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气充足的车后座此刻安静如鸡，和窗外飞速掠过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
苏漾靠坐在车门旁的位置，微低着头，视线朝下看着手机，手指动得飞快。
手机屏幕上仍旧是她平时玩的无脑射击游戏。
她就如同一个冷漠的机器人，不在乎分数高低的疯狂输出。
苏漾和穆季扬之间隔着足够能再坐一个人的空间。
后者薄唇紧抿，脸上冷冰冰的瞧不出情绪，只有瞳子看得出一点不悦的波动，却又克制得很好。
不过片刻，他手机震动。
李亦侬：【不该说的我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说】
穆季扬：【呵】
李亦侬：【她要请我吃饭多谢我，我觉得被拍到不好，找你不是一样？对吧，冤有头债有主】
穆季扬实在懒得回他，将这个废话很多的聊天框关掉了。
和他在看到苏漾不解的那一瞬猜的一样。
苏漾根本不是来找他的，他竟然还多此一举的问了那句话。
那一刻他是真的有想过将李亦侬拉黑。
从前给他编故事，说他短暂失忆的那一段里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现在又闲得发慌，在他跟苏漾之间做这些无聊的事。
一路沉默到车程过半的时候，苏漾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游戏。
她侧过头，歪着脑袋望向他，语气像是闲聊，“你最近都在豫城，没出差？”
“恩，没出差。”
哦。
她手停顿了一下。
不出差兴许是在安排财产和股份分配的问题。
“不过下周要去一趟美国，两三天，不是很久。”男人清冷的声音又响起。
苏漾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秒，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这句似乎有那么一丝丝的突兀感。
穆季扬下周去美国为什么要告诉她？
苏漾再朝他望过去。
穆季扬不咸不淡地开口，“商业伙伴的私宴，你有时间跟我去一趟。”
偶尔确实有这种需要带家属的场合，尤其是老派国外资本。
一般来说她会尽量空出时间配合他，毕竟当好穆太太也是她的重要工作之一，这不就是商业联姻的意义所在。
但她想了一下竞争逐渐激烈的综艺，还有律师正在安排中的离婚协议。
到最后了还想对她物尽其用，不愧是资本家啊。
“好像没有时间。”苏漾为难，“飞美国太远了，我训练时间可能不够。很重要吗？”
穆季扬睨了一眼她脸上那副假如很重要她还是可以配合的识大体，“……那算了。”
苏漾就没打算真的答应。
她刚重新点亮屏幕，准备继续游戏时，听见这个静静凉凉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喜欢跳舞？”
两年的婚姻关系，他们见面次数并不多，尤其这半年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聊天这种事一般不存在。
即便都住婚房他们也是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穆季扬从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最近却老觉得有种不安的烦躁感在心中滋长。
他那次车祸后，落下了个经常头痛的毛病。
在苏漾的一巴掌后，头痛犯得更厉害了。
甚至脑海里时不时会冒出一段那天看到她跳舞的场景。
挥之不去，阴魂不散。
以至于他经常会莫名的想起苏漾这么个人。
“还行。”
苏漾这回甚至没转头，低低冷冷的声音答得有点漫不经心。
手也只停顿那么一瞬，然后迅速点开游戏，再没搭理他的意思。
穆季扬紧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骨节都轻微凸起。
这个态度终于还是让他别过脸，冷嗤声都懒得发出。
一个手指随便瞎点的破游戏到底有什么可玩的？
肤浅。
*
苏漾手指疯狂点在屏幕上，思绪却飘得老远。
“喜欢跳舞？”
这话很熟悉，声线也一如既往，只比从前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
其实她从小就学跳舞 。
在大家放学回去撒欢玩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基本功。
明明小学她跟穆季扬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他好像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技能。
穆季扬他们毕业的那年，正巧碰上校庆。
苏漾小他几届，那年也是她第一次报名了表演，在校庆的舞台上赢得满堂彩。
校庆结束时，她听了数不清的夸奖。
直到碰上穆季扬他们几个。
记不清是谁先说了一句，“咩咩刚才可以啊，现在都能跳这么好了。”
羊咩咩是她小学的外号。
她当时心情特别好，心里洋溢着属于小学生的满满骄傲。
看谁还好意思说她屁事不会只会哭，有本事他们倒是也上台表演个节目啊！
可惜她的好心情结束于穆季扬当时的一盆冷水。
六年级的穆季扬已经颇有几分不将全世界放在眼里的高傲，“这也能叫跳舞？”
旁人圆场，“啧啧，你这话说的。她明明已经跳得很不错了，听说业余时间都去练舞了……”
穆季扬：“难怪学习不好。”
穆季扬他们小学毕业后，苏漾就和他们见得少了。
后来苏漾也没留在豫城，中间有十年没见过。
这世上最气的是什么？
她那么用心的想证明自己，可当初泼冷水的人都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游戏又挂了一局。
苏漾终于不想再玩，锁了屏幕心烦地看向窗外。
她后悔上这辆车，因为最后几天的穆太太她都不想当了。
*
回到公寓，苏漾洗了个澡。
头发差不多吹干时，浴室门被推开。
穆季扬大概刚完成部分收尾的工作，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他拿下在家用的那副眼镜放在大理石台面，慢条斯理地从领口开始解开衬衫扣子。
苏漾放下吹风，侧头往身边一扫，正巧对上了男人深暗的眸。
但只那么一秒，她迅速移开目光从他身边走过。
人还没走几步，细白的手腕忽然被大掌握住。
穆季扬低眸看着她，声音有些发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