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林素素的脚步声，程以盈转过头来：“林素素，可以聊聊吗？”

    林素素走到她身边：“好。”

    程以盈重新看向星空。今晚的夜空一片云也没有，月牙弯弯，繁星竟比月亮还要亮。周围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夜风徐徐，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倒显得夜更静了。

    “我小时候就见过钟老。”程以盈打开了话匣子，“我从小出生在一个戏曲世家中。从小，我在家里就见到很多白胡子白头发的爷爷婆婆，后来，我时常在电视上看到他们。原来，他们都是戏曲界响当当的大师。但是小时候我不懂，他们对我来说，就是跟其他长辈一样，温和慈祥。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持续到了五岁。五岁生日第二天，我爸妈就把我带到一个婆婆家里，让我拜师。

    “那时候我不懂是什么，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就拜了。从此后我就开始了学戏的生涯，不光每天要吊嗓子，还要每天练功。师父说我身形不错，还想要让我试试刀马旦。

    “别的小朋友都在上幼儿园，玩耍，只有我每天被关在练功房里。有一次，一个姐姐过生日，邀请我去她家里。我瞒着父母偷偷去了。去了我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玩的，那是我小时候最开心的一天。

    “可是还没吃蛋糕，我就被父母找到了。我回去被他们两个人打了一顿，被关了一天。从此后，我再也没有自由。上学后每天早晚是他们来接我，除了做作业，剩下的时间全在学戏曲。

    “同学们说着当下流行的电视剧电影，还有什么音乐追星，甚至去哪里玩之类的。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因为，我的世界，只有他们口中老土落后的戏曲。从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念头：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彻底抛弃戏曲。”

    程以盈顿了一下：“终于，我的机会来了。高考填志愿，最后截止之前，我改了我的志愿，然后，我带着我这么多年演出攒下的钱离开了家。我要向他们证明，没有戏曲，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原来如此。难怪她当时刻意压着嗓音，还会断然拒绝中国风歌曲。林素素什么都明白了。

    “我曾经发誓，我不要再碰关于戏曲的任何一点儿事情。可是，今天，看到你们那么推崇戏曲，我心里很是疑惑：戏曲不是那么老土落后吗，你们怎么会喜欢呢？”程以盈轻笑了一下，“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一个人的时候，随口哼出的，居然就是你们那首歌里的戏腔部分。我突然不知道，我离家出走一年多，这样想要努力摆脱戏曲，到底是对是错？林素素，你能告诉我吗？”

    对上程以盈水雾弥漫的双眼，林素素心里轻叹了口气：“我小时候也学过很多乐器。虽然不到你的程度，但是我学的时候真的很枯燥很难熬。当我长大后，在我需要的时候，我能随时拿起它们。在那个时候，我很感谢，当初那个坚持下来的自己。”

    “坚持下来的自己？”程以盈轻轻念叨着这句话。

    林素素点点头：“我无法帮你评判是对是错，因为这件事，别人无法评判，只有你自己的心能够告诉你。”林素素顿了一下：“坚持或者放弃，都是一种选择。只要真的是遵循内心的想法，能够与自己和解，我觉得，那就是最好的选择。再说，哪怕后悔了，谁又说，不能再次选择呢？”

    “再次选择？”程以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她正在思索，肩上一沉。程以盈抬头，只见林素素冲她一笑：“很晚了，有什么烦恼，也是明天的事情。”

    程以盈愣愣地看着她。

    林素素拍了一下她的肩，打了个哈欠：“我不行了，要去睡了。你也早点去睡吧。说不定睡一觉起来，什么都想通了。晚安。”

    林素素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程以盈的声音：“林素素，谢谢你。”

    林素素脚步停了一下，也没回头，只冲她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程以盈望着她的背影，半晌，抹掉了眼泪，端起衣服走回自己的宿舍。

    次日早上七点，秦菁刚到练习室，就被林素素塞来一张纸：“喏，你的词。”

    秦菁双眸一亮，连忙接过来。看到第一句，她就连连赞叹：“哇，林素素你这么快就把词写出来了！还写得这么棒！”

    林素素打了个哈欠：“你试着念一念，看看顺口不。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就好尽早调整。”

    秦菁低声念了起来。林素素听了第一句就觉得有点儿不对，边打哈欠边道：“秦菁，这不是让你按照说台词那种字正腔圆的方式念，而是按照rap的节奏来。这段旋律还记得吗？”

    见秦菁摇头，林素素一点儿不意外，拿出了自己的小录音机：“来吧，咱们跟着节奏来念。”

    秦菁点点头，看林素素一边调歌曲一边打哈欠，低声道：“林素素，真对不起啊，你为了我这个熬夜，都没睡好。”

    林素素摆摆手，刚要说话，又一个哈欠袭来。她等着那个劲儿过去，抹掉眼角的泪花：“我不是因为你这个没睡好。你不必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真要是想帮我，你就自己先练着，我眯一会儿。”

    秦菁连忙应下。林素素靠着墙角坐着，开始还在听她唱，听着听着就迷糊了。

    练习室是早上8点准时开播。镜头一打开，就有人看到林素素靠在墙角睡得正香。

    立刻有人就嘲讽起来：“秦菁都那么认真在练习，林素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

    “素素是队长，除了自己的部分，还要想团队的部分，你以为在玩啊？”

    “天天就盯着我家素素，离了我家素素就不能独立行走了？”

    弹幕正吵得热闹，就见秦思、方闻和唐潇一起过来。

    秦思早上去备采了，没跟林素素一起过来。她一看到林素素靠着墙闭着眼，立刻小跑过来，一脸担忧地蹲下身：“素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诶！不是！”秦菁想要拦却没拦住，眼睁睁见林素素睁开眼，还是把下一句补全，“她昨天帮我写rap词来着。”

    弹幕的黑子们没话说了，悄悄地匿了。

    林素素脑袋迷迷糊糊的，本来想说什么又想不起来。不过一看到方闻和唐潇，她立刻想起昨天自己记的东西，也顾不上忘记了什么，忙翻身爬起来：“方闻，唐潇，昨天我想了一下走位，等会儿中午我们讨论下。这会儿我们先把舞蹈动作给学会吧，我们三都不是舞担，需要麻烦你们两帮我们抠抠动作了。”

    一公开始，每个老师就不会像之前那样上课了，而是每位导师会巡视一遍。中途会有声乐和舞蹈小考，会再单独指点，然后就是彩排会指导一下。说来，一切凭自觉，所以，队长和资深练习生就显得很重要了。

    《缘》B组昨天选C位就选了一天，直到快晚饭才选出来，所以除了戏腔之外，她们全队的进度基本上为零。

    她们全员到齐的时候，已经快9点了。看到林素素她们已经开始学副歌舞蹈了，戚茉脸色特别不好看：“我希望大家守时，说好8点半，以后请准时到！”

    她们组的其他人脸色不太好。但是当着镜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忍着气开始练习。

    戚茉一边憋着气指导自己的组员，一边不断偷瞄林素素那边。见林素素她们组已经教完了第一段副歌的舞蹈，进度远远领先她们，戚茉内心的烦躁上升了50%。

    再看到林素素学完后，就在旁边写写画画，方闻和唐潇主动一对一地指导秦思和秦菁，连秦菁那个唱跳双废都把副歌舞蹈学会了，戚茉更没好气了，抓住队友虞瑶的一个错就说了两句。

    虞瑶连忙道歉，旁边的江浅一下子就怒了。江浅跟戚茉一样是C班的，C位就是两人竞争的，因一票遗憾落选。她本来就憋着气，加上她和虞瑶关系特别好，虞瑶那个地方也不能叫错，只是慢了一点儿。于是，江浅直接跟虞瑶吵了起来。

    林素素正盘腿坐在角落写舞台安排，忽然听见一阵吵嚷。她也没抬头，只是皱了眉，继续写着。当声音越来越大，她就地转了180度，手中笔都没停顿半分。

    “吵什么？”就在B组火药味要爆炸的档口，门口传来了一个冷冷的男声，“这里是练习室，不是给你们吵架打架的地方。”

    直播间飘过弹幕：“骗子，你们说要打去练习室打的，现在在练习室，你们又不让打了。”

    “陆至宁跟她们年纪差不多吧，当年的正太小忙内也能独当一面了，团粉心甚慰。”

    “没人看到林素素吗？别人在吵架，她在写东西。别人都要打起来了，她居然只是转了半圈继续写。谁也不能打扰我写东西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