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云光换了身新衣裳,是留宫中第二日宫女送来的,哆哆嗦嗦地说此为南嘉帝吩咐。

    南国地大物博,最不缺金银珠宝,丝绒绸缎,要挑一身华贵的衣裳给贵客,那还不是一件简单事?

    云光见她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心想在宫里当差真不容易,随便一个都是身体有些毛病之人,考虑到身体不适还出来当差,云光心里便浮上一丝体恤和心疼,随意挑了两件较为素雅的款式换上好让人回去交差,一件穿身上,另一件手指一动,规规矩矩的衣裳瞬间就变成了一面精致的面帘。

    她身形削瘦,薄得就像一张素纸,风吹就坏,看上去像是常年受苦受难的结果。

    宫中上至皇后嫔妃,下至麽麽宫女,衣服穿着多为雍容华贵,福气逼人,繁杂的衣着约束无一不在彰显这皇宫之冲天富贵和体面,可云光却喜爱素净,在繁杂惹眼的一众款式中,偏偏挑了件鲜少有人爱穿的绿色衣裙。

    上面一丝雕花锦绣都没有,她在含明殿无所事事,便出门自己寻乐子。竹绿色的宽大琵琶袖自然垂落下来,身下松绿裙摆随着迈动的步子晃动,不见滑稽突兀,却仿若步步生莲。

    将真实的容颜掩盖过后,一袭竹绿纯色长裙衬得她清冷出尘,回廊时常有冷风吹过,将院内种植的梅花吹落,飘至她的肩上,有的落在乌亮的发上,一红一黑,一红一绿,一动一静,竟构成了一幅唯美宁和的画面。

    走到太和殿殿前时,云光忽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看,呦,那不是在世扁鹊太医令吗?

    只不过太医令在太和殿殿门口左右徘徊,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反反复复,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风还在继续吹,紧闭的殿门前,太医令弓着身,裹得严严实实,头发胡须早已花白,在云光眼中便成了一幅一个孤寡惶恐的老人图。

    她本想跟人打个招呼,但一想到自己声音确实不太好听,可能会吓到对方,于是只好慢慢凑近,亲亲拍了一把太医令的肩膀,太医令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回过身看来者何人。

    他眯着眼思索半天,这个半张脸都看不见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左思右想,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推开手双手作揖道:“臣参加郡主殿下。”

    云光:?

    郡主?谁是郡主?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太医令在跟我说话?不过您老人家兴许认错人了,你看清楚我是谁?”

    这嗓音可把太医令震得一哆嗦,如此耳熟,如此特别,如此......难听。

    太医令后背一僵硬,这才缓缓抬起头,眯着老花眼将眼前人上下仔细打探。

    不、不该呀!

    眼前这女娃体态轻盈,形夸骨佳,尽管看不到她面帘后的面容,却依旧能从她举手投足间推测出此人身份不凡,若非从小出生富贵家族,精心培育,又怎会如此出尘脱俗,宛若一朵清丽孤傲的雪中梅花。

    可事实不容许太医令有惑,“你你你,你是昨日那个!!!”

    那个出言不逊,目中无人,以一己之力否定了他毕生所学,让自己在皇上面前颜面扫地之人!!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太和殿殿门前还能遇上她,一提到她太医令心中就忍不住蒙上一层羞愧,指着云光你了半天,云光莞尔:“呀,太医令还记得我?”

    太医令两袖一甩,鼻孔鼓圆出了口老气,“老夫当然记得,昨日你叫老夫班门弄斧,在皇上面前下不来台,老夫昨夜整晚睡不着,太子中毒之深,那毒药乃稀罕之物,一般人根本验不出为中毒迹象,老夫行医几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狠毒的下毒手法,既查不出因果,又能将一个人活活痛死。“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非痛快死去,而是慢慢地被折磨到死。他紧缩眉头,神色凝重,换了个捏胡须的姿势,指着云光道:“老夫绝对口出狂言之辈,可老夫的诊断也不会出错,昨日若非你那时在场,救活了太子,太子绝不会这么快醒过来,于是晚上便是一直在思索你究竟做了什么,可想了整整一夜,却实在不知到底是什么通天本领,能将一个人从阎王爷那抢回一条人命。”

    他微微躬身,双手作揖,“医者之本,慈心济世,为医者必先为德,从医者必定从民,这世上从来便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夫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只是不知您能否指点一二,太子这毒究竟如何解的?”

    云光笑:“太医令言重了,昨日我那般奚落太医令,可太医令非但不往心中去,反倒跟我来请教。皇城其他人见到我巴不得退避三尺,将我视为洪水猛兽,太医令待我不同,可我有心而无力,我也不知太子身上的毒该如何解。”

    太医令被噎住了,还以为是云光不愿意与他透露精湛医术,心中难免略过一丝失望,但想来也有道理,医者不就是靠医术吃饭,若将看家本领全数透露给一个非亲非故之人,那未免过去强人所难。

    云光看穿他的心思,这太医令是个好人,行医半载,两袖清风,不做一件亏心事。

    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确实叫人有些下不来台。她回含明殿的路上,便听人在窃窃私语,无非便是议论太医令误诊一事。

    哪来什么中毒一说,人不是自己醒了吗?到了一定年纪,扁鹊也会人老眼花,南国人才济济,年轻一辈中觊觎太医令这个官职的时刻虎视眈眈,加之太医令无权无势,约莫也该告老还乡了。

    “论医术,我不及太医令半点,实在帮不上你。”她只不过是多活了几百年,修为却积攒了上千年,有些事情凡人做不到的她却能轻易做到。

    云光想了想,毕竟在凡间,昨日晚上已有两次在凡人面前破例,今天便想悠着点,还是不在他面前施展法术,遂转移话题道:“不过如今太医是否已经查明太子究竟中了什么毒?可有解毒的法子?”

    太医令显然感到轻微的诧异:“此毒十分稀罕,过去我也只曾在一本古老旧书中看过一眼,遭逢旱年景时一个叫庐舆的县城突然出现大量百姓胸痛胸闷,浑身抽搐绞痛,时而畏寒时而惧热,长睡不醒,却怎么也查不出原因,于太子殿下症状惊人一致,民间郎中最后归因于食物中毒,可具体是什么毒始终却无人记载。可是既然现在太子既然醒了,难道不是因为毒解了?”

    “非也。”云光摇头,“我说过,对于医术,我一概不知,更不知如何解这其毒,解毒一事恐怕还得交由太医令,留给太子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太医令蒙了。

    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太子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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