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

    赵青川误会了他的意思,她以为他在拿这个跟他谈条件,她立马在心里盘织拉拢他的话术。

    “建马场这一事的确是有难度的 ,但……”她眼睛紧盯他,“危中才有机,欲戴重冠 ,必要承其重,谢掌事年纪轻轻已是营造司司事,但若想更进一步,还要能服众人心,而这便是个机会,谢掌事是聪明人,定明白其中的道理。”

    谢涟听了她的说辞,心中却毫无波澜。

    她一眼就看出了他对此事无多大兴趣,看来,做个士曹吸引力不够,那他爱什么?金钱,美色?

    但这两样,她暂时又都给不起,所以她决定压一压他。

    她站起身来,“谢掌事觉得这营州还能承平多久?”

    她从书桌里取出了一卷大盛地域图,这地域图已是半旧,看来它的主人经常翻阅它。

    “此处是我营州。”她用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位置道。

    “而旁边是也丹,与戎厥。”

    “也丹于二十年前归顺我大盛,太宗陛下在境内设置了松谟都督府,命其首领为左领军将军兼昆漠都督。

    但数年来,也丹内部其实一直为四分五裂,直到十五年前,李进忠带领大贺氏一族统一了其部,此人胸有大志,绝非池中之物。

    但我伯父赵文徽对也丹的政策,却一直颇为严苛,在供奉,税赋问题上,也丹一族已对他极有意见,矛盾激化不过是时间问题。 ”

    他静静听她分析,一言不发。他知道她在政事上是极为敏锐的,但没想到敏锐至此,她的判断与楼戎的判断如出一撤。

    “再说戎厥,十年前戎厥老可汗病逝,随后由其十子即位。 ”

    “而这位十皇子,今年不过虚岁五岁,所以一切政事皆由他的母亲小越太后打理,而这位小越太后倚仗的便是她母家越氏一族,或者说是她兄弟越戎。

    戎厥右将军越戎,此人治军素以铁腕著称,性格独断,手段凌厉。

    主弱母强,臣子独断,此事绝非好势头,戎厥内部定有一场巨变。  ”

    “而我营州正是两地与大盛接壤边界处,无论哪一方有变动都会对我大盛边界安危有影响,谢掌事,此时设置马场,并不仅仅是为了完成武王的任务,更是为了这营州的一地百姓安危啊!”

    她言辞肯肯,神色间都是对营州危亡的担忧 。

    好大一顶帽子,谢涟冷冷想。

    乱世之兆已在眼前,若他谢涟还是对营州不管不顾,那就是他不讲名族大义,不顾百姓身死存活了。以后出什么事 ,他谢涟就是营州一府的千古罪人。

    果然是个当政客的好料子,舌灿莲花,口蜜腹剑,谢涟心想。

    赵青川不怕他不答应,世人皆有所欲,有人爱名,有人爱利,有人爱权,有人爱美人,但这一切都要在一个规则之下才能得到,而这规则就叫做义。

    对上要忠义,对下要仁义,对父母要孝义,对妻子要恩义,这些就是正义,至于你打着正义名头做什么事,才没人会去管。

    现在赵青川就送了他一顶义的高帽,她赌他不敢不戴。

    谢涟果然如她所愿,听她一番言辞,立马肃然道“是我目观短浅了,我并未想到这些,听了赵仓曹的话,简直是醍醐灌顶。”

    他当即站立了起来,慷慨激昂的表示,他会拿自己的人格做保证,一定为大盛鞠躬尽瘁,为营州尽忠职守。

    赵青川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拍着他的肩膀表示,如果延祚坊改建马场一事成功,她一定会为他争取最大的权益,为他申请加官,再加俸禄。

    谢涟当即摇手表示拒绝,说能为营州百姓尽力,是自己的荣幸,前程钱财非自己所在意。

    他是高风亮节的,她是善体下情的,两人之间惺惺相惜,一派和谐。

    谢涟出了支度府门也没回营造司,就直接回了官舍。

    他一边在官舍火速收拾行囊,一边暗想,这女郎满嘴鬼话,真心可怕。

    她伯父赵文徽也不知道哪得罪了武勋嗣,武勋嗣故意给他出了个这么样难题。

    还把民坊去改成马场,他怎么不去把高山改成平地的呢!

    然后他伯父又把这个烂摊子甩给她,她现在想把他也给拉下水。

    啧啧啧,个个心怀鬼胎,没一个好东西,他才不要搅和进去。

    反正楼戎要的柳城平面布局图他也拿到了,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

    “谢涟,你怎么今天没上值?”

    猛听的王伍声音传来,谢涟吓了一跳,暗暗骂道,他怎么把这人给忘了。

    他赶忙把自己的包袱藏了起来,然后在室内装模作样的找起了东西。

    “你干吗呢?”王伍一边啃烧鸡,一边走了进来。

    “我东西忘了。”谢涟随便找了个理由准备搪塞过去。

    “哦,我听到你屋里有声以为进贼了。”他也不以为意,“那正好你在,这个就给你了。”

    说着他把一封信塞到了谢涟手里。

    “什么东西?”谢涟问道。

    “不知道,慕娇娇给你的。”王伍啃烧鸡啃的满嘴油光,活像一只偷鸡的黄鼠狼。

    谢涟听到慕娇娇,他转眼一看王伍手里的烧鸡,突然有种不好的念头转至心头,“你这鸡哪来的?”

    “你不会又拿我换鸡了吧!”

    “诶,话不能这么说,人家慕娇娇多好的娘子,就是一封信的事,我能不帮人家。”王伍一口嘬了根鸡骨头出来。

    谢涟不想跟他烦这些事,他只想打发他出去,他一把推他出了门,“走走走,赶紧走,我事多的很,别来烦我!”

    王伍觉得谢涟的不太对劲,放在平时,他如果知道自己的色相又被出卖了,脸色绝对跟个便秘一样,而且还几天都不愿意搭理自己。

    这人虽然从事的是卖色的行当,但还有着极高的自尊心,你要是夸他艺德好,技艺高,他还不高兴。

    王伍一直觉得有句话形容他是非常恰当的,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他没敢说给谢涟听,他怕谢涟拿刀砍他。

    “你赶我走,我还就不走了,我……”王伍正想耍赖留他房间看看谢涟到底想干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谢涟在这吗?”

    谢涟一愣,忽见一少年从院外走了进来。

    他肤色白皙,高鼻深目,面若皎花,着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是个极美的少年。

    谢涟定睛一看,这不是“砍手兄妹组”里的赵云嗣嘛。

    在赵文徽辋川别业新建那天,他还想砍了自己的手来着,跟她姐姐赵青川的爱好一模一样,两人就喜欢砍人手。

    都隔了那么久了,还念念不忘这点恩怨呢,谢涟心中暗诽。

    这少年见了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他扯着扯腰上的宫绦,眼睛也不看他,“那个谁,我找你有点事。”

    谢涟懂了,这是有事要求他了,放平时他肯定要趁机摆摆谱,显显威风。

    但他现在急着跑路,没什么功夫跟他耗在这,于是就想找个理由先拖住他,便道“赵郎君,我现在要去上值,你有事可能要稍等一会。”

    “好,我跟你一起去,我等你!”那少年干脆利落的答道。

    于是谢涟的笑容眼看着就跟纸糊的一样,瞬间就塌了。他只能随手拿了个东西,跟他出了门。

    中午时分,天气有些炎热,太阳把树叶都晒得卷缩起来,知了扯着长声聒吵个不停,街头一丝风也没有,路边的黄狗伸长了舌头,母鸡也焉搭搭的耷拉着翅膀。

    那少年跟着他,阳光把他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他一路也不言语,就是默默跟着他。

    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况且谢涟又在辋川别业里亲耳听见了他的身世秘辛,对他那点不满早没了。

    他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赵郎君,你来找我,是有何事吗?”

    没想到他会先开口,赵云嗣心里更别扭了,他既想跟他直说要求,又觉得太没面子了,所以刚从憋着一直没说话。

    他一直在等他先开口,可等他先说,他又更不舒服了。

    他盯着自己的靴子道,“那谁,听说你手很巧,很会做木工活。”

    “那赵郎君肯定听错了,那人定不是我,我不会做这些。”谢涟一听要他干活,立马拒绝了。

    他现在对他们赵家兄妹已经神经过敏了,一个个的,都把他当成了万能工具了吧。

    一个让他去建马场,一个让他去做木工活。

    两人都恨不得给他装个发条,从此以后,他就能专门为他们服务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先听听我的条件。”赵云嗣又不傻,当然听的出他的拒绝。

    “我现在有个东西,老是做不成功,你要是做成了,我给你十00钱。”

    谢涟不为所动,赵青川给他的升官发财的大饼都不想吃,还来吃他这个十00钱的小饼。

    他张口就想拒绝,“赵郎君,其实不是我想拒绝你……”

    “2000钱!”赵云嗣看着他的眼睛又报出了一个数。

    “不是这样的,赵郎君你听我跟你……”谢涟依旧想拒绝。

    “3000钱!”见他想拒绝,赵云嗣毫不犹豫又报出了一个新的数目。

    他这么豪爽,谢涟突然就有点心动了。

    他这一犹豫就让赵云嗣误解了。“5000钱,现钱!”

    谢涟觉得心跳的有些激动的过分,他的理智告诉他,跑路要紧。

    但他的嘴巴却快了理智一步。于是,他听到自己干干脆脆的喊出了两个字,“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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