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12 的回忆

    两年前,会考完结后,幸儿参加了一个教育机构办的游学团,前往英国学习一个月。

    幸儿自个儿参加游学团,没有好友陪伴,心里有点慌。她一手拿着手提行李,一手拿着座位编号是 E12 的机票排队登机。

    「小姐,你的座位在左边的前方。」空中小姐看过机票后,指示幸儿前往正确的座位。

    幸儿来到座位,这是三连座,E12 是窗口位。E11 坐了一个男生。幸儿已见过他,刚刚还一起过关,一起登机。他是游学团中的参加者。E10 是走廊位,坐着一位老伯伯。

    幸儿抬起手提行李,欲把它放在行李架上,但她不够高,于是翘起双腿,举直双手,可是行李还是放不上行李架。

    「我帮你吧。」E 11 男生站起来,他的个子很高,幸儿挺直站立,高度只到他的肩膀。E 11 男生伸手从幸儿手上接过手提行李,一伸手就轻松地把行李放上行李架。放好行李后,他把身子挪一挪,让幸儿有空间走去窗边的座位。

    「谢谢。」幸儿一脸感激,走去自己的座位。

    「不用客气。我叫陈剑,你叫甚么名字?」

    「我叫幸儿。」

    待乘客都上机,飞机开始向前移动,然后慢慢向上爬升。机上的青少年有些在尖叫,有些在拍手。幸儿心里很好奇,飞机起飞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飞机一直爬升,开始穏定地在空中飞行。空中小姐推着餐车,向乘客派发餐点。

    飞机餐有三个选择,汉堡包、焗肉酱意粉和忌廉杂菌焗饭,幸儿选了汉堡包。E10伯伯要了焗肉酱意粉,陈剑也点了汉堡包。

    E10伯伯揭开盖子,用叉子吃意粉,每吃一下都是大力地吸啜,发出簌簌的声音,意粉则在空中疯狂地飞舞,酱汁到处溢出。

    幸儿的枱面已喷满点点的红色汁液。幸儿无奈地望望E10伯伯,伯伯还是大力地吸啜,一滴酱汁迅速飞喷出来,刚好喷到陈剑的嘴唇上,他身体震了一下,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取出纸巾把酱汁抺掉。

    幸儿心里觉得陈剑很可怜,但脸上难掩笑意。

    陈剑把酱汁抺掉后,凶巴巴地望着E10伯伯,恰恰看到幸儿脸上的笑意,于是也凶巴巴的望着幸儿。幸儿不是在幸灾乐祸,只是觉得这个场景很有趣。不过,被陈剑凶神恶煞地瞪着,虽然没做错,但还是感到心虚。于是,赶紧低下头吃汉堡包。幸儿知道陈剑误会自己,不觉得愤怒,反倒觉得不好意思,因为陈剑刚刚才主动地帮她把行李放上行李架。

    食饱后,空中小姐把餐具和餐盒收回。幸儿按着椅背屏幕上的按钮,找了一套爱情片来看。

    陈剑则在旁闭目养神。

    幸儿看的戏叫做《爱的真谛》,是一套狗血片。戏剧做到中段,男主角和女主角开始了交往,而这时男主角发现女主角原来是他的亲妹妹。男主角正在对着大海发脾气的时候,幸儿嗅到阵阵恶臭,不禁四处张望。

    陈剑也打开双眼四处张望。

    恶臭从E10伯伯的座位传来。

    幸儿一看,E10伯伯将他的一对波鞋除掉,再除掉一双袜子,然后把袜子放在座位近走廊的扶手上。

    幸儿前前后后的乘客用手掩着口鼻,喋喋不休:

    「很臭。」

    「为甚么这么臭?」

    「那里发出臭味?」

    「原来是这边。」

    陈剑望着E10伯伯,一副极度不悦的神情,但却用一把尔雅有礼的声线说:「伯伯,不好意思,袜子有点味道,你可否收起它们呢?」

    幸儿对于陈剑的表里不一还真佩服,心里本来不满,但却明白如果恶言相向,问题终究不能解决。

    E10伯伯挑一挑眉毛,冷漠地望着他:「你坐这么远也嗅到?」

    「因为这里冷气大,味道随着风飘了过来。」陈剑温和地笑,从衣袋取了一枝笔,又从背包取了一本簿,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英文生字「Savefoot」,然后把纸递给E10伯伯:「伯伯,我介绍你着这个牌子的除臭袜,我自己着了,脚臭问题大大得到解决,非常有效。」

    E10 伯伯接过纸张,刚刚出现在面上的冰冷感没有了,眉间舒展起来:「你也有脚臭问题?」

    陈剑点了一下头:「有,伯伯的问题不算严重,我的脚臭问题比你更严重。你试一试我介绍的除臭袜,一定能帮到你。」

    伯伯说了声「谢谢」,然后将袜子穿好,再着好波鞋。

    幸儿打从心里觉得陈剑很厉害,简单几句就拯救了大家。旁边的乘客又再次投入原本正在做的事情,看戏的看戏、听歌的听歌、睡觉的睡觉......

    陈剑被这样一弄,已没有了睡意,从背包取出一本书,打开刚才用过的簿,拿起笔,边看书边做笔记。

    幸儿继续看《爱的真谛》,结局是男女主角为情自尽。幸儿很后悔选了这出狗血戏来看,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时间就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幸儿伸一伸懒腰,偷瞟了陈剑一眼。这一看吓了幸儿一跳,她在看狗血戏的时候,陈剑在看史蒂芬霍金的《时间简史》。幸儿定定地瞟着《时间简史》。

    陈剑抬起头,望着幸儿,把书递向她:「你有兴趣?」

    幸儿不敢说没兴趣,接过书本,翻了翻目录。第一章是〈我们的宇宙图象〉,第二章是〈空间和时间〉,第三章是〈膨胀的宇宙〉、第四章是〈不确定性原理〉、第五章是〈基本粒子和自然的力〉......幸儿揭开书本一看,都是些科学理论的解说和辩解。对于幸儿这个文科生来说,《爱的真谛》还是比较适合她看。她合上书本,把书还给陈剑:「是一本好书。」

    「不用客气,拿去慢慢看,反正我已看过五次。」陈剑又从背包取出一本书,这本是《原子科学史》,「我可以看这本。」

    幸儿心里一沉,说了声「谢谢」,接过《时间简史》。陈剑坐在旁边,幸儿不能把书收起,只好揭起书页,假装在看书,实际上进入昏迷状态。

    幸儿很后悔自己在逞强,总之就坦白说自己看不明白,她宁愿看多一次《爱的真谛》,也不想把时间用在探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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