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称阿九的人缓步走到历小姐身侧，他用双手抚上她的双眼，不知用了什么招数，顷刻间，就让刚才还歇斯底里的历小姐睡去。
“山君可否还记得三年前，灵狐族的继任大典上。”
“嗯”沈长夜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要说还是山君先找到我的。”他斜眼看着沈长夜，眼里充满怨恨。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日喝的伶仃大醉的那只灵狐。”
“看来山君还记得。”
那日灵狐族族长红翘的继任大典，继任大典作为灵狐族头等大事，邀了十方神明前来道贺。
小李和他作为翠鸣山的土地和山神，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那一日静茗山上热闹非凡，来往的任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脸上都挂着十分笑。
只有一只小灵狐除外，他穿着灵狐族人手一件的红衣，独自坐在东北角的桌旁自饮。
沈长夜注意到角落里的小灵狐。
他走到它身旁：“灵狐小友，能否讨一碗酒喝。”
那时的阿九醉眼惺忪地看着沈长夜：“要讨酒就去三长老那寻去吧，我这酒不醉人的。”
“看来小友心中苦闷，有什么事儿可以同我讲讲。”沈长夜端起酒壶，将壶中清酒倒入面前的杯中。
“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同你讲的。况且你又怎么能懂我心中苦闷。”
“小友，可是对台上那红翘族长心存不满？”
阿九摇摇头：“不知山君可否有过心悦之人？”
听到阿九这句话，沈长夜拿着酒杯的手停顿了一下：“小友认得在下？”
“前些年有幸见过山君一面。山君可能不记得了。”
沈长夜再次端起酒杯：“小友心悦之人可否是凡人。”
阿九那勾魂的狐狸眼飘了沈长夜一眼，轻轻点点头。
灵狐族向来以凡人的情爱为食，他们到人间，引诱凡人爱上它们，再将他们的爱蚕食。以滋长其身上的灵力。
他们得到大“爱”越多，其容貌和修为就会更精进。
但灵狐族有一条族规就是，灵狐族人禁止和凡人通婚，灵狐族人爱上凡人这件事沈长夜也是第一次听说。
要是让那高台上的灵狐族长老和那新上任的灵狐族长知道这事，不定会怎么处罚这只小灵狐。
许是心情苦闷，阿九将它心中话借着酒劲一股脑的向沈长夜吐露出来。
刚开始的故事与凡间讲述那些男女之情的话本子没有什么不同的。
那时的狐狸阿九刚满两百岁，它在灵狐族长老的祝福下山，来寻找凡尘中能中能滋养他的所谓的爱。
莲华县就在静茗山脚下，阿九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她，历悠然。
那时的她站在历家门口布施，人群中的她穿着一身素衣，高洁又美丽，仿佛笼罩着一层圣光。
说起来还是她先注意到阿九的，就在她将粥递到它面前时，狐狸阿九便知道在历如雪身上有它要寻找的东西。
灵狐古卷中所说的得到爱的前提先是相遇，再是相知。
为了与历悠然相遇，他将自己卖入历府，成了历小姐的丫鬟。
朝夕相处，日夜相伴，加上灵狐族的一些小手段。
它很快就得到历悠然的心，历悠然这个大小姐竟然还愿意放下历府的一切，同它私奔。
可是灵狐族又怎么会只守着一个人呢。
它已经得到历悠然的爱，历悠然对他已然毫无用处。
于是它便开始寻下一目标，凡人的爱多的是，很快它又找到了一个爱它的人
它与那人花前月下时，历悠然出现在它面前。
她还是那么温柔，就连心碎也碎的悄无声息。
直到她看着阿九与别人欢好，才转身离开。
随着历悠然的转身，阿九也消失了，消失在莲华县，它走遍可许国的大江南北。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修为越来越高，容貌变得更加俊俏妖娆，得到的爱越发多了。
阿九说，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想起她，或许是是在红尘中游历太久了吧。
他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想起他来到凡尘时第一个给予他“爱”的人。
于是他便回到莲华县。
可再见到她时，她却要死了。
历悠然身上披着如同她脸色一样雪白的里衣。气若游丝的躺在床榻上。
“你是谁？”她看着已经和当时大不相同的阿九问道：“你怎么会在我的屋子里。”
“小姐，我回来了”阿九用欣长的手指，抚摸着她惨败的脸颊。
“你是阿九？”历悠然看着眼前的轻声嘀咕一句，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一定是病糊涂了。”
“我是阿九。”听到历悠然的话，它不知为何心中一痛，这是它之前从未感受到的。
“阿九，你知道吗？自你走后，我发现我不会爱了。”她语气微颤。“你走后，我听从父亲的安排嫁人了，他是个很好的人，不介意我之前发生过什么，可我不知道怎么爱他。”
她同阿九说，因为她不能在全心全意付出爱，而被休回历家，自打她回来后她便病了。
她作为历家的耻辱被安置在偏院，熬着寿命。等她熬到油尽灯枯时便解脱了。
阿九看着她，突然觉得它已经汲取了太多的的爱了，这一次他决定要爱一个人，它不忍心看历悠然这幅模样，于是它伏在她耳旁说：“放心吧，我会救你的，无论用什么方法。”
可当它想爱一个人时，寻遍大江南北，却怎么也找不到
“那日的山君你同我说生老病死是凡人的宿命，您与我同命相连，您会帮我帮悠然打破这宿命。”
“我没骗过你。”沈长夜的双眼透过黑夜静静地看着阿九。
虽说当初他帮阿九是有私心的，他想验证曦姮那打破宿命的想法是否真的可行，但他真没骗它，他也是真心想帮二人。
沈长夜从九重天的天书阁里找到历悠然的命书，历悠然还要在病榻上缠绵三载，才能入轮回。
他所要做得是在那之前，骗过冥府与命书。
这时的沈长夜才想起，他是来过这的，就在三年前的今日。
就在这间屋子，他将历悠然的魂魄抽出，放入瓷瓶中，用灵力造了个生魂，同冥府无常入了枉死城。
三载之后生魂将代替历悠然入轮回，而历悠然则能逃脱凡人的宿命，永存于世间。
此时，历悠然的身上的黑烟再次腾起。
“开始时，一切都好，她的身体越发好起来，我也一直陪伴在她身旁。”阿九看着黑影叹气道：“可后来就不同了。”
它蹲下，用双手轻抚那团黑烟：“不知何时这团黑烟笼罩她周围，她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她只能靠吞噬同类，勉强维持住人的样子，可我知道她已经不是人了，变成一个不属于六界的怪物。”
阿九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沈长夜。
它亮出利爪，化作一只红狐，扑向沈长夜身后的浮生。
说时迟那时快，沈长夜护在浮生面前，硬生生挨了阿九一爪。
“阿九，阿九，我好难受啊。”又化作黑影的历悠然飘的阿九身旁。“快讲她抓来，快将她给我抓回来啊。我刚才吞了那男子，只要我再将那女子吞下就能一直维持人型，就能和你长相厮守了，快阿九，快啊！”
听见黑影的话，阿九的双眼变得通红，用尽全力再次扑向沈长夜。
阿九只不过是一只修行二百多年的灵狐，即使它用尽全力也不是修行近千年的沈长夜的对手。
没几回合便败下阵来，它跪在地上用还未褪色的双眼看着沈长夜。
按道理来说，见阿九败下阵来，那黑影应该立马扑向二人
但事实并没有，黑影只是静静悬在半空。
沈长夜拿银扇对着阿九的脖颈。
浮生从沈长夜身后走出：“阿九，你知道在你没回来前历小姐对我说了什么？”
阿九看着浮生，沉默不语。
“她说……”浮生停顿片刻：“她说请在你回来之前杀了她！”
阿九听到浮生的这句话，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浮生瞟了瞟阿九继续说道：“让历小姐长生，或许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她根本就不想与你长相思守。”
沈长夜看着浮生，心中想到：“或许让浮生逃离宿命也是他的一厢情愿吧。”
“哈哈！”阿九听完浮生的话，大笑着看着那团黑影：“悠然，是吗？她所说的是你心中所想吗？”
那团被黑笼罩的肉球，不断不断变换，好不容易变回历小姐的样子。
她点点头，又摇头，随后轻声说道：“阿九，我好苦啊，请，请，”
请你杀了我这句话还没说完话，黑烟便又拂过她的双眼。
历悠然的意识被一团戾气笼罩，她趁沈长夜不注意扑向他，就当她要将他吞噬前，阿九挡在沈长夜身旁。
“你让开！”纵使变成怪物，历悠然也是爱着阿九的吧，她在阿九面前停下。
“阿九，我们不是要长相思守吗？凡人的灵力太弱，不能让我长时间维持人形，要是我吞下这个神仙，我就能一直化作人形和你永生永世相伴相守。”历悠然透过阿九看向沈长夜。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阿九什么都知道，它知道历悠然的痛苦知道，它知道为今的局面都是它强求而导致的。
它闭上双眼，走进那团被黑烟笼罩的肉球，与历悠然融为一体。
或许是吞噬了二百年灵力的缘故，霎时间，历悠然又便会原来的样子。
她嘴角含笑，眼中却噙着泪。
“杀了我，请你们杀了我。”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浮生和沈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