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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陆沉从未像此刻这般迫切的想回到家中,那声声空袭警报仿佛仍在他耳边回荡,他换乘了最近的一班火车漏夜赶路,回城的时还把人家马车夫的马要走了,甩下周严跟对方掰扯,一个人往城楼的方向策马飞驰。

    待天刚蒙蒙亮,城外守夜的警卫听见有马蹄声传来,立即警惕地端起手中的枪,架起身旁的炮严阵以待。

    “干什么来的,马上停下,否则就开枪了!”其中一个警卫大声厉喝了一句,子弹上膛的咔嗒声显然是做给来人听的。

    只见疾驰的马匹被缰绳猛得往后一拽,马驹发出一声嘶鸣,不满地甩了甩头颅在原地踱步了几圈卸掉前冲的力才停了下来。

    陆沉见城门完后无损,没有被攻城炸楼的迹象,这才安心了些许。待他喘匀了气息才道出名讳。却不料对方是个新来的,全然不知道他是谁,愣是不许他越过界线一步。

    许是城里的巡警听到门外的动静,拉了小窗瞧个情况,见这外地调来的新兵蛋子正跟陆沉叫板,那枪口大咧咧地对着人,他吓得拉了小门猫腰出去把那枪杆给压下,反手就往那愣头青脑袋招呼了一掌,骂道:“要死了你,有情况不上报,在这儿干嘛呢!”

    骂完,他转头讪笑道:“这家伙新来的不晓得情况,沉爷莫见怪,您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同潘厅长说一声。”

    “速度。”陆沉此刻没心思同人闲话,赶了一晚的路,脸上的表情自然不会好看,那新来的瞧见这架势顿时一阵惶恐,连正眼都不敢瞧,生怕这位爷秋后算账。

    有了潘明予这层关系,城门很快就打开了一道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陆沉二话不说便驱马入城,倒是把开门的警卫吓了一跳,他连忙让开道来,要是被那健硕的马蹄踹一脚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警卫还杵在那儿惊魂未定,而后就听见有人喊他,转头就瞧见潘明予从楼上下来,问他人呢?警卫无奈地指了指已经没人影的路口,说早跑了。

    这一路望过去没有缺砖少瓦,陆沉悬着的心已经彻底放下了,看来这回只是虚惊一场,战火暂时还未波及到这座小城。

    临近宅院,门口打扫的仆役见着人骑马而来,先是一愣而后欣喜地折回屋里给大伙报信去了,院里的人都纷纷放下手头上的活出门去迎。

    “一切可好?”

    陆沉头一句便是问的管事,周彭自是晓得他问的是什么,便颔首应道说无事,虚惊一场,末了还说夫人去了孙先生那儿还没回来,刚才已经让人捎消息过去了。

    他三言两语就把事说了大概,那时日军的飞机飞的很低,几乎是贴着房顶掠过,但并没有真的扔炸弹,估摸是想震慑周边的城镇。之后政府拉响防空警报,警厅出动了大量警员挨家挨户上门告知情况,让大家去防空洞避一避,以后可能会经常有这种预警,大家得做好随时避险的准备。

    “今天不用再给大家安排事,做完手头上的活就都歇息去。”

    “好的。”

    管事领了吩咐就下去着手安排,唤来几个仆役给先生准备换洗的热水和衣物,又命厨房做些吃食送到院内。

    你收到府中仆役传来的消息后便匆匆往家里赶,迈过好几道门槛才到了内厅,远远地就瞧见那着杭绸长衫的高挑身影,你不禁提拢裙摆小跑过去。

    “陆沉——”

    他听到声音转过身见你跑近,便笑着张开双臂,把你拥入怀中。你紧张地捧着他的脸仔细瞧了好一阵,眼眶里攒着的泪水满溢而落,反倒牵动眼前人的心弦。

    “我回来了。”陆沉浅笑着用指腹轻轻拭去你的眼泪,也不顾四下还有仆役,俯身落下一个安抚的吻。

    你愣了愣神,随即羞赧地把脸埋进他衣襟里,攥紧拳头就往他胸口锤了一下,嗔道:“尽会食言,骗子!”

    陆沉把你的拳头握紧掌心里,耍赖般接你的骂,只要是人没事怎么都好。

    这小别又重逢地腻歪了一场,仆役们早就识趣地退下了,边上就只剩你俩,你方才就瞧见陆沉眼底那抹淡淡的青黑了,莫不是接了个没头没尾的电话就着急往家里赶,纵使他已经把一路的风尘洗去,倦色也不是那么容易遮掩的。

    你问他要不要回屋歇会儿,这话倒是让他钻了空,牵着你的手说要人陪。你嘴上数落他不是,但心底里晓得他实则是陪你,弥补那些留你一人彷徨受怕的时日。

    陆沉哪是会耍性子的人,若放在从前,他定忙着打理自己的事,早不知去向了,反□□里也没个值得他惦记的人,现下念着你才额外上心,他也乐得如此,远行的帆船不可能永远在海上漂泊,总归得有个港湾停泊歇息。

    卧房内的窗户大开,偶有几阵风吹动床边的帷幔,你轻摇手中的蒲扇,让清风拂过他的鬓发带走夏日的热气,你望着小憩的他,想着他那双赤玉般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含笑怀柔,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眷恋了。

    风雨欲来已是不可避免,你只求身边的人都平安常在,这就足够了。

    这一歇便歇到了晌午,还是王妈招呼起来用午饭,你们才挪了地。这厢才刚放下碗筷就有电话打进来了,说是朝安报社的老板找陆沉,清闲不过半天他又得忙了。

    你回屋整理了一会明天上课要用的课本和练针用的家伙什。现在孙篱已经把你纳入师门,针灸这门技艺自然要传授给你。平日里你除了在课堂里学系统的知识,下课后还得到孙篱那儿练会针技,一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一点都不比陆沉清闲。

    这回,陆沉接完电话进来,手里却多了一只小巧别致的细瓷玉罐。你不明所以地接过,问他是什么,他轻笑说这是春天。

    你这才恍悟,想起临走前自己让他回来时得弥补缺席的春天,时间过了就是过了,怎么可能弥补,你那会儿只不过想故意刁难他,没曾想他真找到了法子。

    你带着半分疑惑地拧开盖子,里头填满了半透明的膏体,一股清新的杏花香扑鼻而来,其中还混了些许馥郁的沉香和丁子,倒不会让杏香太寡淡。

    “庭院里的杏树今年可有开花?”陆沉问。

    “有的,开得可美了。”你答道。

    花开又一年,陆沉还记得小姑娘进门那会儿,杏花正铆足了劲儿开,她穿着绣纹精致的素白花鸟裙给自己拾花煮茶,他把相思噙杏刻入红翡中赠予她。那些个煎熬的、惊心的、温存的时刻都是在这杏花香浮荡的春天里发生的。

    那时含羞带怯的姑娘现下眉眼已经长开,清丽间带了几分动人的娇韵,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春天。

    “这香会用不会?”

    你没抹过这玩意,但作为女孩儿又怎不会这些个胭脂水粉,不过你偏想在陆沉面前耍性子,便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说不会。

    陆沉哪里不晓得你的小心思,他斜睨了一眼笑着说了一句娇气,末了用指腹在膏面上抹了一圈,握住你手腕轻轻把半透明的膏体推开,残留在指尖的些许便捎带着往你耳下抹,最后在你的鼻尖轻点一下。

    “好了,我们小姑娘这下是个化了人形的杏花仙了。”

    你被陆沉夸得脸上一红,也挑了一指香膏抹在了他的颌下,完了才想起他待会可能要出门见客,顶着这一抹女香怕是不合适,又拿手帕沾了水想给他擦掉。

    “留着也无妨,待会你随我一同去好不好?”他握住你伸来的手,顺势把你拉到身前。

    “生意场上的事我又不懂。”你说道。

    “不是去谈生意,先前你在电话里不是提到孙先生想捐书吗,这回去跟朝安报社的老板谈谈能否帮忙送厂印刷,手抄太费事了,你俩打算抄到何年何月?”

    你那时不过随口一提,完全没想过要让陆沉帮忙,却没想到他倒是记着了,还给你找了解决的法子,你不由得心头一暖,看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感激。

    “那你等回儿,我换身衣裳。”你说着便推开他的臂膀,唤了王妈进里屋搭把手。

    陆沉原是想说你这身也很好看,不用特地换,但瞧你难得有打扮的兴致就没把话讲出口。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陆沉正翻阅着你搁在桌上的课本打发时间,听见高跟鞋敲击地步的声音才抬头望去,这一眼看得心都为之一荡。

    你略施薄粉挽了发髻,鬓边别了他先前送的珍珠花夹,着一袭山黎豆红如意纹长旗袍,手臂上披挂一块银鱼白蕾丝披肩。

    这一身是你跟着学校里的女孩儿学的,很寻常的新式打扮。可落到对面人眼里,那就愈发明媚动人了,隐隐香气在周遭浮动,正应了他那句杏花仙化人了。

    陆沉朝你伸出手,说:“报社离家不远咱们走过去吧,不坐车了。”

    你腼腆地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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