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也,夜甚黑,无星光,宜出行。
为避免触动隶属于皇家的能人异士,华浮生这次什么术法都没用,着一身夜行服便来了。
作为享有一些特权的代价,她偶尔需要像这次一样来为那个凌驾于整个世界但不知为何在许多事上无能的无名办事。
按照祂的说法,事物运行有其规律。就像培养一株植物一样,放在野外自然生长能更加有生命力,于此同时偶尔剪除腐坏的枝桠可以长得更好。
需要她办的事时有时无,可大可小,小到利用蝴蝶定理去改变未来的事,大到潜入一些小国家或者戒备森严的地方去获取一些代表“权柄”的物什。
这个国度的皇宫她是没来过,也没找着地图。但古代么,宫殿建筑大差不差的,皆是讲究对称、中心之类的理论。提前上旁边的山俯窥一二,大致的构造也能推的出来。
果然,大约是到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无名给她的小探测器就亮了,指针滴溜溜的指向一个方向。
至于那非人的生物为什么不自己来?据说是什么什么的规则限制,她没去深究。
就如三维的生物要是想去了解四维,未免太过吃力不讨好。
屋里的烛火还亮着,只是没有动静,也没看见有人站,于是华浮生掐着巡逻的人走开的点,悄悄翻窗进去。
落地无声,很好。
华浮生边走边直起猫着的腰……很好,面前有个跪着的人。
被罚跪到现在碰上贼人的萧应檀:“……”
很好,还是个认识的。
上次说得空去拜访的华浮生后来显然没去,不想此刻见面的时机这么的不对。
因为觉得热,就没带面罩的华浮生干咳一声,摆出“好巧你也在”的假笑,关心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事没办好,被罚跪思过到子时。”萧应檀干巴巴的回答,明亮的眼神在看清楚华浮生的服饰之后多了几分探究,声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倦怠,“你呢?”
他本来想起身摆出警戒的架势,但又坐回原处揉膝盖。
反正也打不过,爱咋咋地吧。
是死是活这皇位轮不到他坐,能有多少治理的权力都还说不准。
“额……我原想借个东西,一会就还。”面前刺客一般装扮的人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不你当没看见我?”
“你想借什么?说来听听。”他表现出些许好奇。
“也就是一块玉玺……可能对于你们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要不,我明天再来?”说着,她往后退了两小步。
萧应檀却是没什么所谓的样子,思索一番可行性:“那东西,应该会放在暗格里,你找得到吗?”
华浮生于是走回退去那两步,拿着仪器在屋里绕一圈,锁定一个方位后敲敲打打,当着他的面将暗格破解出来。
拿到玉玺之后还放在手里掂了掂:“喏,不就在这……以后你要是想用来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也可以帮你找出来。”
萧应檀苦笑一下:“除了伪造文书之外,这东西拿出去也没什么用,一块玉罢了。”
“我也不是拿它去伪造圣旨……你们这个朝代的权利让渡关系可与我无关。”她看着萧应檀,然后将玉玺放回原位,“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以后再来。”
“不,”萧应檀直视着她,猜想着也许她只是用这个来修行,“不用麻烦等以后,你现在就拿走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看在是你的份上。
“行,”华浮生略微一怔,到也不含糊,“我一个时辰内会回来。”
而后,关系到朝政的那块玉玺就这样消失在眼前,被来路不明的女子翻窗带离。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萧应檀想好了,要是一会她出宫行迹暴露,那么肯定会有人步履匆匆的前来查探,那他就给自己来一下……不过以她的手段,应当不会有事。
华浮生出去的路程很顺畅,没一会就到了约定好的地点,边走神边看无名将玉玺悬浮在手心上,闭着眼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忙她的,我发我的呆,这很合理。
思绪飘回刚才。
看穿着的服饰……原来前几天救的小可爱是皇子么?
大晚上的还在罚跪,古人这体罚教育可真是一点都不科学……也不知他吃了没?
城东那家点心其实还不错,今天的心情也不错,要不要一会去给他带点?也不知道店铺还有没有营业。存货还有没有来着?
还是算了吧,别多管别人的闲事,小心好心没好报。
什么时候才能回她刚买下的小院子里发霉呢?有个角落还没收拾好,就总感觉哪哪不对的。
那小院环境不错,只是前主人留下没用的物什太多,挑挑拣拣也没省下什么。
啊,好烦,事情好多。
“信息已录入,现在你可以把它放回去了。”
就在华浮生闭着眼吹着风打哈欠的时候,无名睁开眼睛,将玉玺给回她。
“唔,”她再次掂了掂玉玺,“没什么变化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世人是看不出变化的。”无名回答道,“你可以理解为:原先这里与我处于失联状态,现在则已重新连接上。”
“噢,懂了,那没啥事我就先走了哈,回聊。”
“之前承诺给你的分子打印机……”语速平缓的话语还没说完,眼前的人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已经跑远了。
啧……这碳基生物又犯什么病?
几缕星光透过云层注视大地上渐眠的人们,宫里宫外的烛火熄灭几朵又点亮几盏。
石砖上的人安安静静地跪坐着,思绪飘渺在天地间。
渐渐的,呼吸也会变得清浅,心跳声则逐渐清晰,再听烛火摇曳,窗户纸随风鼓起,巡逻的侍卫渐近渐远。
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中途老皇帝身边的太监来过一阵,来对他说了几句语重心长的话,不外乎要他认命、做该做的事,以及皇帝罚他是为他好,让他想明白。
是非对错,他认为的不算。
他明面上自然是答应,也装作是自省的样子老老实实的反省,复慰问圣上的身体状况,再说上一些不要太过劳心的空话、套话、场面话。
自幼学习这一套表面功夫的人,长大后自然能练得如火纯青。比如幼时他便很乖,鲜少需要人监管,于是本该看着他的人便会先去歇息。
无所谓的人不会被关心。
无所谓,他静静地享受此刻的安宁。
直到小窗啪嗒一声响动,搅动一室寂静。
把皇宫当自家闲逛的妖异女子翻窗进来,轻巧的桑音清楚地传进他的头脑里:
“嘿,你吃了吗?我带了宵夜。”
说着,她把玉玺掏出来,举到他面前转上两圈:“喏,你看,完好无损,完玉归还。”
这一刻,萧应檀觉得自己又活在了人间。
“我料想你应当是没用晚膳,但不知你喜好什么口味,所以每样都选了一些。”
她边说着,将食物堂而皇之地铺开到桌子上,还理所当然地将没动静的萧应檀从地上一把拽起。
绿豆糕、桂花糕、玫瑰饼、胡麻饼、糍团每样都有那么两三份,像是在东市那条小吃街挨家挨户打包了少许。
而那些地方,他好久没去了。
于是他每样都试了一点……是久违的味道。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