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准备再和我来往了?”
被蒋飞雪这么一质问,盛夏一惊,两双眸子一对上,空气瞬间凝滞。
“我......”盛夏分明看到,对面人眼睛里的怒火。
飞雪呼噜呼噜脑袋上的毛,气鼓鼓,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盛夏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坐下。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觉得,”
“嗯?”飞雪继续瞪着她。
“我觉得学姐她,确实是为你着想......学姐她是你的好友......学姐她......”
“学姐、学姐、学姐,你只想着她的心情,没想过我的?”
盛夏一时被问得蒙住了。
“我蒋飞雪平时不交朋友,交了就是铁哥们,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三个字一出口,瞬时,两人都顿住了。
空气里有一丝尴尬。
蒋飞雪先低下了头,他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三个字。
“我没想过,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
“没想过你愿意和我交朋友,而且,而且还挺真心实意。”
“还挺真心实意?原来你一直不是真心和我交朋友的,敷衍我的。”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
“行了,我不管以前你对我是什么印象,也不管你现在对我是什么看法,反正,你以后要把我当朋友,真的那种。”
盛夏这次没说话,点了点头。
蒋飞雪看到她眸子里的真诚。
不知为何,从那天起,盛夏再没看到徐梓来上学。
一个星期之后。
徐梓忽然出现,在教导处。
盛夏看到她从教导处出来,换了发色与穿衣风格 ,整个人透露的不再是青春张扬而是温和淡然。
“学姐,”
徐梓回头,看向盛夏,嘴边露出一丝笑,向她走来。
“学姐,抱歉。”
“先别说了,盛夏,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她们又来到第一次一起去的那家咖啡馆。
两人靠窗坐下,和第一次一样,徐梓点了两杯卡布奇诺。
落地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上坐着两两三三的人群。
“盛夏,你有一个喜欢了十年的人吗。”徐梓先开口。
盛夏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是啊,谁会那么傻,喜欢一个人喜欢那么多年,还没得到结果。”徐梓轻微叹口气,“想听故事吗?”
还没等盛夏反应过来,徐梓已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们两家是邻居,两家父母来往密切,关系很好。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阳台上弹钢琴,帅气的小男孩弹着悲伤的曲子,那深沉的模样我至今还记得。从那时起,我总莫名想去找他玩,后来听我爸妈说,那时他妈妈刚出国,他爸爸在外忙生意,家里只有管家。”
服务员端上来咖啡,打断了谈话。
徐梓搅了搅杯中的咖啡,继续说,“我从小也是个不合群的小孩,为了带给他阳光,我逼自己开朗起来,要求妈妈给我剪短发,开始勇于表达,勇于彰显自己的个性,慢慢地,我变得不再是以前那个内敛腼腆的小女孩了。人总伪装,会累的。”徐梓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窗外,“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自我,怎么说我是一个独立有个性、家教良好的女孩子,为了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撒谎、嫉妒、干涉他人,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自己。爱再深,没了自我,什么都是空谈。”
一束阳光照射进来,洒在两人身上。
盛夏看到此时的学姐,像换了一个人。她从心里认为,她喜欢这样的徐梓学姐。
“人们都说,相似的人会成为朋友。我对你是一见如故,你看起来乖得像个小兔子,但你骨子里是个勇敢独立的女孩子。我不想失了自己,又伤了别人。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想讨厌自己。”
徐梓一直自顾自地说着,仿佛她面对的,是一团空气。
“学姐,”盛夏想打断她的话,因为她不知道这句伤害自己是指什么,“我支持你做自己,你清楚什么样的人生是自己想要的,我欣赏你,无论是原来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觉得学姐漂亮有才华,莫名有种吸引力。”
“是啊,可如果没了自己,还有什么魅力可言呢。”徐梓苦笑了两声,随即微笑了一下,“我决定出国去,去伦敦,学设计,换个环境换个学业,不回首自己,重新开始。”
“我太佩服你的勇气了,学姐。”盛夏微微睁大了眼。“我想和你解释一下,我和飞雪学长...... ”
“和我没关系了。”
“嗯?”
徐梓望向窗外,眼神笃定,手中的咖啡杯被她握出了一圈淡淡的指印。“对,从此之后,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了。”
沉默声灌满整个咖啡室。
盛夏想去送别徐梓,遭到了拒绝。
她独自一人,去找寻自己了。
徐梓走后的一个星期,学校里安静如鸡,日子依旧悄无声息地过去。
只有飞雪大神的出现,才能搅动一池春水。
如学校路过的学生所见,飞雪大神出现在了画室,二话不说,他再次当着众人的面拉着林盛夏走出了众目睽睽的画室。
“你到底参加不参加?”
“你说文化节活动?”
“对。”
“我一定要参加吗?”
“对。”
“好吧,啥时候报名。”
“我已经给你报过了。”
盛夏惊讶地看向飞雪。
飞雪这次看见,她的眼睛里不再是惶恐,而是真正的怒气。
他不知所以地败下阵来,吞吐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学长,你说要我把你当朋友是吧。那我说几句心里话,我知道,感情这事情不能强求。但任何事情都该有始有终,不是吗?况且,你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吗?不给别人任何思考的余地,不给别人理解、帮助你的空间吗?”
机关枪似的一段话说完,盛夏小脸憋得通红。
这个小孩儿,还真是每天都在刷新自己对他的认知。蒋飞雪摸摸脑瓜。“你是在为徐梓还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啊。”
盛夏撅着嘴思索了一会儿,“都有。”
“我从来独来独往,不喜欢被粘着,不喜欢顾及别人,不喜欢解释,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为何要干涉别人呢?”
“可是,你又想独处,又想交朋友,你这很矛盾啊。”
这小孩儿,不亏是学霸,逻辑严谨啊。蒋飞雪摸摸脑瓜。“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和她解释说明我的心情,你怎么知道她出国去我没有帮助她?是你脑子里的我太差劲了好吗?”
这下换盛夏哑口了。
文化节逼近,飞扬乐团的节目做了好几次修改,最后定下来的节目形式是飞扬乐团唱一首抒情歌曲,舞台后面的背景板要求是一幅以青春为主题的学生画作,由美术班的同学完成。
美术系报名的三个人里,一致推举了盛夏做组长。
其实这不是件好事,盛夏明白,做组长意味着大事小事都要操心,耽误时间不说,最后的加分也不会比别人高。但,对盛夏来说,拒绝很麻烦。所以,她没有推辞。
如往常一样,盛夏来到美术练习室为背景图构图,如往常一样,另外两个人借口下课晚,没有来。
盛夏静静坐着,画着,1小时过去了,2小时过去了,只要一作画,时间就消失地很快......
直到一首明媚而舒缓的曲调从门外隐约传来,引得盛夏分了神,她好喜欢这调子,宁静中有力量,哭腔中有明亮。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盛夏直接走向门外,想听得更真切。
走到门外,盛夏才发现,这曲调是由隔壁教室传出来的。
一步一个探头,不知不觉,盛夏走到了门边,看到了这曲调的主人。
宽且瘦削的背影,那背影和这首曲调给人的感觉一样,落寞但有少年感。
乐声停止,盛夏止步。
你怎么总是偷听我弹琴?
我?总?有吗?
“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听?”
“这话有点污蔑的意思啊,我真的,每次都凑巧。”
蒋飞雪暗喜,她直勾勾反驳的样子,倔强中带点可爱。
“学长,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你的曲子里总是两个主题矛盾啊。”
蒋飞雪挑眉,似乎在问,哪两个?
“悲伤与明媚。”
“你挺有艺术造诣啊。”
“艺术大家说过,灵感来源于情感与生活,情感基调通常来源于家庭。”盛夏犹豫中还是说了出来,“我听学姐说了几句关于你的、你的家庭。”
“你好奇?”
“我只是觉得,以后你有拧巴的时刻,其实,可以,说出来的。”
盛夏后悔说了这句话,她一贯不喜欢干涉别人,她一直秉承的做人原则和蒋飞雪一样,管好自己就不错了。她清楚,这次,是她越界了。
于是,她等着他接下来夹枪带棒的回话,却不料,她再一抬眼,对面的飞雪学长默默低着头,左手攥得紧紧,右手摸着耳钉,陷入了沉思。
盛夏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的思考。
就在她犹豫时,对面的人开口了,沉默良久之后的第一句话是,“有用吗?”
他深沉的嗓音里有一丝哽咽,“会有人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