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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4)

    宵禁时刻,大雨倾盆。

    谢怀英按原计划上山。浮山距离渡口不远,因此山脚下寸土寸金,屋舍夹道,小路崎岖不平狭窄难走。

    少年撑着伞低头在雨中疾行,灯光晦暗中雨丝如纱,朦胧他的身形。

    “公子何故如此着急?”

    “知县大人不想知道山长的筹码吗?”

    瓜洲知县府上灯火通明,门头却是早早熄了灯,青岑站在影壁前身形不动,黑暗中知县看不清来人是谁,只隐约分辨出那人青色的袍角。

    山上积水如瀑布般自石阶倾泻而下,羊肠小路泥泞不堪。花木掩映下谢怀英步履轻盈穿梭其间,身形若隐若现,恍如鬼魅。

    山长宿于书斋之中,冰凉的雨丝从窗口飘进来,打湿一片书目,他却无暇顾及,只是在闷头翻找着什么。

    窗外雨声渐歇,檐下雨打芭蕉与屋内水漏声交织缠绵。

    “我记得你说过两浙路凭海上贸易迅速发展,匪患海寇层出不穷的事情。金银固然能吸引贼寇,但古来抢夺斗争可不止因为金银。”

    烛光下宋知神色认真,她生的清秀,有江南人的精致柔和,但此刻阴影处平添几分清冷,看起来冷硬又锋锐。

    “依你所见?”

    “当去。”

    谢怀英摇头,宋知却道:“消息我让叶小娘子透露给医馆了,你放心,该危险的也不会是我。三方相撞,多有意思?”

    书院中草木葱茏,红花化泥,冷风袭来夹带着一股泥土香气。

    谢怀英脚步不停。

    书斋檐下山长屏息听着院外衣袍猎猎的声响浑身发颤。

    雨雾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撑伞美人来,开口即是娇娇软软的一声:“山长需要伞吗?”

    山长和钱程属于不同阵营,这件事宋知很早就知道了,但未必不能殊途同归。

    表面上是钱程为冒充山长将山长送入牢狱。但为什么不能是他们合谋将谢怀英引入局?

    谢怀英在意什么?

    寒门学子被杀的案子,他兄长的死。

    山长坦白的那一番话大体上说的通,但还不够缜密,他为何入狱?为何宣称他人在扬州?他既没有让学生冒他的名去报案,为何后面又要让知县隐瞒?

    书斋有异样,而且不是死了学生这么简单。

    等到谢怀英查到书斋,和真相一同到来的,就只有山长和钱程布下的天罗地网了。

    美人雪白的裙衫蹁跹,亭亭如雨中新荷,流苏髻绾在耳侧,温顺又无害。

    山长却是大惊失色,指着美人说不出话来,连连后退撞在门上一个后仰跌得不知东西。

    “这么晚了山长还在书斋里看书吗?”美人身后万木春缓缓走上前来,俊朗的面容一半披落火光,一半陷入晦暗,诡异森然。

    “张然,别藏了!早点坦白吧!”

    人未到,声先至。

    万木春眯了眯眼,瞥向山长的目光中全是狐疑。

    火焰烧得噼啪响。

    医馆坐堂大夫一身洗得发白的褐色直裰,也不顾众人眼色,嘴边挂着笑就往山长那儿走。

    山路不平,碎石丛生,他却如履平地。

    “我杀了那个姑娘……我…我有罪。”山长苦着脸坐起来,看向万木春,“浮山书院在万老板名下,压价一事本就不存在。是我一时糊涂……”

    老山长满脸通红,倒是万木春先开了口:“既然说清楚了,那山长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雨又下大了。

    空气中浓烈的腥味四散。

    坐堂大夫搀扶山长起身,将书斋大门关好,道:“天色不早,还下着大雨,既然说清楚了,要不都散了吧。明日还要开张,我就先走了。”

    “你是谁?”万木春盯着步履从容的中年人,嘴角挂笑,“似乎是生意人?”

    “一个小医馆,不能和万老板比。”坐堂大夫摆手作揖正要下山,那头知县带着一堆人气喘吁吁地就上了山。

    “诶,你是谁?不能走!这里的人都不许动!”知县撞上坐堂大夫的那一瞬如梦初醒,吵吵嚷嚷惊醒一群林鸟。

    万木春低头思忖一会儿,突然笑了,转身似笑非笑地看了乖巧低头的叶满庭一眼,从从容容地迎上知县,客气地问:“那大人,万某能离开吗?”

    青岑给知县使了一个眼色,知县低头沉思一会儿,赔笑道:“自然自然。”

    对上万木春满含笑意的眼睛,青岑顿时低头。雨滴打在伞面上啪嗒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谢怀英熟稔地穿过中庭,停在角落里,看着山长又折回书斋东翻西找。

    万木春在这混乱的情况下神色如常,笑着问青岑:“怎的不见你主子?”

    青岑哑然失笑,突然想起以前和谢怀英在青川玩闹的年岁。廖家与青川谢氏交好,他总跟在谢怀英身边,所以经常有人把他当成谢怀英的侍从。

    起初还会反驳一两句,每每如此便也就习惯了,廖青颜离世后更是如此。

    廖家式微,偌大的云都,靠他自己寸步难行。

    青岑这一笑弄得知县摸不着头脑,见雨势渐大,只连忙招呼人把山长和坐堂大夫押走。

    外边熙熙攘攘的,谢怀英趁乱藏进书斋才发现山长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藏东西。

    一张小小的纸条被山长紧紧攒在手里,简简单单的书斋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

    “三七,怎么没有?”

    书斋的书摆放得很整齐,按书架分类,哪行哪列都有标明,方便查找。

    山长站在书架前,心烦意乱地翻找,一边呢喃出声。他当然找不到,那本风月解现在在谢怀英手上。

    雨势渐大,老山长突然抱住头跌坐在书架间,放声哭号,如得狂病。未及谢怀英一个疾步冲出。

    书斋大门顿时被打开,乌压压的士兵整齐的排列在大雨里,视线越过重重甲兵,尽头是一座华丽的马车。

    冷雨挟风冲撞进来,谢怀英藏在角落里不敢动身,玄黑的裘衣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

    “没用了。”

    马车里少年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分外奇怪,外面的人会意,刚要进门,就听另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留。”

    仆从打伞,摆好马凳,那人自马车上从容走下,身姿如松,端得一副姿仪极好的模样。

    目光透过镂花的窗棂,檐下灯笼忽明忽灭,雨雾如纱如帐,谢怀英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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