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暮色渐深。

    洛京城外的树林之中,温楚楚凝视着蛇矛曲刃上殷红的血迹,冷艳的眉眼之间透露出难以言明的愠怒。

    她的坐骑仆在一边,已经断了气,罪魁祸首是一个倒在旁边的男人,他并不是从庄园里追上来的黑衣武士,只是一个道左相逢的陌路之人,穿着简陋残破的两档甲和土黄色军服,与其说是穷凶恶极的劫道匪寇,反而更像是被逼疯了的野兽。

    “死了,死了,都死了,哈哈哈……”他发出意义不明的惨笑,倏地挥出匕首刺穿了温楚楚的马腹。

    而就在上一刻,他还躺卧在路边休息,看起来畏怯而无害,于是温楚楚才打起了向他打探道路的主意,却没有想到他会暴起发难。

    唯一的坐骑就这样被突兀地杀死,好在从庄园里追出来的黑衣武士也不见了身影。

    或许是他们苦寻不见后回去复命了,又或者只是温楚楚慌不择路地跑到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反而因此让熟知本地道路的武士们也迷失了方向。

    但不管怎么样,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温楚楚郁闷地用撕下的土黄色衣料擦拭干净了蛇刃上、手上的鲜血,转眼望见那个被自己救走的女孩儿抱着膝蜷缩在一边瑟瑟发抖,半点没有交流的意思,她的面容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温楚楚再次在心里叹气。

    她不知道这个少女是谁,原也并不在意,只是在追杀宗派叛徒宋老贼时偶然看到,本着好意提醒一句。

    然而形势急转直下,谁能想到那叛徒宋老贼不知哪里投靠了这样一个神秘的强大势力,连宗派里战力最强的七叔和堂兄他们都殒命在这里了呢?

    以后该怎么办……

    温楚楚不得而知,青海派遭此重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再也难以在凉州立足了。而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她得躲开所有的追兵,从这里逃回去。

    想到这里,她强忍着纷乱的心绪,胡乱地在周围捡拾了一些松枝落叶捆起,用随身携带的火折点燃,简单地做成一个火把后,转而对缩在黑暗里的少女说了一句:“我们快点走吧。”

    虞洁低低地应了一声,慢慢挪了过来,这让一向习惯雷厉风行的温楚楚有些不满,但就在下一刻,融融的火光照亮了女孩儿的面容。

    一瞬间如同晨星浮现于夜空,幽暗深沉的夜色也像是骤然切割开来,从中展露出了绝美如霞光的景色。

    素白衣裙的少女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清澈明媚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惶与警惕。

    女孩儿今日出行时,原本用一支银质步摇束发,此时已经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了。她如墨的乌发垂落下来,披散在肩头,束腰的绫带勾勒出纤细窈窕的美好身段,带着独有的高贵与温婉。

    依稀正是古人诗赋中所言“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的倾城美人。

    哪怕同为美貌女子,温楚楚竟也难免生出自惭形秽之意,甚至隐约还有几分嫉妒。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太多的话,只是叮嘱道:“跟上了!”

    虞洁再次低低地应了一声,她此时心慌意乱,完全没有了主意,只能相信眼前这个把自己救出来的姐姐。

    虽然看起来她也不是十分靠谱的样子……

    夜里行路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在野外的树林里更是如此。无处不在的泥泞、池沼、歧路容易让人难以辨别道路,还有黑暗中时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总让人担忧里面会时不时地窜出一只虎豹之类的猛兽。

    温楚楚抹了一把汗,光洁额头上满是黑乎乎的,那是手心的汗与灰尘、还有沿途拔除阻碍后留下的脏污混合在一起的痕迹,但她已顾不上这些,心里面越发焦躁。

    迷路了……

    她此前从未到过洛京,宗派的长辈们一路来时也全靠向导,这回能追踪到叛徒宋士道的痕迹实属侥幸。

    而在像一只丧家之犬落魄逃亡的时候,人的情绪就很难再保持平静。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温楚楚的语调提高了好几分,在她面前,素衣白裙的女孩儿惊乱地退了一步。

    两个姑娘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在一处河流之畔,她们不知道走了多久,虞洁只能感到自己的双脚越来越沉重,直到再也迈不开步伐,而终究不得不找个地方歇息。

    这条河流旁边有一些废弃的事物,陶质的锅釜碎片散乱地扔在一边,应该是不久前过往的旅人在这里歇过脚的痕迹。

    两个姑娘发生冲突的起因是温楚楚好几次问起洛京城外的地形路径时,少女都予以“不知道”的回复。

    “我……我从来没有出过城。”虞洁这时候委屈地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她的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是大魏朝最纯正的高门贵女雅音。

    温楚楚平复下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化作缄默。她摇了摇头,等休息地差不多了,转身就要继续走。

    “姐……姐姐。”少女忽然在身后出声说话,“你能送我回洛京吗?”

    温楚楚偏过头,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她。

    虞洁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我的……我的家里还算豪贵,若能回去,一定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姐姐的,也算是……感谢姐姐的相救之恩。”

    ……你想得太简单了。

    温楚楚端视着少女那素雅而材质华贵的宫装衣裙,心里思索着她言语之间刻意隐瞒了许多的重要消息,忽然只觉得想笑。

    这样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即便在高门贵女、锦绣佳人云集的帝都洛京,也是皎洁高华如天上月的存在,能使群星失色。

    那么,她的身份与来历、涉及她的阴谋与算计,又怎么会这样简单呢?

    退一步讲,那些绑架了她的黑衣武士,真的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了,而不会再增派追猎的人手吗?

    温楚楚心里冷笑了一声,却没把这些话说出来,她看着眼前满眼期待的少女,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不认得路。”

    少女眼中的期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茫然与忧虑。

    “是怕家中父母担忧么?”温楚楚随口问了一句。

    “……不是。”虞洁摇了摇头,脸上是莫名的伤怀,“我的阿耶与娘亲,在我出生那那一年就离世了。”

    温楚楚惊讶地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了少许动容,以及感同身受的哀伤。

    “那么……”她试图说一些话去安慰这少女,但忽然止住,虞洁诧异地看着她,温楚楚摇摇头,示意噤声,然后她握紧了手中的曲刃蛇矛,熄灭了手里的火把。

    虞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这个时候要做的是闭上嘴,静等事态的变化。

    片刻之后,黑魆魆的前方传来异响,人的脚步、马的蹄声,踩着落叶沿着河流慢慢地朝这里而来,甚至还有铁片相互撞击的声音,来人披着铠甲。

    对面并没有刻意潜行,只是下意识地压低行进的声音,这声音已微乎其微,若不是两人刻意在听,只怕就会当作夜风里小兽的动作给忽视了。

    虞洁紧张地缩在一边,一颗心扑腾扑腾地乱跳着,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但夜色太浓,虞洁只能看到一团扭曲的黑影持矛俯身戒备,像一只矫健的豹子蓄势待发,那是温楚楚。

    更前面的黑暗深处,就实在超出目力所及的范围、难以为继了。

    雪后的冷夜里,虞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其实很早就感觉到了刺骨寒意,树林里没有呼啸卷地的大风,但有始终不息的气流簌簌地穿梭缭绕在周围,透过单薄的衣裙砭入肌骨,但她太紧张了,一直绷着精神,反而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这时候身处黑暗之中,在这漫长而无声的等待里,虞洁反而放松了一会儿心神,顿时几乎战栗地站不稳。

    “姐……”少女忍不住想要出声,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犀利的风声,紧接着是金属的交击长鸣之音,突兀响起!

    “铮!”

    声音清越,如波纹般传荡开来。

    虞洁受惊骇然,到嘴边的话被吓了回去。

    黑暗深处,似乎有人“咦”了一声。

    随后是锋刃互斫,铿然有声,叮叮当当连成一片,俨然像是疾风骤雨落于檐角,久久不停歇。

    “怎么回事?”虞洁惶恐地想,“是……是那些人吗?”

    她一想起白日里被束缚囚禁在马车上的经历便全身发抖,那种绝望与无助、生死与尊严俱不能自主的无助境遇,实在是一刻也不愿意回去了。

    兵刃交锋之音仍在继续,形势似乎并没有因为虞洁心中的不安而有所好转。

    白天在庄园的时候,温楚楚是英姿飒爽的女武士,她乘马持矛、所向无敌,每一击刺出都有一位黑衣武士丧命。

    但此刻温楚楚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黑暗中的敌人具有听风辨位之能,隔着二三丈远将长刃击刺过来,却始终不离姑娘周围分毫;而她却只能凭着隐约模糊的印象对着大概位置反击,久而久之,攻势越来越弱,更多的是格挡与招架,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着,浑身是汗。

    蓦地,温楚楚举矛挥舞,却挥了个空,面前的敌人不再进攻,她怔了一下,无暇细想,连忙拄着蛇矛恢复气力,喘息不已。

    短暂的交锋不过十几回合,温楚楚却像是用尽了平生之力,黑暗中的敌人仿佛有熊虎般的气势,他出手并不十分快,但每一击都带着狂猛的力量,震得姑娘手臂酸麻。

    而现在对面分明占了上风,却轻易地退了回去,这让温楚楚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眼前的黑暗里陆续响起铿然的甲叶碰撞,虞洁直觉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威压扑面而来,这是与那些庄园里的黑衣武士截然不同的感受。

    温楚楚定了定神,只听对面有人出声问:“怎么回事?”

    “前面有人。”另一个人答道,看起来他就是那个与温楚楚交手之人,他稍微顿了顿,又补充:“此人战力不弱、是个强敌,各位小心……”

    “子义退后,不必纠缠!”问话者毫不犹豫、惜墨如金,“弓弩准备,上弦!”

    数十道弓弦被拉扯开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吱嘎”作响。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袭上温楚楚全身,这无关勇气与武术,在这样近的距离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得住数十架弓弩的攒射。

    “等,等一下!”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恐惧,忽然在温楚楚的背后响起,“我们不是敌人!”

    温楚楚惊讶地回头看去,浑然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胆怯的少女在这时候还有站出来说话的勇气,哪怕离得近时可以感觉到她浑身战栗、害怕不已,她也没有退缩。

    “将军,我们不是敌人、没有恶意!”虞洁又重复了一遍。

    随后是长久的沉默,夜风簌簌穿梭而过,最终还是刚才发问的那个声音下令:“公孙,点火;子义,戒备!”

    有人应了一声,将火把举起,光芒映照开来,将林中两位姑娘有些落魄狼狈的身影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

    而温楚楚与虞洁也都看见了对面之人:那是一群身披玄色铁甲、佩刀持槊的武士,约莫有三四十人,他们牵着战马,肃穆地站在那里。

    其中一人手里的火把烈烈地燃烧着,跳动的光点映照在玄色的盔胄与甲片上,旁边是一个身形雄壮的大汉,提着一柄丈五长的铁槊,虎视眈眈地望着这边。

    温楚楚见此,心中忍不住吓了一跳:她的曲刃蛇矛只有八尺长,堪堪只过了那雄壮骑士长槊一半,单从这点来看,他就已经是战力远超于己的绝世猛士。

    而其余的骑士也都远远地排列在不远的地方,一部分人半蹲、一部分人站立,蹲者持弩、立者持弓,都已拉满了弦。

    骑士们都以铁面具遮挡了面容,看不清容貌,他们说话声音从胄里传出,都已失真成粗声粗气的闷声。

    看到这些玄甲军士与那些庄园武士截然不同的装束,两位少女都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但看到这些军士们都张开了弓弩,锋利的箭矢远远地对准了过来,顿时又忐忑不已。

    这些人显然都是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的军队精锐,他们只是站在那里,人马寂然、而无一点杂声。相比之下,庄园里绑架虞洁的超过百位黑衣佩刀者虽然也是愿意为主君效死搏杀的死士,给人的压迫力却显然远不及眼前这寥寥数十玄甲骑士。

    “将军,是两个女子。”那个似乎被换作“公孙”的、擎火把的骑士靠近些许,借着光稍稍一看,“要如何发落?”

    “怎么会有女子?”人群之中那将军讶然说,随后是他踩着落叶走来的声音。

    两个姑娘忽然有些紧张,尤其是这时候旁边那雄壮如熊虎的玄甲骑士一伸手,示意温楚楚将手中的蛇矛交出来。

    温楚楚满脸都是抗拒与不忿,但她也知道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然而就这样乖乖地将武器交出去,也不是她的性格。

    “接好了!”温楚楚冷哼一声,倒转蛇矛向那雄壮骑士投掷过去。

    她与那些玄甲骑士相隔不到十步,蛇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原本是想让他出丑,然而他一动不动,信手一抄,就握住了曲刃蛇矛的中段。

    “……不错。”雄壮骑士掂了掂蛇矛,信手挽了一个圈,轻松地像是挥舞起一根芦苇,摇了摇头,“就是有些轻了。”

    温楚楚见状骇然,虞洁拉了拉她,她咬着牙,终于熄了别的心思。

    再然后,人群向两边分开,她们终于见到了这些玄甲骑士的“将军”,他牵着一匹青黑色神骏战马,出现在少女面前。

    但让她们失望了,那位将军与其他骑士们是一般无二的盔胄与铠甲,就连铁面具与盔上的赤色翎羽饰也别无所差,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厚重的玄色铁甲里,完全看不出半点容貌、身材、气质。

    只有他身后多出来的熊皮大氅,还有其余的骑士对他的恭顺态度,才彰示着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还真是两位姑娘。”将军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似乎有些惊奇,但也仅止于此了。

    ——后世人总将萧王与晨曦公主初次邂逅的一幕想象成“金风玉露一相逢,而胜却人间无数”的绝美风景。殊不知身在当时的两位少年男女,一个连夜奔波,花容月貌化作灰头土脸,凌乱披散的长发更是让她如鬼魅一般吓人;另一个更是连面也没有露,自始至终以一张冰冷的铁面具示人。远没有那些小说家们笔下那样美好。

    被叫作“子义”的雄壮骑士把温楚楚的曲刃蛇矛呈上,将军接过一看,便不在意,扔还给了她。

    温楚楚接过蛇矛,警觉地看着他。

    “你们如何会来这里?”将军稍稍偏转过头,这个动作让他多了几分少年人独有的好奇与轻剽,温楚楚在心里猜测他的真实年纪并不大。

    “将军明鉴。”虞洁浅浅地行了一个礼,她知道接下来主宰自己命运的都是眼前这些素昧平生的玄甲骑士,“我是洛京的贵女,意外遭难,流落至此;这位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

    “洛京?”将军重复了一遍,低着头沉思起来,“如此说来,或许姑娘对这一带的道路应当是很熟悉了?”

    虞洁连忙摇头,语声歉然:“我一向深居简出,从来没有出过城。实在是让将军失望了。”

    将军“哦”了一声,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失落,他不断地用手指摩挲着佩刀的环首,淡淡地说:“既然这样,那就祝二位姑娘一切顺利,在下告辞了。”

    他说罢毫不留恋地转身上马,其余的玄甲骑士也纷纷将弓弩撤下、上马持槊,数十骑的动作整齐划一、竟如一人。

    “唉,等等……”虞洁连忙出声,唤住了他,“将军,能不能送我回去?”

    “唔?”

    虞洁露出恳求之色:“我被贼人追杀,处境艰难。将军若是能送我回到洛京……”

    “抱歉。”将军不等她说完就拒绝,“我们身负重任,耽搁不得。”

    “可是……”虞洁还想说什么,忍不住却打了个喷嚏,她双手抱着胸,颤抖不已。

    将军见状有些迟疑,随即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身后的大氅摘下,拋给了虞洁。

    上好的熊皮制成的绒毛大氅落入手里,温暖如火焰,从四面八方拥住了她,虞洁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她有心开口道谢,那将军已回过身去,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那就这样,告辞了。”

    “等等……”虞洁接下来的话被穿行而过的玄甲骑士堵住在了嘴边,再也说不出来了。她看着这支数十人的骑队渐渐远去,再难以掩饰心里的郁闷与难受。

    “这些人不是魏军。”虞洁和那将军交涉的时候,温楚楚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这时忽然出声,反而吓了虞洁一跳,“大魏以麒麟与角端为王朝瑞兽,尊五行之土德,尚黄。洛京禁军的衣甲服色也都是土黄之色……”

    但那些玄甲骑士,分明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衣甲与赤色长翎。

    大魏王朝近期与扶风叛军的战事,虞洁近日里也素有耳闻,温楚楚既然这样说,她难免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他们……该不会是叛军?”

    虞洁想起了白日自己被绑架前的经历,溃败的乱军逃入洛京,吵嚷着、惊叫着,传来前线的败报,而叛军的兵锋已经迫临了帝国的心腹!

    “倒也不是,扶风镇军士是西方外军,着白色衣甲。”迎着虞洁惊诧的目光,温楚楚苦笑一声,“大小姐,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像这些人尽皆知消息,应当是常识了吧?”

    虞洁垂下头:“我……我没出过城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

    温楚楚定定地看了看她,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温楚楚低低地说:“那些军士……很可能就是北面的人了!”

    “北面的……晋原镇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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