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啊啊啊——

    妖魔鬼怪快离开!

    眼见小姑娘瞳孔疯狂骤缩,偏要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雪白小脸,二话不说便要立刻关窗,那颗头连忙出声:

    “等等——不是鬼,是人!”

    来人足底一掀,红披风翻窗而入,像一只灵巧的鹤。

    然后他指着烛火认真解释:“你看,地上有影子,我是人。”

    444:“……”呜呜呜,既然是人干嘛这么吓人?

    唐棠:“……”

    她默默将欲高呼出声的‘救命’二字咽下,微眯眼眸,细细打量来人。

    男子有一张英俊的面孔,眸光很亮,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两撇和眉毛一样的胡子,透着风流浪子的潇洒。

    有些人就是那样,你看见他,便知那是谁。

    他就是江湖人称“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果不其然,花满楼微笑开口:“陆大侠,有门不走,偏偏爱走窗户,今后可还敢吓人?”

    陆小凤尴尬地咳了一声,正欲说话,突然脸色一变:“花满楼,你的眼睛怎么了,还裹着纱布?”

    “不必担心,我没事。”

    花满楼微笑温和,轻声抚平他紧张的情绪:“我想,我能看见了。”

    他的声音虽轻,落在陆小凤耳中却仿佛一道惊雷。

    “当、当真?是哪位神医能医治你的眼睛!”

    陆小凤眼前一亮,竟是丝毫不怀疑花满楼的话:“难道是‘一指判生死’的张简斋?不对不对,江湖中的名医花伯父都请来诊治了一遍,他最后也摇头而去。”

    “平一指在日月神教的黑木崖,也不可能是他……”

    花满楼笑而不语,也不打断他的猜测,只揉了揉唐棠柔软的发丝。

    “……她?”

    陆小凤眼神一凝,排除所有答案,只剩这个突然出现在百花楼的小姑娘。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她脚步虚浮,十指白嫩纤柔,没有任何习武或干粗活的痕迹。

    她冰肌玉骨,肤清胜雪,仿佛一株悬崖枝头的花。

    半点不似江湖中人,也不像个大夫,而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雪一般清丽、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唐棠自然不会医术,她只是平平无奇的第四天灾罢了。

    玩家的事,他不懂jpg.

    唐棠解开缠在花满楼眼上的白纱,观察一番,总结道:“你现在已经能看到模糊的人影,纱布再过几日就不用裹了。”

    她又端来一杯温水,递过掌心药片:“唔……药还需再吃半个月,没有异常的话,你的眼睛就康复了。”

    花满楼眼睫一颤,再如何淡定,心脏依然跳得飞快。

    陆小凤在一旁看得几乎窒住呼吸,那些药不是丹丸,不用煎服,比指甲盖那么小的一粒,颜色鲜艳,简直见所未见。

    只见她又取出一支液体的小瓶子,看着是诡异的蓝,滴出来却是透明的,然后直接往花满楼的眼睛里滴了几滴。

    “闭眼,睁开。”

    她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然后说:“好了”。

    花满楼慢慢睁开双眸。

    陆小凤伸出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表现得比当事人还要紧张:“花满楼,你能看到吗?这是几?”

    花满楼不说话,看他半晌,忽然笑道:“陆小凤果真名不虚传,有四条眉毛,还有两根可以夹住天底下任何武器的手指头。”

    他准确将陆小凤竖着的两根手指按了回去。

    “哈哈哈——”

    陆小凤大笑,恨不能跟全天下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待平复了激动的心情,他看着唐棠目光十分炙热,就差一柱香便能把她供起来。

    “……”大可不必。

    唐棠冷酷无情地撇过脸,他依然一口一个‘小神医’叫得欢快。

    花满楼不得不开口打断:“陆小凤,陆大侠,你怎么想起到百花楼来了?”

    “没事便不能来找你?”

    陆小凤手上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酒坛,笑嘻嘻道:“看见下雨了,想来找你喝酒。”

    “这好像是花满楼埋在后院的酒?”

    唐棠眨眨眼,指着‘百花酿’三个大字。

    “是啊。”陆大侠理所当然地点头。

    花满楼唯有无奈叹气,听雨煮酒,自是雅事。

    小楼夜听雨,淅淅沥沥。

    朱红陶炉炭火温温地燃,温着一盏酒。

    炉上酒液晃着清透的澄碧,酒香渐渐飘出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花满楼满饮一杯酒,静听雨声敲窗。

    唐棠手捧青釉瓷碗,小口小口地抿。

    陆小凤倒是与众不同,没骨头似得懒在榻上,眼睛闭着,双手交叠平放腹部,然后吸气,酒液连成一条线,稳稳被他吸进肚里。

    [教练,我想学这个。]

    玩家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444:“……”

    [异能力:空间契约(注:已绑定,不可更改)]

    [状态:与当前武侠地图体系冲突,压制至最低等级]

    444:“检测玩家装备异能力,无法学习任何武功。”

    哦。

    说的挺好的,下次别说了:)

    玩家冷漠地关掉系统。

    这时,陆小凤拿起两根筷子,轻轻敲击着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唱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一曲高歌,惊飞枝头栖息的鸟雀。

    唐棠:“……”

    唐棠僵硬着转过脸,难以置信竟然有人能将歌唱得这么难听,调偏了十万八千里,没一个字在调上。

    她痛苦地双手捂耳,重金求一双没有听过的耳朵。

    花满楼喝到第三杯,终于忍不住道:“我并不是说你唱得不好,但是你能不能换两句?”

    “不能,我只会这两句。”陆大爷理直气壮地叉腰。

    唐棠面无表情道:“唱的很好,下次别唱了。”

    听别人唱歌是享受,听陆小凤唱歌要命。

    退!退!退!

    陆小凤大笑,坦然道:“我确实唱得不好听,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唱?”

    唱就唱,玩家绝不认输!

    唐棠清清嗓,声线清澈空灵如天空,哼唱:“一朝花开傍柳,寻香误觅亭侯。

    纵饮朝霞半日晖,风雨着不透……”①

    陆小凤敲着竹筷,叮叮当当,合着曲调。

    花满楼笑着接上: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②

    ……

    ……

    唐棠放下酒盏,方觉天色晚,水洗后的天幕分外清,星星明亮。

    “我去睡了,晚安。”

    她打着哈欠上楼,忍不住趴到栏上,回身提醒道:“你们少喝一点,酒精伤身。”

    陆小凤摆摆手,示意她早点休息。

    人逢喜事,今晚他心情格外好,花满楼便陪着他喝,后来直接上酒坛,大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行叭。

    唐棠便不管两人,回房洗漱换上寝衣,整个人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她揉揉微微发烫的脸,雪白肤色上是桃花般的薄红。

    小酌怡情,酒到微醺,恰好。

    后半夜又下了雨,枕落雨声,一夜好眠。

    第二日放晴,阳光明媚,后院残花败枝满地,湿润的泥土里是草木的清香。

    花满楼便将花搬出来,白兰、月季、芍药、木槿,一株株搁到窗台上,好教花朵沐浴阳光。

    咚咚——

    唐棠敲着禁闭的门扉,拖长了声线:“陆大爷,起床了,吃饭了。”

    “急什么,天还早呢。”

    一个睡眼惺忪的人拉开了房门,肩上懒懒散散披着红披风,倚在门上,慢吞吞打个哈欠:“早上吃什么?”

    “……你抬头看着太阳再说话,以及,现在是中午。”

    现在轮到陆小凤:“……”

    两人下楼吃午饭,填饱五脏庙,陆小凤终于想起昨晚没说的事,道明来意。

    原来三个月前,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帮主任慈突发疾症,病情急转直下,现在已卧床不起,食不下咽。

    名医请了一位又一位,皆摇头叹息而去,连一贴药方都不曾留下。

    大夫没有开药,自然是无药可医。

    言外之意,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后事吧。

    任慈与陆小凤交情甚笃,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或许,是最后一面。

    唐棠听了,积极举手:“我也想去,请务必带上我!”

    陆小凤沉思片刻,想着她的医术万一能有转机呢?遂拍板同意。

    花满楼则担心恐怕近期来往丐帮的武林人士众多,鱼龙混杂,她又无武功傍身,去了反而危险。

    然而——

    “两票对一票,反对无效!”

    “好耶!”

    两人击掌欢呼。

    **

    青山曼妙,迢迢水远。

    从杭州到济南,至少十天半个月,只能自己排遣赶路途中的枯燥。

    花满楼摆了棋盘,黑白玲珑子,与自己下棋。

    唐棠眉眼极静,玉一般的指尖执着笔,白纸墨字,头也不抬地伏案认真书写些什么。

    两人互不干扰。

    至于陆小凤?

    他今日的画风格外不同——他在看书。

    陆大爷没骨头似地倚着车壁,寻摸着从暗格里摸个果脯扔进口中,神情古怪地看着一本书。

    一会儿纠结,像是想把书从手里扔出去,眼睛却移不开视线,津津有味,看上去矛盾极了。

    大脑:不,快停下!你不想看——

    身体:好怪哦,不确定,再看亿眼。

    忽然,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没了?这就没了?!”

    语气十分不敢置信,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怎么了?”

    花满楼循声望去,视线落到陆小凤手里的书上,封面是几个硕大的字——《错爱,霸道王爷倾城妃》

    花满楼:“……”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应该是下人怕我路上无聊,特意买了江南最受欢迎的话本,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这话本,有些邪门。”

    陆小凤憋了半天,憋出了几个字。

    说它邪门,不是说写的不好。

    相反,作者文风笔墨脱俗,行文充满绮丽想象,故事天马行空,跌宕起伏,完全猜不中作者接下来会写什么。

    邪门就邪在这,因为只要一想,剧情根本不讲逻辑,自相矛盾,例如——

    “王爷,王妃已经吊在树上三天了。”

    “我还从来没有尝过被人拒绝的滋味……很好,女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你失去的只是一碗心头血,她流产失去的可是本王的孩子!”

    简直丧心病狂,像在书里掺了屎。

    偏偏每一章,作者节奏把握得极好,断在最精彩的地方,又纠结又好奇,勾得人心痒难耐,把看书人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一不留神,一整本书就看完了。

    比如,陆小凤。

    “什么话本?我也想看。”

    听到两人说的是和她目前创作有关的话题,唐棠搁了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她抬头一看,作者:糖糕。

    ……嗯?

    那不是她的笔名吗?

    “咳。”

    见唐棠一直盯着话本,花满楼不赞同的目光扫了过来。

    陆小凤瞬间神色一敛,语重心长道:“你还小,不要整这些。”

    边说,还将书藏在身后。

    唐棠:“……”

    她一挑眉,啪地一声将写了好几天的稿子拍在陆小凤面前,抬抬下巴:“看!”

    陆小凤狐疑地拿起书稿,一看,目光就凝住了。

    那种把人的脑子按在地上摩擦的写作风格,正经人模仿不来。

    他迟疑着,缓缓念出那个名字:“糖糕?”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