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陆淮之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以宁。

    “是真的。”陆淮之又强调了一遍,这次他脸上的表情认真了些。

    “帮……帮你什么?”沈以宁脑袋里好像被抽走了思考能力,张了张嘴,呆呆地跟着陆淮之重复了一遍。

    她这副样子在陆淮之眼里更有趣了。

    “嗯?”陆淮之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一声听起来竟有些旖旎。

    沈以宁只觉得屋里的温度在升高,不然,她的脸不会烫成这样。

    是因为有两个人才这么热吗?

    还是因为,只有两个人?

    “你……你在说什么,”沈以宁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反而成了那个更没有底气的人,说到后面,声音低的仿佛耳语一样,“你自己穿。”

    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陆淮之,就如同她自己才是那个做了错事的人一样。

    他的手按在床榻边缘,骨节分明,关节处因为用力而微微凸了出来。

    就是这只手,刚刚把快要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她接住的吗。

    沈以宁只觉得自己呼吸的空气都是发烫的。是因为没开窗子吗?

    还是看着地面吧。

    沈以宁的模样落在陆淮之眼里。阿宁平日里都是一副严守规矩的大家闺秀模样,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

    上一世,她连答应自己回京以后提亲的事情时,语气都是温和有礼的。

    陆淮之有时候会想,也许阿宁对他从来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一切都只是因为,在那个时间点出现的是他罢了。他小心翼翼,甚至从来没有敢问过她,你还记得离阳之变时的那个小男孩吗?

    他也许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阿宁。

    上一世,他心中的那个阿宁也只是他按照自己的想象塑造出来的符号。他把她当做不会下凡的神明。

    至少,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现在的模样。

    “是请沈三小姐帮我端杯水啊。”

    沈以宁猛地抬头,却正好对上陆淮之含着笑意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探究欲,仿佛蛰伏的野兽窥见了猎物的行踪。

    “端……端水,”沈以宁结结巴巴地跟着重复了一句,“哦,这样。”

    “沈三小姐以为是什么?”陆淮之字斟句酌一般,慢慢说道。

    沈以宁挪过去,将茶盏端了起来。她的指尖冰凉,一开始碰到茶盏时还没有感觉,顷刻间,茶盏的温度便传递到她的指尖。沈以宁本能地就想把茶盏放开,陆淮之见状立刻来接。

    “啪!”

    茶盏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青色的瓷片碎了一地,水汩汩向各个方向淌去。

    沈以宁的手刚刚一松,滚烫的茶水全泼到陆淮之手上,他的手立刻红了一片。

    “你的手……我……”

    沈以宁本能地去握住陆淮之的右手,想去查看他的情况。等她说完这半句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些什么。

    沈以宁左手托着陆淮之的右手,另一只手抚在他的手背上。她自己的手指依然是凉的,此时觉得指尖像被灼烧了一样。

    她慌乱不已,刚要把手抽开,陆淮之没有受伤的左手却覆了上来。

    他的手比她的大了不少,能够将她凝脂般瓷白的手完全盖住。沈以宁能感受到他的手粗粝而温暖,虎口和指腹处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射箭留下的痕迹。

    无比清晰的触感。

    “没关系。”

    她听见陆淮之低沉到略带喑哑的声音,轻而缓。陆淮之按住她的手,不让她抽开。

    她慌不择路地抬起头,却刚好对上了陆淮之深邃的眼睛。他深深地看着她,沈以宁甚至能从陆淮之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陆淮之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以宁,她的手柔软而细腻。太近了,他甚至能闻到沈以宁身上浅淡的香气,像是某种盛开在春□□阳里的花。

    她在他的注视里,双颊泛起红晕。像是某种诱惑。温度升高,陆淮之觉得自己的嘴唇过于干涩。

    沈以宁看到陆淮之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轻轻颤抖。时间被拉得无尽长,空气在静静流淌。

    “陆……”她应该说些什么。陆指挥?陆公子?陆淮之?

    说什么呢。

    他的目光太灼热,他的眼睛是一座覆盖着冰雪的活火山,而她跌在里面。

    她看见陆淮之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吱呀——”

    屋门被推开了。一股冷气袭进屋内,沈以宁立刻将手抽了回来,将陆淮之白色的罩袍扯了过来往他身上一丢,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她能感受到自己与陆淮之的手之间有一阵巨大的摩擦。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阿宁,你人呢?”华清和俏丽的红色身影闪进了屋内。她看到沈以宁和已经穿好罩袍的陆淮之时,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我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华清和往后退了一步,谨慎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特别是时候。”沈以宁飞快地说。

    “特别是时候。”陆淮之点点头,重复道。

    不知道为什么,华清和觉得他们两个人虽然话是一样的,但好像实际意思不太一样。

    “我是半天不见你人,卫临殊又在那里发号施令,废话啰嗦,才干脆过来找你了,”华清和解释道,“本来傅行舟也要来,昭阳公主却一定要拉着他说话。”

    “蒲地草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卫家的管事已经去安排了,”华清和舒了口气,“反正卫家随便哪个人都比卫临殊靠谱就是了。”

    “阿宁,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华清和凑近了说。

    “太……太热了。”沈以宁眼神躲闪,心不在焉地说。这时,陆淮之却不知道为什么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华清和狐疑地想,他难道耳朵也受伤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皇后娘娘赏赐的是什么东西?”华清和没再深究,将话题转了过去。

    “不知道。”沈以宁根本不敢回头看陆淮之,她盯着自己的手,甚至都没听清华清和在说什么。

    陆淮之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没有散去。

    “你还记得皇后娘娘经常别的那只碧眼孔雀发簪吗?”

    沈以宁猛地抬起头。“碧眼孔雀”四个字像一只蹦蹦跳跳的麻雀,每一个字都跳在她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

    “皇后娘娘竟然把那只发簪作为赏赐了!昭阳公主气得要死,她说她跟皇后娘娘要了许多次,娘娘都不曾给她,竟然会作了马球会的赏赐!”华清和笑道,显然昭阳公主吃瘪让她极为痛快。

    “你是说,那只碧眼孔雀,被赏给……傅行舟了?”

    华清和点点头:“这是自然。”

    沈以宁想起了自己的梦境。

    倒塌的烛台,殿中的大火。看不清面容的高大男子,丢进火场中的碧眼孔雀发簪。

    她前世的死与碧眼孔雀的主人有关。

    碧眼孔雀现在的主人是傅行舟。火场外负手而立的人就是他。

    而现在京城怕是已经传遍,傅行舟是她明面上正在议亲的未婚夫。

    她现在还不知道傅行舟前世为什么要害她。前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还能像这次阻止沉香阁刺杀一般,改变未来事情的走向吗?

    沈以宁想起了青龙寺那支坠落的姻缘签。

    空将汉月出宫门。大凶。

    她背后一凉。

    “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华清和皱着眉头,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沈以宁轻轻道。

    “陆指挥,你还好吗?”华清和道,“你刚刚可是结结实实摔了下来。”

    华清和不是养在闺中的娇花,她说摔下来,那就是真的摔的厉害了。

    陆淮之是因为她才摔下来的。沈以宁的手指绞着衣角,觉得自己像一团千头万绪的毛线。

    “无碍,”陆淮之回答华清和时,似乎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自持,“能动。”

    能动?

    沈以宁回头看他。

    “我也没说过,我不能动吧。”陆淮之的表情似乎比华清和还要讶异。他的手在虚空中抓了抓,似乎是在证明真实性。

    陆淮之说过的话在沈以宁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确实没有这么说过。

    他只是说自己受了伤。这家伙。

    他伸出的是刚刚覆在她手上的那只左手。

    “你走了以后,昭阳公主还要扯着我说话,说她一点错没有,都是阿宁你自己没头没脑往这个方向凑,”华清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她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地上碎掉的茶盏,“这个茶盏我认识,这可是卫临殊的珍藏啊,他当初还跟我嘚瑟过。”

    华清和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瓷片。那瓷极薄,颜色沉郁如上佳的青玉。

    “看来他还没有放弃从各个角度炫耀他的家世,”华清和将瓷片放下来,嫌弃地摇了摇头,“东西是好东西,估计他又要喋喋不休了。”

    “我打碎的。”

    华清和震惊地看着对面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的两个人。

    “只见过抢功劳的,没见过闯祸也要抢的啊?”

    “卫临殊不会难为我的,”沈以宁紧张地说,“我没拿稳,还泼了陆……陆……陆指挥一身滚水,就跟他说,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华清和的手指在自己的下巴处摩挲了一下,她的目光在沈以宁和陆淮之二人之间游走,接着用一种缓慢但鉴定的语气说:

    “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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