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大……大叔好啊……”
南未硬挤出笑脸来,好在她肤白貌净,面容讨喜。她这才看清来人长相,冗长脸,双眼狭长,眼尾上挑,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耳朵,双耳贴脑,耳垂厚大,垂珠佛耳,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但是那头上长出来的发茬却是灰白色,让人看不出年纪,那身上黑色的宽袍阔袖,和脚上的罗汉鞋,所以她斟酌着开了口。
“哈哈——大叔,大叔……”
和尚本来嗓音辽阔震荡,一张口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立马让他闭了嘴噤了声。
南未察言观色立刻把火熄灭,夜香掩埋。三十三也向她站拢靠齐,还不忘背上了半瘫的那位兄弟。三人有些紧张地和大和尚对视。
“你们是天星宗那伙……”
和尚顿了顿,双手伸进袖子环抱双臂,又眯起了眼睛。
“说吧,把我引过来有何目的?”
虽说不清楚这和尚的来历身份,但是南未通过微表情能察觉到和尚的一丝危险气息,兴起又转瞬即逝,接着就是防备审视随意,但没有威胁,也许是看他们三人实在弱小,不足为惧,而且她捕捉到了很关键的三个字,“天星宗”。她其实拿不准对方的深浅,她今天本来是想着试探一下,毕竟她前几次次差点把林子烧了把大石头推下悬崖都没反应,没想到今天真让她引出来了。
南未眼睛偷偷朝四处转了一圈,在某片绿植处亮了一下。
“大叔说笑了,我们当大叔作好友,是想请大叔吃美食。”
“甚美食?就这轮回物……”
和尚很是不可思议嫌弃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个夜香桶。
“大叔见多识广,魔芋应该吃过吧?”
“你说那个?是鬼芋?有毒……不过好像是味药材。”
“对!是药也是道不可多得的佳肴——”
佳肴么……
魔芋的枝干是圆柱状,略粗,上有有黑色和白色的点,底部是直直的一根,中上部就会分发出枝叶来,枝叶繁茂一直往上生长,密麻的叶子呈漏斗形长条形,叶柄较短,叶茎明显,下面埋的就是魔芋蒯茎。
“三十三,过来,把这个连根挖出来。有毒,小心不要溅到汁液。”
南未明确找到魔芋,招手唤三十三。
三十三急忙把背上的人放下跑了过去。
“大叔,不,大师,麻烦您取些山泉水来。”
她知道山上有泉水,这和尚功夫高强,不用白不用,她也命令得顺手捏来。
这边,三十三用石块木棍挖得热火朝天。
那边,南未走进林中采摘。
独留一人守在原处,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静静地等待。
南未摘了点沙棘和山茱萸,还捡来不少干草。先是把干草全部烧成草木灰,加水调匀,把挖出来的粉色魔芋蒯茎略微用石刀磨去粗糙的表层,再让三十三砸细碎。最后用树皮当容器,把灰水和魔芋细搅拌均匀静置。
“你这小童,确定这乌漆麻黑和夜香差不多……的东西能吃?”
大和尚再次震惊,同样震惊的还有三十三。
“放心。”
得到的还是南未胸有成竹的回答。
魔芋凝结成型起码要三四个时辰,看了看天色,南未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起身准备走。
“喂,小不点,这就好了?你要去哪?”
和尚本就不好口腹之欲,他只是好奇这几个孩子意欲何为。
一会小家伙,一会小童,一会小不点的。好吧,南未心里偷笑,引起注意,产生疑问,引发好奇。她不贪心,她的目的达到了。
“大师,你也看到了,我们是有要务在身,今天不准时把夜香送到田叔那里,我们可是要受罚的。”
装作很是愁苦的样子。
“山脚的老田?”
和尚又眯了眯他不大的眼睛。
“是啊!”
“那这鬼东西要如何处置?”
“过个三四个时辰就好。”
“是吗……”
和尚不懂,和尚怀疑。
一个时辰过去了。
和尚盯着那团鬼芋的眼睛终于移到了不远处的人身上。
“喂,小鬼,天星宗派你们来究竟要做甚?”
他起身走了过去。
可惜,地上的人还是保持着趴着的姿态,一动未动。
另一边。
“二百四十九,你把阿六留在那里不妥吧?”
三十三有些不安,推着夜香车都有些慢了。
“阿六?他是六号?”
南未却答非所问。
“是啊,怎么了?”
三十三有些担心。
“没事,我们快把夜香送去。”
六号,如果没记错的话,剩下的六十一个孩子,前二十名,只剩一个六,一个十五。那孩子竟然是第六个 ,还活到了现在,说明……
“阿六真的没事吗?他帮过我的……”
三十三越来越急。
“放心,他福大命大没事的,那和尚不是恶人。”
至于那个六号,已经成了那样还苟延残喘活了下来,想必不会轻易死去。
“田大叔,您种的菜会拿去谷外卖吗?”
南未又扬起可爱的笑脸。
“做甚?”
奈何田大叔不苟言笑,一脸木然。
“我看大叔您平日只一人要照顾这么多田地,实在辛苦,我这里有个做吃食的法子 ,看能不能帮到您?”
田大叔没有应声,只默默收了夜香,随即就要挥手赶人。
“田大叔您是不是忌惮着什么,还是记挂着…家里人?我有什么可以……”
南未观察着田大叔的微表情,不放过一丝变化。只见他眉头扭曲向上,上眼皮下垂,嘴角微微往下向两侧拉开,双颊轻微收缩,是害怕恐惧还有些伤心。
“小儿你先生是谁?”
田大叔猛地眼神看了过来。
“我?我没有先生。”
南未皱眉,奇怪,太奇怪了,这里不仅地方奇怪,遇见的每一个人更奇怪。
“等你有了先生再来吧。”
悬崖之上,山风扬起,伴着无数叹息。
“嗬,上天有好生之德,看你不过一黄口小儿,竟遭受如此恶行痛楚……”
和尚按着男孩的脉门,摇了摇头。
“你那两个同伴把你丢给了我,就不怕……”
和尚说着抬起手就要朝男孩拍去。
“净无……菩萨……”
是多么一道破败嘶哑的声音,根本无法想象是从一个男孩口中发出的,有如锯齿般刺耳,又如破布摩擦断裂,比刀子刮进耳朵还难受。
嗯?
有趣——
和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