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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绾色没想到,川城这么大,三千多万人口,她偏偏去了江淤的地盘。

    当初是她提的井水不犯河水。总归是她越界违约了。

    江淤找上门不就为了羞辱她吗,想看她哭,然后在他身下千娇百媚地求她。她要是示弱,就遂他的愿了。

    俩人闹掰时她就说过,她生来就是克他的。所以他们好不了。

    也许太久没见,她正在拍的都市剧又是久别重逢的题材,冷不丁地见到他,她才会给他加滤镜,有了片刻心折。毕竟他俩好过,做过爱,做不了陌生人。

    夜晚有罪,它使人敏感,起了重蹈覆辙的妄念。

    所以叶绾色没有晚睡的习惯,睡晚容易emo。

    对于江淤这种败类人渣,她骂他一声都是助兴。昨晚她稳住心神后,是笑着欢送江淤走的,就像演习给他开遗体告别会。

    他倒是也没有进门的兴致,仿佛专程来撂狠话,话说完,即刻放开了她,连碰过她的衣服都不要,直接扔在地上。

    叶绾色知道他气急败坏,所以她补了一句,再添一把火,务必让他气急攻心暴毙而亡,说:这是等我以后烧给你?

    江淤当时的表情很绝,惨绝人寰的绝,叶绾色从门口的监控里复盘过了,目光含恨,很想杀了她。

    他不开心?

    不开心就对了。

    今儿叶绾色起了一大早,取完猫祖宗的快递回来,在厨房里鼓捣早餐。

    所有没钱叫外卖的独居女孩儿都很会做饭。她这厨艺是跟她爸学的,但她爸进去后,她就只能自己下厨了。

    杨苑和公司团队给她策划过Vlog的拍摄内容。她皮肤底子好,素颜能打,适合拍沉浸式护肤,无痕带货,现在的小姑娘都爱看,还能给以后接护肤品广告铺垫。

    杨苑当时签她,就是看中了她这张脸。也许是生于嘉陵江畔的缘故,叶绾色身娇体软,腰尤其细,长相极具古风美人气质,冷眼瞧人时透着清冷感,颧骨上有一颗小痣,显得面庞清透,虽说二十五岁了,去试高中生的戏毫无违和感。

    叶绾色生来就是端演员这碗饭的。

    但她执着于自己的想法,有美妆博主的命,偏偏走了美食博主的路线,最常拍的是早餐系列,花样多,三个月不重样。

    公司财力有限,所以给了旗下艺人足够的话语权。对于叶绾色的叛逆,杨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签约大半年,没捧红她不说,一点儿小水花都没溅起来,她心里过意不去。偏偏叶绾色佛系,享受不温不火的状态。

    杨苑把车的维修情况告诉她,抱着愧歉的态度,背水一战的决心,说:“绾,我给你谈了一个网剧,在厦门拍,你这周过去试试。”

    叶绾色正在切小米辣,一头厚实的卷发用发簪固定起来,尖刀在菜板上很有节奏感的划拉,想也不想地说:“不去。”

    杨苑:“这剧的制作班底不错,编剧团队给力,而且钱导拍过很多爆款剧。女三的戏份是少,但好歹能混进人家的圈子。”

    人处于劣势时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随波逐流。

    叶绾色:“可我这周早就定了要去西宁。”

    西宁有一个电影展,行业大咖云集,哪怕不被导演相中,去混个脸熟,加个微信,开拓开拓人脉也是好的。

    杨苑对此不同意,“那个本子我看过,不适合你,人设不讨喜。”

    叶绾色沉默一会儿,小声说:“可我想拍电影。”

    这是她执意苟活于娱乐圈边缘的主要原因。

    原本六七年前她被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导相中过,演一部民国的戏,主题是国仇家恨,女主穿婀娜的旗袍造型,为吃下这块儿肥肉,当时很多圈内一线女明星甘愿零片酬出演,剧组收到的试戏片段如雪花片儿。但大导独独挑中了叶绾色这块璞玉,灵气和生涩并存,很难得。

    也许人春风得意时,各种好运也会光临。反之,她就一直走下坡路。

    她混成现在这副惨状,跟与伯乐失之交臂有关。不然她早就在电影圈儿里风生水起了。

    想起伯乐,就想起千里马,她不由得在心里痛骂渣男,手里的刀切得又快又狠,把辣椒当成了江淤的屌,剁得起劲。

    察觉叶绾色不说话了,杨苑也不想勉强她,稍加思忖,说:“行啊,你今儿B站的粉丝量能突破五百个,我就让你去。”

    强人所难了。叶绾色的视频账号开到现在,大半年了,涨粉尤其困难。她没有搞笑细胞,因此缺乏爆梗。

    虽说她也出镜,长得也美,可华夏大地美女辈出,不缺她一个。况且,那是露脸的大号,她不肯打擦边球。所以人气也就那样。这年头,攒够三百活粉已经不容易了。

    叶绾色:“随便吧,反正我要去西宁。还有,下午我得去拍短视频啊,我跟邬举说好了的。”

    回川城前,叶绾色不死心地去北京闯荡过一段儿日子,出租房换了好几次,事业不见起色,索性回了老家。也许是穷怕了,接不到活儿的时候,她就在抖音上拍短视频,挣快钱。

    想打开知名度,这是最快捷的方法。别的捷径倒是更省事儿,但她不愿走。

    所以说饿死的都是死脑筋。

    杨苑也是同意她选这条赛道的,流量决定一切,“不过你的心思得放在剧本上。”

    叶绾色不乐意了:“拍抖音怎么了?钱赚得正当,不偷不抢,接多少活儿我都乐意。”

    杨苑来了气:“还想继续跟你老同学搭戏呢。人粉丝三百万,是你的多少倍,你自己算算。人女粉儿还老说你蹭他们哥哥的热度。”

    邬举是叶绾色的高中同学,比她先看清现实,起先在韩国出道失败,回国后毅然拒绝被富婆包养,在抖音刚出来时就卯足劲儿往里发视频。几年下来,在这条赛道上成绩斐然,广告接到手软,年收百万起步。

    叶绾色坦然地笑:“黑红怎么了,我跟我朋友都是黑红啊。而且,我就是蹭邬举的热度啊。”

    旗下艺人如此不爱惜羽毛,杨苑痛心疾首,劝也劝不动,“你给我等着,我快到你楼下了,见面再给你说。我天,又踩到狗屎了。我说你就不能换个地方住?公司给你安排的精品公寓多好,你非得在贫民窟待着,作不死你。”

    叶绾色取出一根猫条,无所谓地说:“我回来当然得住家里。老破小怎么了,旁边还是市重点小学呢。”

    杨苑赏她一个字:“犟!”

    挂了电话,叶绾色有些心不在焉,推开阳台门去看她的花草。她接下来的行程有些赶,要先回云南把剩下的戏拍完。

    这片区是上个世纪的老居民楼,整个川城历史底蕴最浓厚的地方,阳光照在建筑上,旧时光感强烈。

    此时正是早高峰,楼下车流拥挤,各种高级轿车跟珠子似的,一串接一串,从小学门口的隧道排到几千米外的高中校门口。小孩儿纷纷从自家车里钻出来,背着书包,疯跑到校门口,先去买了一堆文具,再兴高采烈地进校门,懒得跟身后的父母说一句再见。

    童真无忧的年纪,不在乎得失,只需担心学业。但长大后的世界,等着他们的是除学业之外的所有烦心事。

    如果当初她不那么较真,跟江淤结了婚,她现在应该也是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之一。那样她就不会削尖脑袋往娱乐圈这潭深渊里钻了。

    家庭跟事业,让叶绾色重新选,她还是会选后者。

    事实证明她选对了。

    选江淤只会让她万劫不复。

    江淤放在今天,就是不尊重女性的下头男,但十七岁的叶绾色贪恋被捧在手心的错觉。她需要爱。

    错觉之所以是错觉,是因为这段关系和衍生的情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一直记得他是怎么骂她的:你连名字都这么下贱。

    真心错付,叶绾色下过地狱。

    她的十九岁到二十五岁,江淤并没有参与,留了白,如他所言,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出门扔垃圾时,叶绾色顺道把江淤的外套扔了,他的东西留在方圆十里内都显晦气。

    -

    下午的短视频拍得很顺利,植入一个国货彩妆品牌的软广,叶绾色换了衣服从摄影棚出来,邬举邀她去玩剧本杀。

    叶绾色识趣地看了看一旁等他许久的妹子,“真话?”

    那妹子也在看她,眼神充满不加掩饰的敌意。

    男朋友的同事是叶绾色这种大美女,谁都会忌惮。

    因为降温的缘故,叶绾色穿了一件廓形的米白色拼接棒球服,长发慵慵卷卷,头上戴了一顶俏皮的贝雷帽,短裙下那双大长腿又白又直。

    □□长腿,童颜杀,很美,很给人危机感。

    邬举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客套:“真的啊。”

    邬举在高中时就是校草级别的,一八零往上,长得有点儿像演古偶出圈的那位男主,当时他们公司要找女演员给他搭戏,他第一时间推荐了叶绾色。俊男靓女吸睛,邬举发布的视频点击率屡屡不低。他们公司有继续拍系列短片的计划,还是定他俩。

    以叶绾色现在的市场价,拍一个短视频两万左右,她收款后第一时间就请邬举吃过饭了。这时她看到妹子在等,非常懂进退,扬了扬眉,“不耽误你了,玩得开心。”

    邬举这才朝妹子点头,示意她去车库等,他拎了一杯收工咖啡给叶绾色,“叶子,交男朋友了啊?”

    叶绾色不喝冰美式,不好拂人面子,只拿在手里,莫名其妙地摇头:“没有啊。”

    邬举笑笑,也不点明,边接电话边去按电梯键,嘴里哄着电话那端的宝贝。

    讲到吃饭,那晚过后叶绾色再也没有联系过孟慎南。

    孟慎南这具钢铁直男,性格跟命一样刚,对女孩子嘘寒问暖是不存在的。又或许,他觉得告白被拒绝很尴尬,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叶绾色倒没有太多感觉。她从未动过心,所以他们还是能做朋友的。

    如果没有爱过人,她会选他结婚。孟慎南身上有种安全感。

    只可惜,她当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性格又叛逆,很吃坏男人那套。

    她十岁后就跟妈妈搬走了,孟慎南不知道她吃过的苦,更不知道她和江淤那些事。

    得亏他不知道,她自己回想都觉荒唐。

    车还在维修,叶绾色只好打车回家,洗完澡在沙发上伺候猫祖宗吃饭。

    茶几上摆着一只相机。

    她早已习惯活在镜头前,吃饭,看电影,练瑜伽,插花,神情自如,偶尔对着镜头说话。

    现在的人吃饭都爱看下饭剧,所以她把自己的日常拍下来,方便粉丝下饭。

    拍了数小时,相机响起电量即将耗尽的提示。

    叶绾色捞起相机,指尖滑动进度条,扫了两眼自己。

    这一看,她呆住了。

    脖子和锁骨间的间隙,有两处鲜艳的咬痕。早上洗漱时她特意照过镜子,那时还不明显,遮瑕能遮住,这会儿淤青从嫩净皮肤下透了出来。

    别问,问就是狗咬的。

    怪不得邬举会那样看她。

    江淤这几年是不是没女人啊,下嘴这么狠。

    叶绾色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连带问候了他全家。

    她看着镜子,突然停止了辱骂,想了几秒从前,他家户口本儿上真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江淤人贱嘴毒,但在她嘴上从来讨不着好处。

    他俩吵得老死不相往来时,她怎么诅咒他来着?

    祝他,终生不举,妻离子散。

    当时江淤看着她,落寞又失望,整个人都很脆弱,让叶绾色心里没底,反思是不是话说重了,可渣男从不让人失望,下一句他接着就说:

    “叶绾色,咱这关系,说好听点儿是情人,说穿了就是包养关系,敢对金主蹬鼻子上脸的,你是独一份儿,既然出来卖了,那就要讲规矩,别动不动就甩脸色给我看。你没这资格。再不会好好说话,我就让那些喜欢你的男同学都知道,你这张嘴有多会舔,□□有多骚多贱。”

    那时叶绾色被弄得浑身淤青,废了半条命,向班主任请了三天假,好在她本来就是艺考生,去学校上课的时间不定,老师同学没有怀疑。

    叶绾色迅速地摇了摇头,沉入浴缸底,不再想渣男。

    众多前车之鉴表明,心疼男人是会倒大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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