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就算他是魔尊蓟沧，你也要插手此事吗？”见又来一人阻拦，清光贺尧地脸色愈发黑沉。
“他是不是魔尊蓟沧现如今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们都不曾见过。再者说，就算他是蓟沧，这事儿也轮不到你私下来处置吧？更应该上达天听，由天帝来判定！”老鬼王抱拳遥遥一拜，表明了立场。
气氛一瞬间凝固，僵持不下，清光贺尧见二鬼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这才妥协，“好好好，待回了天界再算这账也不迟，你不要妄想以为去了天帝面前就能躲过一劫，迎接你的会是更加残酷的后果！”
就算是停手了，还是不忘过过嘴瘾，哪里有什么神君的样子！
抬手挥袖间，几人便回到了天界。
坐于上首的天帝已然收起了见古青青时和蔼的模样，严肃的神情下不怒自威，让笼罩在他神威之下的人忍不住对他俯首称臣。
“清光，与我们细细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帝出言，其下的一众仙神皆投来目光。
“启禀陛下，此人作为鬼王的继承人来天界审查，却在审查镜前暴露了真实身份。”此时清光贺尧反而不着急了，徐徐将事情原委托出。
“哦？真实身份？”
“是，他就是魔尊蓟沧！”
静，空气静极了。
就包括天帝在内，谁都没有先开口。
“哇哦，是魔尊！快抓住他！”人群中，不只是谁喊了一嗓子，声音穿透九重天的云霄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魔尊蓟沧诶，真的吗？这人的小身板儿怎么看也不像啊？！魔尊不应该是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吗？！”
“嘘，你可小点儿声，别被他听了去，我听说蓟沧可记仇了！”
“你说，他怎么还活着，咱们能打得过他吗？要知道以前可只有东帝神君能赢了他，如今东帝神君……”
底下的众神你推推我，我推搡一下你，都在私底下做着小动作，没一个人敢来个惊天大动作。
“不过是区区一个魔尊，竟把你们这些上神吓成这般模样，真是丢了天界的脸！”清光贺尧此时还不忘逞一回英雄，“所有天兵天将，听我命令，捉拿魔尊蓟沧！”
静，仍然是静得可怕的氛围。
“你们怎么回事？天界养你们，难道就是让你们在危难之时杵在这里当木头吗？！”清光贺尧怒极，竟是不管现下是什么场合，将天兵训得头都低了下去。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将他拉了回来，小声提醒他，“陛下还在，莫要失礼！”
清光贺尧这才如梦初醒，上位的天帝虽未加阻拦，但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一个神君竟在大殿之上，当着一众仙神鬼，越过他下达命令，着实很下他的面子。
“陛下，小神一时心急，失了分寸，还望陛下降罪！”
“罢了，爱卿也是心急。”
“可，陛下……”他还想继续劝天帝赶紧将阿水拿下，奈何天帝不曾再给他一个眼神。
“陛下，小王有一言必须要讲！”老鬼王迈着小步伐，来到天帝跟前。
“请讲。”
“阿水乃是地府的一抹孤魂，来之前我查过了，近万年来他的魂魄一直游困于地府。就算是后来做了候选人也没有骄躁，更是喜欢友爱帮助其他鬼，怎么可能会是清光神君口中十恶不赦的魔尊呢？！”小老头儿言辞恳切，若不是古青青先遇到的阿水，她都要信了。
当然，除了那什么“万年”“友爱”之类的过分夸大之外。
“鬼王大人，审查镜面前，谁能说得了谎？不如，我们就让他再照一次镜子，是真是假到时候一看便知！”清光贺尧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小老头儿无言，如今只有一查才能还阿水清白了。
“来人，将审查镜抬上来。”说话的功夫间，天帝已经命人将审查镜抬了上来。
足足占了半个大殿之大，镶着金边的审查镜就这般被搁置在了众人面前，古青青悄悄往镜子正面的方向挪动，镜中却毫无反应。
“这镜子得用被审查者的血才能启动，不然这么大一面镜子，走过它面前的人都得被照个三生三世，岂不是得累死它。”小老头儿见古青青直往前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解释道。
古青青悻悻然将迈出去的左脚收回，老老实实等待审查结果。
那边清光贺尧已经迫不及待，小老头儿赶忙陪在阿水身旁，“不要紧张，真相大白的时候就是你洗脱冤屈的时候。”
嘿，小老头儿还挺自信，只是这次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一滴血说着金镜边缘流至中央，直至渗透消失。
审查镜中的原本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群孩童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古青青在天路幻境中看到的鹿溟，而在他身旁陪他一起跑，一起肆意笑的女孩子，应当就是东书了。
这是古青青第一次用旁观者的视角看到“东书”的全貌，小女孩儿杏目樱唇，畅快大笑时鼻头微微皱起，仿佛一弯新月初升，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古青青再次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幻境中那些关于东书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不不不，她一定是受幻境影响太大了才会想这么多。
她自顾自摇头，再仔细看去，也并不是很相似嘛！她在天界了没有这般肆意快活过！
“居然是掌管天路的小神君，就说嘛！鬼王亲自挑选的下任接班人怎么可能会是魔尊呢？！”
“就是，我好像还在其中看到了东帝神君殿下，不会是我眼花了吧？”
“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是神君幼时，原来这般可爱，可惜……”
审查镜中的场景一显现，风向瞬间逆转。
清光贺尧不可置信地跑到审查镜跟前，旋即指着阿水，“怎么可能，一定是你捣的鬼，方才审查镜中出现的可不是这个！”
反观阿水却一脸淡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般场面，他缓缓抬起右手，食指虚空一指。
古青青注视着他的动作，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你想要的，可是这个？”
随着他话音落下，审查镜中的画面陡然一转，变成了漫天的火光，以及无休止的战争。
这是自上古以来，魔族和神族宿世恩怨产生的结果，谁都无法真正止戈。
“快看，快看，他果然就是魔尊蓟沧！”清光贺尧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画面，他的声音很快便吸引来了其他人的目光。
原本称颂赞扬的声音全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惊恐，愤恨，以及惧怕。
神与魔，是站在对立面上的敌人！
周围的人皆露出防备的神色，只要阿水有一点小小的举动，他们必定还以更加重的回击！
“哈哈哈，如我所说，你来了这九霄殿，死得只会更加难看！”清光贺尧面上的表情已经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像是盼了许久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哈哈哈哈哈哈！东帝那蠢家伙居然选择和你同归于尽，杀你，何须这般费劲！”狂妄至极，简直比得过当年的蓟沧。
阿水仍是那般神色淡然地立身于镜前，此时的他与整面镜子是想通的，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他们无关，他只沉浸于镜子中的世界。
古青青看不下去，替他挡下已到跟前的攻击，双手握上他的肩膀，猛烈摇晃数下，试图将他唤醒。
“阿水，阿水，你醒醒，都打到你脑门儿上了，怎么还在看呢！”替他挡一次两次还可以，但对面毕竟是神君，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嘶”，果然，术法擦着她的脸颊划过，血丝瞬间渗出，凝聚成一滴血珠，“啪嗒”低落。
好巧不巧，正好滴在了审查镜上！
而此时古青青脑袋中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完了，完了，这下岂不是要破相了！
“我的脸！”划破九霄云层的一声尖叫，大殿之上该停手的不该停手，全都停了手，看向尖叫的古青青……以及，又开始变化的审查镜。
应是换了另一个人的血的缘故，阿水逐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到一脸担忧的古青青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
没等二鬼有言语上，甚至是眼神上的交流时，大量的记忆争先恐后地钻入古青青的脑海，侵占着她原本的记忆。
“啊！”痛苦，太痛苦了！
就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两种不同的人生经历正互相对抗，互相排斥，分不出胜负。
“东帝神君殿下，大战在即，我们该出发了。”
“古青青，生年不祥，死于神魔大战中，生前是东帝神君殿的一名仙侍。”
“东书，顺着路一直走，忘了我吧。”
“神君殿下，我们来护您，求您快走！天界，不等没有您！”
“青妹子，以后有我罩着你，谁敢在地府欺负你，尽管来找我！”
“神君殿下……”
纷繁错杂的声音犹如一团麻线，越缠越乱，越乱头越痛。古青青痛苦地蜷缩身子，闭上眼睛，试图通过不听不看来逃避这些让她痛苦地记忆。
她，究竟是谁啊？
古青青？东书？亦或者是他们口中的东帝神君？！
“青青，青青，不要去想，你就是古青青，这些才是你真实经历过的，不是吗？”一道温和但又带着不可抗拒之力的声音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拽出。
真实，一定要抓住真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