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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回程一路无话,王妈心里暗自琢磨着待会要如何把夫人哄好。虽说这世道本就乱的一塌糊涂,道德伦理在这个阶层形同虚设,陆家虽历来有只娶一妻不立二房的祖训约束,在这大染缸里算是一支清流,但也架不住被人当面撞见。

    王妈理应是向着先生的,可同为女人又怎会没经历过伦理纲常的压迫,为此受过的委屈和忍让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这事若是别人瞧了去顶多调侃一句风流,但好巧不巧给女主人看到,可不就是在人跟前添把火属实活该嘛。

    她回府后先让丫头们陪着夫人,自己急忙去外院找人给那位不省心的爷通风报信,回来的时候自己看着办,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这两头不讨好的苦差事终究是落到了能在东家跟前说得上话的人身上。

    周严自然是晓得老板今日的行程,他还特意免了自己随行的活儿,难得可以避开那群莺莺燕燕,周严自是乐得清闲,别人都恨不得进去沾点美人恩,他倒是避之不及。

    然而,王妈的到来却打碎了他难得的闲暇,平日里隔三差五地替老板打理生意,他自无怨言,这是他的分内事,可小两口闹矛盾哪轮得到他屈屈一仆役掺和一把。况且夫人都没作声呢,皇帝不急太监急个什么劲儿。

    你对此确实没什么要表态的,心里只想着收拾家什去孙篱那儿避一避,要是半夜碰到人回来了,那也忒尴尬了,到底是睡一块还是把人撵旁屋睡去?

    陆沉这份人你虽谈不上知根知底,但他什么品行还是晓得的,即便他在外多工于心计,手段多么高明,但待你一直是情真意切的,别人感受不到,你与他日夜相对又怎会察觉不出。

    不过,这事如果就这样轻轻放下,又难免有点太便宜人了,而且天下间哪有不吃味的情人,既然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如果不闹上一回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你打定了主意要找人说理去,却不料才刚踏出门,却被人叫住了。

    来人正是成衣铺的掌柜,你跟他说陆沉不在,他却道不妨事,让你去铺里一趟也无差。

    你随着掌柜到了店铺内堂,展台上铺开了一件色泽艳丽的盘金满绣喜服。褂上的金凤祥云用上了极其珍贵的孔雀羽线,使得纤毫毕现的凤凰尾羽泛着逼真的羽毛光泽,而下裙的裙襕上绣了海水江崖百蝶纹,整件裙褂几乎承托了人们所能想到的一切吉祥如意的愿望。

    “这件喜服是托临城的秀坊绣了足足六个月才出的成品,只不过东家在开箱检查的时候发现衣襟有一处金线崩断了,要求原路退回去修补。可是衣服太矜贵了,受不住这样来回运送,我们的绣娘就临时做了一点修补,现在基本上是看不出断线了。您再检查一下,若成的话咱就签单收货吧。”掌柜在旁细细说了缘由。

    你听完则说道:“这哪行啊,这喜服是给新娘子穿的,自然得问人家的意见,我说的怎么能作数呢?”

    掌柜楞了一阵,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他犹豫着问:“这是东家给您准备的呀。”不问您问谁去?

    “我都是成过婚的人了,哪还需要……”你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其中的意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掌柜瞧见你惊讶的模样,立即晓得自己坏事了,忙拍了下自己的嘴,说道:“您瞧我这嘴,东家定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才没有告诉你吧。”

    现在不说也说了,你让掌柜如实相告总好过这样吊着人。他便抽出了一卷画纸,说东家亲自画了整幅纹样交给绣娘,这事在去年七夕就定下来了,之后就是漫长的裁布绣样,一直到前阵子才把成衣送到店里,东家接了他们的电话就从外地回来验货。

    你自是晓得掌柜说的外地正是自己的村子,那时候陆沉突然说要先启程回来,怕不就是为了这事吧。

    原来那句“择日补回来”的话并非儿戏,他一直记着,却从不向你透露半点口风。

    想到这,你的心底不由得泛起圈圈涟漪,被重视的喜悦充斥心头,仿佛被蜜糖浸润那般。

    你望着眼前这件精致的喜服,不禁对那还未择定的良辰吉日升起一丝期待。

    殊不知此时的陆府正陷入鸡飞狗跳的混乱中,你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府里的人,大家自然而然地以为夫人因为瞧见先生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气急了离家出走,正四处寻人。

    与此同时,清风书寓也并非一派祥和之地。

    清风书寓怎么讲都攀上了书这一字,内里自然不会像寻常窑子那般艳色满堂,烟酒四溢。姑娘们规规矩矩地在各自包厢里宴客,每每经过都能听到里边抚琴弄调,莺歌似的嗓子能唱得人心神荡漾。这里多的是有人不为□□,来这地儿只为听几首软语小调,亦或是唱几出折子,单人单座不比去挤戏院,听吆喝要来的舒坦。

    陆沉选了此地,一来是晓得今天这位由潘伯伯牵线搭桥的贵客好这味,二来他也有事找这里的一位姑娘。

    自古以来,英雄难过美人关,酒水与艳色向来是套耳报的利器,一壶热酒,三两撩拨,多少秘辛就这样从承欢的床笫间流出。

    生意场上的事谈完,三两个姑娘挨着那人往内屋里送,边走边凑耳边调笑,她们多少都有些自己看家的本事,来吃花酒的一旦陷进去,就别想轻易走出来了。

    陆沉见人已经安排好下一场了,便再无心待在这充斥着脂粉酒气的厢房。他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怀表的金属剐蹭隐没在靡靡之音里,指针滴答滴答自顾自地走着,在转了不知第几圈后被咔哒一下盖住了。

    “沉爷在这儿吹风呢?害我一顿好找。”

    一位穿着修身旗袍的姑娘款款走来,漂亮的凤眼斜斜一睨便有万种风情,一条白毛披子垂搭在臂弯间,整个人乍一看像只显了人形的白毛狐狸。

    “清沅,好久不见。”陆沉浅笑着朝她颔首。

    清沅皱起细眉,她大胆地与他贴近,手肆无忌惮地伸过去,嘴上娇嗔地说:“好生无情的男人,现在连一声姑娘都不愿多喊了吗?”

    陆沉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身与其错开一个身位,使得那手碰了个空,他脸上仍旧保持得体的微笑,一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姿态。

    “不沾烟酒,不碰女色,你当真要做个二十四孝好男人?”清沅出口调侃了一句,便没兴致与他打趣。

    她把人带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厢房,也没问陆沉的意思,自顾取了一支细长的烟杆往里填了烟丝,烟草燃烧的味道掩盖住她身上扑的粉香,她的妩媚多姿不为无心人展露。

    “你要的信息已经在这上面了。”清沅说着,把薄薄一张纸往桌的另一头推去,就在陆沉的手要触到纸张时,她持烟杆的手一落,烟斗压住了纸,金属磕在石料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清沅偏了偏头,那双凤眼瞥了桌上的黄铜浅盘,又转而望着面前的人,笑着轻吐一圈烟雾,轻快的话也随着烟雾一同吐了出来:“再犹豫的话,纸要被烧着咯。”她抬了抬烟杆,纸张因为烟斗的高温而被熨出了一处焦黄。

    陆沉面不改色地把半块金灿灿的小黄鱼置入铜盘,哐当一声脆响,那铜盘就被烟斗勾着边挪走了,同时那记满信息的纸也被推到手边。

    他展开来细细浏览了一遍,敛了笑意的眼睛如鱼鹰般锐利,他抬眸看向清沅,道:“姑娘这钱赚的有些不地道了。”

    清沅轻笑一声,把烟斗的灰往积灰盒里磕倒出一捧烟灰,而后说道:“不然你找刘闲去,那家伙出的价格低。”说完,她倾身上前,伸手打算把那张纸要回来。

    陆沉也笑了,他捏着纸张的手指一曲,薄纸朝后勾扫过她的指腹,手腕一旋双指夹住纸伸到了灯罩之上,被摇曳火舌舔舐的一角很快就焦黑蜷曲成一团,最后被他随手扔入积灰盒里。

    清沅讪讪地收回手,拇指摩挲着指腹,继而横了他一眼,末了似是又想起什么,凤眼微微眯了起来。她拿起黄铜盘里的小黄鱼掂了掂,笑道:“既然沉爷觉得我给的信息还不够,那我再免费送你一则……”

    她话说了一半,转眸望向他,见他做了一个继续的手势,她才悠悠说道:“今天是团圆的日子,拿点东西回去哄哄自家媳妇儿。”话末,她转身从匣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蝶贝盒子放到陆沉面前,食指在那光华流转的盒盖上敲了敲,语气里颇有点幸灾乐祸:“她,什么都瞧见了。”

    陆沉不禁莞尔,收下了那色泽绚丽的盒子,略略颔首谢过清沅的提醒便转身出了这间房,没有片刻驻留,径直朝书寓大门走去。

    清沅打开沿街的窗户,让风吹散屋内浑浊的空气,她斜倚在围栏边浅嘬了一口烟,朦胧烟雾把眼前的纸醉金迷衬得更加虚幻。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辆渐渐远去的黄包车,心中不禁起了一丝羡慕,到底是哪位骁勇的姑娘把这个老天都觊觎的人留在了人间。

    她坐了好一阵子,烟杆的烟丝早已燃尽,而楼下一阵轻言巧笑吸引了她的注意。清沅稍稍探头出去望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姑娘们正攀扯着一个男人的臂膀,那人却手无足措地推搡,空有一身令人倾倒的魁梧身材,却抵不住姑娘一双柔弱无骨的手。

    “姑娘们,别把客人吓到了。”清沅高喊一声,楼下的姑娘们纷纷朝她打招呼,绵软的几声姐姐喊得耳朵都酥了,但总有的人不为所动。

    清沅朝姑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不要缠着人家,等人都散去后,她才支着下巴,说道:“严哥儿可是来晚一步,你家那位爷已经回去了。”

    周严理了理被扯歪的衣襟,朝楼上的人点头致谢后就矮身进了轿车里,那离开的速度让人看得像慌不择路的愣头青。

    此时已夜色四合,归家的夫人让一众仆役都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能先生回来收拾局面了。大家想到夫人那冷漠的神色,都不由得替先生捏一把汗,大伙该劝的都劝了,您可自求多福吧。

    陆沉回来时便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等候多时的王妈把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还特地给他烧了洗澡水,把这一身烟酒脂粉气都洗了,别待会再火上浇油。

    “有心了,你跟大家说做完手头上的活就歇息吧,今晚不用值夜。”

    “诶,晓得了。”

    陆沉换洗一番后才走入内院,可自己准备的一套说辞却被一曲琵琶调抢了先,许久没听到这珠玉之音,他在外听了好一阵才进屋。

    “夫人今夜怎得有如此雅兴。”

    你抱着琵琶回头瞧了他一眼,起身拉了他的手坐到凳上,笑道:“沉爷可算是回来了,我正给你编一曲小调呢,你可要细细听。”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拨弄起琴弦,娓娓唱道。

    “我有一段话呀,要唱给哥儿听。陆家大院外,一支杏儿穿墙来,陆郎他不要脸,瞒着妻室逛窑院,太阳落下山呐,家家团圆夜,他才夜半把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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