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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里屋内,林姑娘正整理着今日开出的诊单,见孙篱掀了门帘进来,她合上出诊册子,走到门侧悄悄掀起门帘一角朝外瞥了一眼,小姑娘还可怜巴巴地在那跪着呢。

    “至于发这么大火么?感情这回事,向来都是心不由己的。”林姑娘叹声道。

    孙篱还在气头上,他冷冷笑了一声,从书架上取了七八本医典挨个翻阅,看到需要的内容便抄下来。

    “你真放任不管啦,以前让咱们这些做徒弟的发誓:凡有疾厄来求救者,必一心赴救,怎么轮到你自己倒不算话了?”

    林姑娘就这样瞧着孙篱没再说话,但时不时的来一声叹气,把孙篱叹得一阵心烦意乱,在挨了好几记眼刀后才堪堪噤声。

    她见孙篱一刻不停地东放医典,西拿针灸包,把东西整整齐齐地收进药箱,瞧这出诊的架势,她忙问:“怎么了?今天还有出诊的吗?哪家?”

    “还能是哪家?去看看是哪位天仙把人迷得五迷三道不着四六的。”孙篱没好气地把药箱的背带搭到肩上,又嘱咐道:“这段时间,你顾着点馆子,我得在那边待一阵子。”

    他的这个大徒弟早已出师,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女大夫了,他完全不用担心她,反而得顾着小的。孩子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要真出事了也没个可以拿主意的人,像现在这样,主心骨倒的突然,她自己都慌得没了主意,怎么扛起这么大一家子人。

    林姑娘听言顿时高兴起来,“哎!师父放心。”

    孙篱不由地长叹一声,掀了帘子出去,立刻就收到一道灼灼目光。他依旧板着脸,你拿不准他的心情也不敢做声。

    倒是林姑娘兴冲冲地冒了一个脑袋出来,帮腔说:“还不赶紧起来,你们再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可要耽搁路程了。”

    你们?

    你马上听出了她的意思,眼都亮了,巴巴地望着孙篱,问:“真哒?”

    “再磨蹭,我就不管了。”孙篱说得凶,可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冷冰冰了。

    “腿麻了。”你说道。

    你话音还没落,就被孙篱一把提溜起来,脚心还是一阵刺疼刺疼的,你挨着他的手臂跺了跺脚,拍拍衣服上的灰。

    马车载着几人吱呀吱呀地沿着村道出山路,车内孙篱忽然问起你之前说的考试是怎么回事。

    你顺口便说了,还不断给陆沉说好话,想让孙先生打消对他的偏见。

    可孙篱的重点却完全没在这上面,得知你翘了考试,他又是气得曲起手指给你脑袋敲了一记。

    你嘻嘻笑着躲了,讪讪地问:“先生不生气了?”

    “生气有用吗,难道还能给你喂忘情水不成?”孙篱斜瞥了你一眼。

    这时,马车忽然变得颠簸起来,你撩了车窗的帘问车夫是不是走岔了路,来的时候没这么颠的。

    车夫忙回:“不是哩少奶奶,我们得过了这黑石岭才到得了城郊,我跟着东家的车队在这路走了几十回了,错不了。”

    他眯着眼瞧着路况,今儿也是奇了怪了,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小土堆的,石土掀了起来搞得路都不平坦了。

    “等等!”一直不吱声的护院似是瞧出了端倪,他利索地跳下马车,捡了根树枝拨开最近的一个小土堆的土,立即大喊:“往后退!有雷!”

    车夫一惊,立即拉扯缰绳,指挥马匹调头,往后挪了好几米。

    可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惊得马扬起前蹄,健壮有力的马蹄落地,连带震起几块石子滚到那个小土堆里。

    护院见状立即远离,他还没站稳脚,那个□□立即炸开,掀起半米高的沙土。

    这种自制的□□稳定性很差,稍有碰撞就会炸,尽管威力远没有正规地雷那么大,但是能唬人,吓唬途径的商队绰绰有余。

    你们连忙下了车,只见不远处来了十几号骑马的人,那身大乱炖的着装一看便知道是土匪。

    孙篱立即把你拉到身后护着,并拢的五指扣住了三根极细的针。这东西你晓得,是针灸用的银针。

    护院和车夫脸色也变了,他们都是从商队里退下来的伙计,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这会儿估计是得知了东家病倒的消息,瞧准他们来报复了。

    土匪们把众人团团围了个圈,个个手中都拿着一个盒子炮,他们高高地骑在马背上,不怀好意地看着你们,像是打量羊群的狼。

    “这不是陆家商队的伙计吗?好巧啊。”一个小土匪笑道。

    护院的手已经缓缓往腰间摸,又是一声枪响,他目光一凛,摸枪的手猛得缩了下,但还是抵不过子弹的速度,手臂堪堪擦破了点皮,沁出的血染红了裂开的衣衫布料。

    而土匪那边也有一人忽然落马,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土匪们也被这突发情况吓了一跳,有人下马查看同伴的情况,却发现那人脖颈处扎了一根银针,无论怎么喊都不省人事了。

    “操你大爷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土匪们纷纷拉了枪栓。

    眼见两边都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你忽然喊了一句“等一下!”。你把随身携带的那枚红翡塞到孙篱手上,他似晓得你要干什么,连忙伸手要阻拦你却被你挣开了。

    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何况敌多我寡根本没有胜算,要是负隅顽抗被一锅端了,可不止五条命的事。

    “你们谁是带队的?”

    “哟,你这小娘子胆子不小。”其中一个脖子上挂着狼牙吊坠的土匪吹了声口哨,驱着马朝前走了两步。

    你握紧双拳不让自己发颤,强装镇定地仰头看着他,说:“我们身上没钱,陆家一老一少两个能话事的当家都病了,现在只有这位大夫能去救治。你们把我们劫了去,家主一死,你们一个子儿都拿不到。我可以留下给你们当人质,让他们快马加鞭回去找账房先生拿钱赎人岂不是更好?”

    “少奶奶,使不得!”王妈和护院都不由得惊声。

    土匪领队挑了挑眉,弯下身用手捏住你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咧开嘴笑道:“哟,原来是陆沉的媳妇儿,长得可真水灵啊,你以为我们寨子是什么好地方?像你这种样貌好的姑娘可不知有多少弟兄惦记着。”他说完,身边的同伴都戏谑地笑出声,一道道赤裸裸的目光在你身上扫着。

    你不卑不亢地挣开他的手,说:“什么样的人质能换多少赎金,你们比我清楚得多。”你一面说,一面走到那个不省人事的土匪跟前,颇有章法地拔下那根银针,那人大喘了一口气像是噩梦惊醒一样猛得睁开眼。

    “时不待人,麻烦给大夫放行,车夫得驾马车也得跟着,护院和王妈都是府上的人,没有他们做保证,管事不会轻易放人进屋。”你把银针丢在地上,双手平举以示诚意。

    “少奶奶,我也留下!”王妈小步跑到你身边,紧紧握住你微颤的手,说:“现在两个人质,两份保障,你们可以放人了吧。”

    土匪领队思索了一阵,抬起手示意手下把人捆起来,又道:“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

    一众土匪带着人质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三人停在原地。用两个女眷换三个男人的性命,这种良心的问责让他们恨不得一死。

    孙篱先一步冷静下来,他二话不说卸了固定马车的物件,翻身骑上马,马鞭甩出一声炸耳的空响。

    孙篱印象中的城镇早已物是人非,以前只允许朝中权贵出入的场所到处可见寻常百姓,他快马加鞭掠过街市如同走马观花。他并不晓得陆府在哪个位置,但是知道它前身是康王府,而他跟这位王爷有过几面之缘,也曾客居于此一段时日,不过后来朝局动荡他与王爷便再无音讯。

    他无暇再寻旧影,敲开那扇紧闭的大门,不等管事开口询问来客,他把手中的红翡往管事手上一抛,说:“我是你家少奶奶请过来的大夫,她被黑石岭的土匪绑了,你们快准备赎金救人,我来救你家公子。”说罢,他便轻车熟路地疾步而入,

    管事也迅速捋明的情况,晓得这便是少奶奶口中常念的孙先生,他忙让几个仆人一同跟过去,又折身去打电话给周严,让他赶紧回来商量救人的对策。这里除了大公子,就只有他能指挥得了那支跟随着大公子出生入死的伙计了。

    孙篱在仆人的指路下推开那扇房门,在屋内守着的大夫惊得站了起来,他见孙篱背着药箱便知道来的同行。

    “我姓张,不知这位朋友怎么称呼?”张大夫拱手问道。

    “孙篱,现在是什么情况?”孙篱也拱了拱手,放下药箱就到床边先为陆沉探了一回脉。

    他听完张大夫的讲述,当下就从药箱里取出针灸包,利落地往春凳上摊开,里边整整齐齐码着一套金灿灿的针。

    张大夫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针灸包内侧的布面上有一个鲜红的印戳,上面盖得竟然是前朝皇帝的玉印,这套怕不是御赐的金针!

    现在能用金针做针灸的大夫太少了,金的韧性好,刺激性更强,也不会造成明显的痛感,但对大夫落针的手劲要求比较严苛,否则要么断针,要么扎不进去。

    他不禁凑上去观看孙篱施针的手法,越看越觉得这套针法颇为眼熟,直到最后一针刺入合谷,他方才看出这是几近失传的回阳九针。

    哑门劳宫三阴交,涌泉太溪中脘接,环跳三里合谷并,此法可回阳救逆。

    这是中医的急救法,只要针对了就会有奇效,可一旦偏针就会危及性命,高效与高危并行。现在大家都偏向用西医,不愿意再琢磨这门救命手法了,就连张大夫自己都几乎不用。

    而孙篱这套针施完,陆沉的症状明显就好转了许多,他收了针又取了一个巴掌大的扁瓷盒,旋开瓷盖,一股浓郁的膏药味扑鼻而来。张大夫只能辨别出几味药材,其余的应该是特别调过的秘药,但凡是有点名气的大夫,手头上都会有几副看家的秘药。

    孙篱用三根针沾了些许瓷盒里的膏药,用火烧热后迅速在陆沉的手臂上刺了几针,隐隐一道黑线从靠近心脏的位置延伸出来。

    “给我一个空茶杯。”孙篱说道。

    张大夫连忙取了一个递过去,孙篱用一把银亮的柳叶刀在陆沉的食指、中指上各划了一道极细的口子,十指相连的心脏血本该是鲜红的,可现在从伤口溢出的血却红的几近发黑,积聚在茶杯内几乎看不出是血。

    大概过了半刻钟,伤口的血才逐渐变成正常的鲜红,最后慢慢凝成一道血痕。

    “余毒清了一半,人已经没事了,之后再针一次就能清完。”孙篱松了口气,把盛着血的茶杯放回桌上,他唤了刚才一齐过来的仆人端来一盆清水洗手,整个过程章法有致,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张大夫,你去跟这家的管事说,让他们到医院请个洋大夫,带些葡萄糖挂水来。”孙篱吩咐道。

    张大夫都看愣了,一时没回过神听他说的话,问:“葡什么糖?”

    “葡萄糖,用来维持生命体征的,现在这人滴水不进容易脱水。你跟洋大夫说,他们懂的。”孙篱又解释道。

    “哦,哦。好的,我这就去。”张大夫连声应道,赶忙开了门出去。

    孙篱自个儿倒了一杯凉的茶水,慢条斯理地坐在凳上喝了起来,目光来回在陆沉身上打量了一番。

    这人相貌确实不错,难怪能讨到小徒弟的心。刚才他摸了一下他的脉象,身子骨不似想象中虚,定是这大半年被她护的周全了,不然就算用了他的救命药,身体顶不住照样一命呜呼,神仙难救。

    一想到那半颗融汇了天材地宝熬制的药丸被这人囫囵吞了,孙篱的心便揪着疼,那股无名怒火又冒上来,使得他连灌了几杯透心凉的冷茶。

    不孝徒儿,未当家不知丹药的宝贵!

    孙篱坐了半日,中间让仆人来换一壶滚热的新茶,又与管事的交代了一些事项,洋大夫也来扎针挂了药瓶子,一切都安排妥当已经入夜了。

    许是孙篱的施针加上葡萄糖水的效果,陆沉竟奇迹般悠悠醒转过来。孙篱似是早就知道他醒来的时辰似的,端了一杯水过来。茶杯里插的麦管已经是孙篱为了顾着他起不来,特地准备的了,再多得体贴,想都不要想。

    “喝水。”他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陆沉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他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问孙篱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既然醒了就让你家的人去黑石岭救人,你家媳妇儿被土匪给绑了。”

    孙篱言简意赅地把经过给陆沉讲了一遍,这时房门被打开了,周严进来见到陆沉醒了,面上一喜,但很快又木起了脸。

    “大个子,我已经把事情都说一遍了,你什么时候动身?”孙篱晓得眼前这人是管事说的陆沉的死士,他可以带一对人马过去救人,但是只听主子发号施令,别人叫不动他。

    周严默不作声地走到床边,他单膝跪了下来,手中拿着一纸放行书,说:“老板,我已经召集齐人手了,潘厅长也给了一支警卫兵的支援,我斗胆开仓拿货,望您批准。”

    他说完见陆沉吃力地撑起身,忙过去扶他起来,按指示拿出斗柜的印鉴章,由陆沉亲自在纸上盖了一个印。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陆沉虽是有气无力的说着,但那纸拍在周严手上却似用尽全身的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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