互相就当没有看见,好不好?”

    秦昶冷笑一声:“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上次骗我一回,这次还想故技重施?可惜你想错了,我来到这里就不怕被人发现。”

    “那叔叔想要做什么,如果有我能帮的上忙的,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需要。我就想听听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云岫暗骂一声油盐不进,单手伸到背后,握上了藏在腰间的软剑。

    “秦昶!”

    稚嫩又严肃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黑衣的小男孩微微喘着粗气。他疾步走到云岫身边,将云岫挡在了身后。

    云岫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里面是超脱了他这个年纪的冷峻。秦昶没来由地觉得那目光压得人抬不起头。

    “你家是不是住在大三巷二十三号?”姜循礼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秦昶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这个地址,是他给他年迈的老娘和妹妹找得安身之所。当年他离开魏都,去往梁王麾下之前,将两位至亲转移到了这处私宅。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起,甚至他这次回来也忍住了阔别多年后与家人团聚的渴望。

    这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男孩究竟是从何得知?

    “你是谁?”若说秦昶刚刚还有些轻敌,以为这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此刻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帮助你重回暗卫营。”

    姜循礼的每一句话都让秦昶心中大为震撼,他对他的生平竟然如此了解。梁王覆灭后,他苦苦追寻一个知道他是谁的人,如果一个人没有了过去,没有了来路,他就真的成了与这些乞丐为伍的行尸走肉。

    而此刻,那个人就在他的面前。尽管和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好,我相信你。”

    秦昶在内心的焦灼与挣扎后,做出退让的决定。

    但这一切似乎都在姜循礼的意料之中。他点了点头,平静的走过去,将邓裘手背上的飞刀猛地一拧,刀口变成了一只惨不忍睹的血窟窿。邓裘痛得惨叫一声从昏迷中醒来,姜循礼不为所动,他拔出飞刀后擦了擦,放入怀中,将邓裘扔下了悬崖。

    纵然云岫手上沾满鲜血,此刻看见姜循礼如此冷漠草率的结束了一条性命,还是觉得心惊。她拉住姜循礼的衣袖,讷讷叫了一声:“循礼...”

    姜循礼紧紧握住她不安的手,沉静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过了这么久,第二匹赛马冲上了北峰山顶,马上坐着的是花一卓。

    花一卓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峰顶心中纳闷,那神机营的小子分明在他之前,他也未曾看见他下山,人去哪里了?

    但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扯下一根红丝带,向山下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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