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看看里面的视频。”
犹如刺骨冰川水灌入全身，姜惜乐浑身战栗。她机械般点开视频，是今天下午公司大楼门前拍的视频。
视频中，段启印衣衫凌乱，怀里抱了一名失去意识的人，急匆匆从公司大楼飞奔而出。
那人被窗帘刻意挡住了大部分身体和面容，从露出的白皙双腿来看，能判断出昏迷者是个女人。
段启印抱着人往救护车赶去，利落将女子放上担架，之后医护人员朝段启印说了什么，段启印犹豫片刻，最后跟着上了车。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标题什么都没说，光是这段内容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昏迷的神秘女人、衣衫不整的段启印，不用多说，网友们自然会为这段视频脑补出一系列前因后果。
点开评论区。
【好巧噢，病人都让段启印遇见了，这是要立玄学人设？】
【如果我没记错，段启印和姜大牌在同一个公司，段启印救的人，不会又是她吧。】
【你们还不知道吧，上次段启印救的人就是姜大牌，如果这次又是她，说不是她故意蹭热度，谁信？】
【卧槽别吧！我印哥怎么就被她缠上了，臭女人给我滚远点！】
【呵呵，我听见这名字就犯生理恶心。她从前是耍大牌专业户，现在要再加一条蹭热度了。】
【姜大牌是谁？】
【楼上，指路两年前《音你而来》收官赛，看看她是怎么耍大牌，还被官方联名抵制的。】
【当时她在节目上对长辈赵常甩脸子，当场罢录，被曝光后连条道歉声明都没发过，就能看出她平时该有多嚣张。】
【求求了，有没有知情人说下那女的是谁？】
良久，姜惜乐才从评论中回过神，心情复杂。
闹了这出，两人也没心思继续吃喝玩乐，早早离开。
不知道怎么应对范茵茵的担忧，姜惜乐只想自己静静，干脆找了个借口，悄悄去外面找了家酒店住。
夜间，姜惜乐躺在床上，眼睛没有聚焦，失神盯着天花板，心里烦闷得厉害。
各种熟悉的面容在姜惜乐脑海中不断闪现，范茵茵、高芸、钱柯渝，最后久久定格在段启印那张脸上。
系统：【宿主，我检测到你心情很低落，是因为热搜的事情吗？】
姜惜乐无奈叹息：“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公司这么久都没能处理好，大概是有人故意买热度。但这件事本身因我而起，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愈演愈烈。”
系统：【其实……】
系统话没说完，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等了许久，钱柯渝终于给她回电话了。
“看了热搜吧？”电话对面的人有些急切。
“嗯。”姜惜乐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就不能有点儿别的反应？”
钱柯渝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他最讨厌姜惜乐暗地里较劲的个性：“算了，懒得跟你说这些。我问你，你和段启印什么关系？”
姜惜乐：“我们刚认识不久，不熟。”
对面冷笑一声：“不熟？不熟人家三番两次帮你？姜惜乐，编理由也稍微动点脑子。”
姜惜乐乍然坐起，憋屈得厉害：“我没有。”
“还装呢，今天下午我接到他助理电话就觉得不对，之前还被你那坚贞不屈的样子给骗住，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早勾搭上了段启印。”
姜惜乐忍着将手机丢出去的冲动，再次澄清：“不可能，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那唱歌的资源，是他给你找的吧？”钱柯渝笑得猥琐，“你是没看见人家维护你那劲儿，说你们俩关系清白，狗都不信。”
“什么意思？”这时她顾不上解释，满脑子里只有钱柯渝刚才提到的信息。
钱柯渝忍不住发出啧啧感叹：“这件事闹挺大，孟玫一直追问你是谁。段启印硬是不说，后来孟玫找人查监控，结果所有监控早被删了个干净。当事人就你们俩，监控不是他删的还能有谁？”
像是赢得了某个胜利，钱柯渝显得十分亢奋，再次劝起姜惜乐：“段启印虽然家里有钱，但他还是个年轻演员，能给你什么像样的资源，倒不如去找能实实在在给你帮助的人，你要是愿意……”
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可姜惜乐早已神飞天际。
“对了，《浮沉》那边把合同发过来了，你明早过来签合同。还有，我说的事你好好想想，段启印能给你什么？趁早物色新金主才是正事。”
电话挂断，姜惜乐恶心之余，又心乱如麻。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找自己麻烦，原来是段启印扛住了所有压力。
虽然不知道段启印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确确实实帮了自己。这么长时间，她的身份还没被挖出来，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姜惜乐再次打开微博，了解最新动向，发现热搜上突现两个新词条。
#段启印称不后悔#、#段启印工作室回应#
@段启印：【感谢粉丝及各位朋友关心，没有妥善处理这件事，还让大家担心，我十分愧疚。
视频中的病人是公司一位普通员工，昨天刚好在公司遇见低血糖晕倒的她，才有这段视频。
对于后续引发的争端，我深感抱歉。但我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仍然会选择救人。
同时要对那位小姐姐说声对不起，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抱歉。所有过错我愿一人承担，还请大家不要打扰普通人的生活。感谢！】
段启印工作室在同时段也发文澄清，随后不少圈内与他交好的人纷纷转发支持，风向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姜惜乐仍然感到不安……
系统：【宿主，这结果你不满意吗？】
姜惜乐担忧：“我只是在想，背后那人一定有备而来，他们能蹲拍到段启印送我去医院，自然不会放弃后续跟拍。去医院的路上，这群人必然跟在我们车后。”
“如果他们手里捏着更大的料，那此时这份的澄清，将是以后验证大众猜想最关键的证据。”
如果当事人清清白白，为什么要用谎言掩盖真相？一旦谎言被拆穿，那后续任何言论都将被质疑、抨击。至此，舆论会完全失控，发展到背后操手喜闻乐见的结果。
系统听明白了：【这个简单，我可以帮你查，如果你需要，我还能把他们拍的东西删了。】
姜惜乐惊喜：“真的？”
系统神气十足：【我可是高级AI，互联网就是我老家。不过先说好，下次任务的评分，你必须达到80以上。】
姜惜乐笑容僵住，她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现在都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肯定不能瞻前顾后，姜惜乐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系统高兴得不行，立刻顺着线索去蹲点查证。
第二天一早，姜惜乐避开公司人群，偷偷进入钱柯渝办公室准备签合同。
起初进展顺利，而当她看见桌上的文件，不禁诧异。
“为什么只有宣传曲的合同，没有主题曲的吗？”
钱柯渝斜眼看她：“人家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你一个出道没几年的新人，他们愿意让你唱宣传曲就不错了。”
姜惜乐心中隐隐感到不安：“那，发行方还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就是不想让你唱了呗。”钱柯渝逐渐失去耐心，在合同上戳戳点点，“磨磨唧唧干什么，你到底签不签？”
姜惜乐沉思，摩梭手中黑色签字笔，检索一切可能。
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前天秦仁和导演组钦点由她唱主题曲，怎么突然变卦？主题曲制作不是件小事，有权拍板决定的人少之又少，难道是资方担心她商业价值不足，所以暂时不敢把主题曲直接给她吗？
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姜惜乐最终放下笔：“我想先去问问。”
钱柯渝一愣，姜惜乐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原以为姜惜乐头一次遇见临时换人的事会手足失措，他本来想借此让姜惜乐服软，趁这机会跟他去见几个投资人，大家酒桌上喝开心了，主题曲说不定还能拿下，偏偏这死脑筋硬是转不过弯。
他最讨厌这样的人，表面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衬托这世上所有人都污浊不堪。人类本该按照丛林法则生存，想往上爬，光靠自己努力怎么够？有些事你不做，别人也会做，等别人走捷径甩开自己一大截的时候，他不信真有人会坚决不动摇。
高芸和姜惜乐，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他必须撕下姜惜乐伪洁的面具，变得正常一点。他要让姜惜乐知道，天真的人势必会付出代价。
钱柯渝不怀好意端详她一阵，眯了眯眼：“小乐，段启印帮了你好几次，你总得感谢下别人吧？”
回想昨天她给段启印惹的麻烦，不紧一颤。
钱柯渝笑起来面部沟壑横生：“即便人家不在意，你也得拿个态度出来，不然人家还觉得你不懂事。我看你平时也碰不上他，这样吧，你回去发个微博，说感谢他帮了你几次，这样才显真诚。”
“发微博？”
姜惜乐不解，段启印团队明显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如果这时候她上赶着承认，怕是网上又要引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是啊，有你这个当事人出面，也能证明段启印没有摆拍不是，说不定还能圈一波粉。”
姜惜乐却毅然拒绝：“我不能这样做。”
“什么？”钱柯渝勃然大怒，“这样不行那样不行，道句谢像要你命一样！”
姜惜乐死死掐住掌心，试图从这份刺痛中获取与之抗衡的勇气：“钱哥，如果我现在发博承认身份，只会让情况再次变糟。正因为段老师帮过我，我才不能在关键时候给他添麻烦。”
“姜惜乐！”
拳头猛地砸向桌子，发出砰然巨响。
钱柯渝彻底怒了，每次姜惜乐遇见不情愿的事，从前顶多是闷不作声，再逼急些不过是哭一场，现在竟敢公开和他叫板，和他对峙。
他有种预感，姜惜乐正逐渐脱离他的掌控，那只娇弱的兔子想摆脱他，想凭傻得可怜的想法，去面对豺狼环伺的世界。
姜惜乐双手不住发抖，却又强行稳住情绪：“总之这件事……我做不到。”
“你！”
任凭钱柯渝在原地如何谩骂，姜惜乐抓起合同落荒而逃。
她担心自己再待下去，钱柯渝会发现她发抖的声音，涨红的脸。看似强硬的态度，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外强中干的事实。
大脑某处雷达不断发出警报，提醒她让别人看见真实情绪是危险的、是错误的，只要稍微展露一点点，就会万劫不复，引火烧身。
出门转身那刻，姜惜乐正面撞上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她不禁胆颤，勉强支楞起来的气势顷刻消散。
“玫，玫姐。”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上辈子的经纪人——孟玫。
“你好，惜乐。”孟玫声音轻柔温和，却毫不掩饰眼中打量，“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姜惜乐寒毛竖起，大脑快转不过来，听见她问话时，只知道下意识点头答应。
孟玫轻拍她肩：“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