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啊?你说什么?”

    对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她大惑不解,边问边挣扎着爬起来。

    刚半起身便看到一只手伸向她,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昏暗的天光中指腹泛着古铜色的光,看着非常有力。

    大好人呐。

    她抬手想搭上去借个力,奈何五指将将放到他的掌心,他却缩回手背到身后,一副不屑凡人触碰居高临下的模样。

    呃,彤珠的手僵在半空:这人怎么回事?

    她是看出来了,这人纯粹是想逗她玩儿。你看他直挺挺的站着,一点弯腰拉她的意思都没有,怎么会那么好心。

    男人背在身后的手却无意识地蜷缩,心中分外懊恼。

    彤珠不再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什么都没有抓,什么也没有扶,咬紧牙关艰难地爬起,起身的动作牵扯到嗑伤的膝盖,疼得她龇牙咧嘴。

    站起身后,她才发现眼前的男人很高,她只到他的胸口。

    他身形高挑匀称,穿着厚重的黑红色曳地古装,腰系同色织花腰带,胸膛挺括,脖颈修长,层层叠叠的古装衣领更显得张力十足。

    簪古铜色发冠,长发及腰,光泽亮丽,想来是一顶质量上佳的假发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双唇不薄不厚,下颌线分明。

    从身形到五官都是黄金比例,妥妥一个古装大美男。

    彤珠嗓子发干,默默吞了口口水:戏精?Cosplay?

    男人愣怔地看着彤珠,一眼不眨目光中隐藏着心疼,这时候才发现她并没有开口说话,耳中却传来絮絮叨叨绵软的声音,他突然意识到他所听到的应该是她的心声。

    从前他总觉得她的心思难以捉摸。

    小时候唱着情歌开怀大笑,豪不知羞。成婚后对他横眉冷对,刀剑相向。最后说原谅他,却狠心抛下他一个人,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现在他能听到她的心声了,三千年的等待在这一世终于有了转机。她的声音还是初见时那般甜美,不似后来那般冷硬。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两侧翘起。

    见男人阴沉着一张好看的脸,说不出的诡异,彤珠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她捂住怀里的宝贝,嘴唇紧抿,心里却嘀嘀咕咕:这人好奇怪,大热天的穿着一身厚重古装站在这里吹风。刚才电闪雷鸣的,也不怕被雷劈到。板着脸真以为自己是古代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戏精啊,戏精。

    彤珠心里每嘀咕一句,男人的脸色就怪异一分。

    “你,你没事吧?”他双唇轻启,嘴里说着关心人的话,语气却是那么生冷。

    “我没事,谢谢。”彤珠微微弓着上身,试图掩藏好她随身携带的重宝,“啊,那个,我不小心误闯贵宝地,我马上就……”

    嘴上说着道谢,心里不停吐槽:现在知道问了,刚才谁半途把手收回去,害得我差点又摔倒。真不绅士。

    男人只觉心口再中一箭,好些年未见,她似乎已经不认识他了,他忍不住道:“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这次轮到彤珠疑惑了。

    她看了又看男人英俊的面庞,确定没见过他,摇头道:“我们很久以前见过面吗?我十三岁时生了一场病,我爸说我得了间歇性失忆症,忘记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阿珠十三岁生病了?他怎么不记得,难道是出国后生的病?他眯眼仔细打量她片刻,见她无恙,叹息道:“我是逯勉。”

    “逯勉?”彤珠惊讶地差点跳起来,“你竟然是逯勉大师?”

    能出现在这座博物馆后院,又叫逯勉的人肯定就是馆主。他还是铸造界泰斗级大师,古代铸造术之一的失蜡法运用得炉火纯青,随手一件作品都能拍出百万千万的高价。经常有博物馆请他帮忙铸造文物复制件。

    他的作品甚至被作为国礼送给外宾,她在国外读书时还见过他的作品。没想到她刚回国就遇到他了。

    可他从来不露面,外界传闻他是个胡子花白的老爷爷,没想到这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彤珠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道:“逯大师您好。”

    逯勉小幅度地抖动身体,再次无奈叹息,“叫我逯勉就好。”

    “逯勉馆主。”真材实料的大师果然都很谦逊,但直接叫名字未免太冒昧了,加个馆主不失尊敬还有点亲切。

    “随你吧。”他现在早已对这些弯弯绕绕的话术失去了兴致,便随她去了,她爱叫啥叫啥吧。现在他比较想听一听她的近况,于是问道:“你怎么突然来我这里了?”

    “逯勉馆主,我是铜雕世家彤家的第九代传人彤珠。”彤珠先是向逯勉介绍自己的身份。

    随后义愤填膺道:“荆氏铜艺的荆熊觊觎我彤家秘籍和传家宝。我遭到他手下追捕,不得不闯进贵宝地避难……”她说得激动,手中的东西不小心露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

    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原先握在掌心的玲珑珠瞬间就到了逯勉手上。心脏立马揪起来,抱紧怀里的秘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指尖捏住的玲珑珠。

    如实回答:“这是我彤家的传家宝。”说完大气不敢出地盯着他,满眼警惕,仿佛下一秒就能跳起来将他扑倒,夺回传家宝。

    逯勉闭眼回溯玲珑珠所经历的历史,不期而遇地看到三千年前的她,良久才睁眼道:“原来如此。”

    这颗玲珑珠和他珍藏的两颗都出自同一人之手,辗转几千年又回到了原主手里。转眸去看彤珠,这时才发现她眼神里的警惕。

    那是一双如恶狼警惕猎人的眼神。她是怕他抢她的东西吗?他怎么会抢她的东西呢。

    “我……”逯勉有点慌,把玲珑珠递还给她,慌忙解释:“还,还给你。你不要误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语无伦次也不晓得想表达什么,最终无奈道:“怎样可以帮到你?”

    “多谢逯勉馆主。家里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不敢劳烦馆主。”

    逯勉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她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倔强,什么都不想依靠他。

    彤珠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无功不受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爸说尤其不要相信姓逯的。

    听到彤珠的心声,逯勉只觉得心口被捅了个大窟窿,冷风哗哗往里钻。

    见对方真的是想把玲珑珠还给她,她赶忙拿回,躬身道:“逯馆主,多有打扰,我先走了。您的搭救之恩,有机会再报答。”

    柔软的指尖从他掌心滑过,酥酥麻麻,这是三千年来失而复得的感觉。

    逯勉有片刻失神。

    “诶……”他伸手想拉住她,奈何身体还有些僵,没法大幅度移动,眼睁睁地看着彤珠消失在视线中。

    彤珠拿回玲珑珠就急匆匆地跑下楼,此时已云收雨歇,天空也亮堂了起来,她瞥见摘星阁铜壁上雕刻的一些人物和古文字,想来是这座阁楼的历史。

    跑出阁楼抬头回望,逯勉还站着未动,目光却如影随形地落在她身上,她慌忙地收回视线。扭头就跑,一秒也不想耽搁。

    玲珑珠价值连城,万一他只是一时心软,回过神后心生歹意,她岂不是出了虎窝又入狼窝。

    看着彤珠离开的背影,逯勉眼中蓄满不舍,等恢复过来便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书房案头的剑架上,自闭了。

    剑架上躺着一柄周身闪着古朴光泽的青铜宝剑,比誉为天下第一剑的越王勾践剑还漂亮。

    是逯勉为数不多的陪葬品之一。

    三千年前,逯勉是上古逯国君主。他寿终正寝后,将王位留给了养子。本以为会烟消云散,没想到会附身到他的陪葬品青铜剑上,经过千年得以化形。

    青铜宝剑颤了颤,发出嗡嗡声鸣。

    为什么再次见面,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许久没人这么虔诚地跪拜寡人了。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他怎么什么话都说不好,做事还慢一步。非常懊恼。

    藏在花丛里的洒水壶看到天上闪过的流光,拉上青铜大门来到书房外,好奇地问:“青大哥,大王这是怎么了?”

    青铜大门扭捏着身子,“大王估计是害羞了。”

    四千岁的青铜鼎一身厨师服,满身肉香,捋着胡须摇摇晃晃走过来,“大王应该是emo了。”

    别看他年纪大,却是个擅长学习的器物,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讲起故事来也有声有色,不一会儿书房外就聚集了一群探头探脑奇形怪状的器物。

    老人家年纪大了话就多,“为了不重蹈覆辙,从源头上消灭情敌。王后刚刚降世,大王特意缩小陪她一起长大。”

    “哪知,王后小时候不声不响,一个消息没留就突然出国。要不是有制约,大王肯定要跟着去。”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王后竟然忘了大王。你们说他不emo,谁emo。”

    众古董一阵唏嘘,看笑话的多同情的少。

    小壶童音稚嫩,仰着圆圆的脸,求知若渴,“鼎爷爷您再多说点,我还想听。”

    “去去去,小孩子听什么闲话。”

    这时,大厅里的编钟叮叮咚咚自我配乐唱起了歌,一会儿“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会儿“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一会儿“即见君子,其乐如何”。

    片刻后“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加三岁兮”,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地哼唱“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

    编钟唱到这里,青铜大门立马大吼,“快走,大王要发疯了。”围观器物便做鸟兽散。

    编钟唱得逯勉心烦意乱,又没办法堵上它的嘴。

    它们都是她的宝贝,除了他。

    只得集中精神不停琢磨。难道因为他附身的这柄青铜剑是她铸造的,所以他能听到她的心声?那岂不是小青也能听到她的心声,不行,这绝对不行。

    逯勉立马躺不住了,心念一动,立刻闪现到青铜大门面前。

    青铜大门正举着门杠在脸上挠痒痒,被他吓得一下字捅进了鼻孔里,疼得嗷嗷直叫。

    彤珠刚走出去没多久,那帮打手又凶神恶煞地跳了出来,吓得她赶紧往回跑。手还没挨上,青铜大门便主动打开了。

    彤珠举着拍门的手和逯勉四目相对。

    逯勉打探到青铜大门听不到彤珠的心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于是暴躁地想训斥它带头看他热闹,见到彤珠再次出现,且惊且喜,立马收起恶狠狠的目光,转变语气道:“阿……彤……彤姑娘。”

    “逯勉馆主,抱歉再次打扰。”彤珠不得不面对现实。

    从这里走出去,她一个孤女毫无背景,早晚会被荆熊抓住,她心一横,说道:“听说贵馆有最顶级的文物保护技术,我欲将传家宝夔纹玲珑珠献给贵馆,以求庇护。”

    “你想要我怎么做?”知道对方能如此说,心里必然已经想好,逯勉便主动问出来,让她给出方案,他来执行。

    彤珠抬头直勾勾地盯住他。逯勉喉头滚动也万分期待她的下文。

    彤珠双手做辑,躬身拜道:“逯勉馆主,我想拜您为师。”

    “不行。”逯勉面色一青,斩钉截铁地拒绝。

    彤珠大惑不解,“为何?”

    “你只能拜我为夫。”逯勉支支吾吾,咬字不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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