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罗丸

    荀易道坐在客栈屋顶,望着天边的冷月独酌。

    这是他在魔宗卧底的第三年,一边替仙门监视着魔尊的一举一动,一边又要当魔尊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有时候他自己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仙是魔。

    只有面对皎洁无暇的清月时,他才能在心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师兄,怎么一个人喝酒?下来一起玩啊!”

    荀易道扶额,自从章菱歌加入魔宗,他耳边就再也没清静过。

    每每两头应付完魔宗仙门大小事务,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或是沐浴、小憩、独酌…身边总能冒出一个章菱歌,不是偷他机密信件,就是往他茶水里下药整蛊,无孔不入,花样百出。

    就像现在这样,荀易道看着从窗边探出半个身子的章菱歌,只觉得心烦,起身想离开,却被突然飞上屋顶的章菱歌,生拉硬拽回了客栈。

    船家的亲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正巧来探亲,他女儿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有酒有肉,顺便就邀请他们一起入席。

    荀易道不喜这样喧闹的场面,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喝酒,一开始还有人想过来和他搭话,奈何他浑身散发着一股,能把人冻成冰块的高冷气息,渐渐的,也没人再敢靠近。

    章菱歌把荀易道拉回客栈,纯粹是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免得他干坏事,至于他是喝闷酒还是喝花酒,都跟她没关系。

    她黏在郗南霜身边,旁敲侧击地打探着仙门的消息,她已经一年没回师门了,旁人的团聚热闹,总是能引她思念成疾。

    得知师门一切安好,她悄悄抹了一把眼泪,端起酒杯豪饮。

    “章姑娘好酒量!”

    船家放下酒碗,朝章菱歌竖起大拇指,嘴里尽是钦佩之词,他吩咐女儿从后厨搬出几十坛烈酒,整齐排在木桌上。

    “老夫平生在喝酒这件事上,从未逢敌手,章姑娘可愿和老夫比比?”

    章菱歌盯着已经递到她面前,不容拒绝的酒坛,看了一眼骨瘦如柴的船家,又扫视了一圈陈旧的客栈,压下心头的疑惑,笑着接过比他头还大的酒坛。

    烈酒入喉,仿佛有火在烧,回味一下,独特的甘甜和辛辣口感,让人欲罢不能,她揭开酒封,又猛地灌下另一坛…

    “老王不行啊,章姑娘都喝七坛了,你才六坛。”

    船家老王脸上早就红成了猪肝色,瘫在板凳上打酒嗝,听到说他不行的声音,硬撑了站了起来。

    “我行…嗝…我当然行…嗝…”

    说着就要去拿酒,可手刚碰到酒坛,整个人就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章菱歌靠着圆柱,眼神有些许迷离,“还有人要跟我比吗?”

    船家一家子亲戚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仿佛在说,这酒鬼怎么还不倒下。

    “我来。”

    船家女儿拿过酒坛,和章菱歌碰了一下,两人又狂饮了五坛。

    看着醉倒的船家女儿,章菱歌脚步虚浮地走到她身边。

    “哈哈哈哈…你爹不行…你也不行…喝酒…只有我行…”

    话音未落,便抱着酒坛栽倒在地,过了一会儿,就传来了细微的鼾声。

    “他娘的!这女人太能喝了,另外两个早就晕过去了…下回记得迷药放多一点,我就说这群修道者,体质特殊,不好对付。”

    “别抱怨了,小八你先去把老王小王叫起来,居然醉成这样,太丢我们画皮妖的脸了,小五、小六、小七你们去把这三个修道者身上的法宝、丹药什么的全搜走。”

    吃了醒酒丹,船家老王从地上爬了起来,反手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真身。

    是一只没有五官的画皮妖,他身后的画皮妖们,也跟着纷纷撕下人/皮/面/具,发出得手的大笑,画面一下子变得诡异恐怖起来。

    他们这群画皮妖世代生活在沽城,靠着画皮的邪魅妖法,骗取异乡人的信任,将他们迷晕劫财。

    今天在街上,画皮老王一眼就相中了章菱歌三人,虽然他们三个都有意隐藏了身份,但从气质举止来看,必然不凡,是块肥肉。

    可到了客栈,才发现普通迷药对他们不起作用,只好改用酒来灌醉他们。

    “大哥,这女酒鬼身上有一葫芦的上品丹药!”

    “大哥,这美人身上有一袋子的上等法宝!”

    “大哥,这男的身上没有什么法宝丹药,但他有一储物戒的灵石和黑龙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赚翻了,大家抓点紧,否则城里的捉妖师赶来,我们就逃不掉了。”

    八只画皮妖,捧着从章菱歌三个身上搜刮来的宝贝,翻窗跳出客栈,迎着清冷月色,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犯罪现场。

    倏地,背着在章菱歌腰间解下的佩剑的画皮妖,像是被千斤重物压倒一样,双膝猛地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之后,整个人趴倒在泥里,任凭他怎么努力,就是起不来。

    其他画皮妖见状,连忙过来合力抬剑,尝试了几次,还是一动不动,急得直挠头。

    “需要帮忙吗?”

    一片岑寂中,突然传来一道古灵精怪的女声。

    画皮妖下意识回答完“需要”,才反应过来不对劲,顺着声音回头看过去。

    只见原本酩酊大醉的章菱歌,一袭暗纹白衣,迎风站在客栈屋顶上。

    秀面芙蓉,眉扫春山,眸横秋水,竟比这漫山的银色月光,还要纯粹晶莹几分,让人不由地看痴了。

    直到她抬手掐诀,唤起压在画皮妖身上的长剑,握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

    底下的群妖才入梦初醒,不可置信地大喊道,“你怎么没事!?”

    “区区十来坛烈酒,就想灌醉我……现在的妖都这么天真了吗?”

    “该死,既然你看见了我们的真身,留你不得了。”

    八只面貌可怖的画皮妖,紧盯着屋顶上的章菱歌,手中幻化出各自的武器,对准了她。

    “你这身皮囊倒是不错,正好我缺件衣服穿。”

    船家女儿小王,没有五官的脸,像是被黄纸糊住了一样,只能依稀辨认出脸的轮廓,看起来毛骨悚然,她抬起手中的长剑,搭在肩膀上,不屑地朝章菱歌放出狠话。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树影抖擞,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片云朵,遮住了高悬的玄月,四野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消失了…”

    “人呢?去哪儿?”

    等玄月重新露出来的时候,原本站在屋顶的章菱歌,却离奇消失了,只看见一只离群的萤火虫翩翩起舞,画皮妖们登时警惕了起来。

    “喂,你说我们谁的剑更快。”

    画皮妖们惶惶不安时,章菱歌又凭空出现,背对着画皮小王站着,身影笔直,她曲臂横剑抵住画皮小王的喉咙,阴恻恻地在她耳边说完这句话,便手起刀落,割断了她的脖子。

    “可惜…你这身皮囊太丑陋,我不是很喜欢。”

    等其他画皮妖反应过来,她早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具躺在血水中的尸体。

    画皮老王抱着尸体,仰天长啸一声,抓起地上的大刀,朝一旁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砍去。

    章菱歌不忍波及无辜的萤火虫,变回了真身,持剑抵住他挥过来的大刀,反手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真是不堪一击。

    拔剑时喷涌的鲜血,溅了她一脸,看着周围无比醒目的红色,章菱歌只觉得呼吸一窒,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涌上心头,额间隐藏的朱砂魔纹,一点一点浮现,妖冶如火。

    “魔女!她是魔女!”

    画皮妖看清章菱歌额头上的朱砂魔纹,惊恐大叫。

    如今的修真界,妖族势弱,仙魔两道,分庭抗礼,仙道喜除妖惩恶,魔道谓残暴不仁,遇到修仙者,顶多被抓回去教育一番,可遇到魔修就是死路一条…不对…也有不同死法的差别…

    他们一时反抗不是,逃跑也不时,大气不敢出地看着章菱歌。

    “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然后滚蛋…”

    章菱歌神色晦暗不明,收剑扶额,强忍杀意,从牙缝中冷冰冰地挤出这一句话。

    等画皮妖的气息彻底消失后,她才失力跌坐在地上。

    每个派去魔宗潜伏的仙门卧底,都必须服下魔罗丸,强行诱出自己的心魔,如此才能伪装成堕魔者,名正言顺地加入魔宗。

    但此后,每月都需要服用清心丹,来压制心中邪念,以免真的走火入魔。

    章菱歌前些日子刚吃过清心丹,可是效果却越来越弱。

    现在就连杀两只妖,这种放在平常修仙者身上,在正常不过的小事,都能诱发她心中无限的杀念。

    她才卧底一年,便感觉自己身心俱疲,随时有守不住自己本心的可能,那些卧底三年、五年,甚至十年的同门们,不知是如何熬过漫漫长夜的。

    章菱歌吹了一会儿冷风,念了一会儿清心咒,额间的朱砂魔纹渐渐淡去,眼神恢复了清明。

    糟糕!

    她忘了郗南霜还单独跟荀易道待在一起…

    章菱歌急忙旋身飞回了客栈,她背对着月光,半蹲在窗台上,怒不可遏。

    一片狼藉的客栈中,荀易道沐浴在清晖下卓然而立,如天上泠月,高山白雪,一双黑瞳清冷凉薄,凌乱的碎发中隐约能看见,那一道冰冷的忍冬魔纹,熠熠生辉。

    他听见响动,回眸看向章菱歌,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浅笑,五指骤然收拢,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掐死了郗南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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