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你对姐弟恋的接受程度有多大?

    相差一岁?两岁?三岁五岁,还是更多?

    2013年,我经历了一场过于失败的恋情,狼狈分手后我回到了从小生活的城市,那里很小,发展很慢,却也安逸,想在这份安逸中能让心情放松,回去后能再次回到自己原有的轨道,拼搏努力。

    我的姐姐是一所高中的英语教师,那天她让我去学校找她,下班后我们一起吃饭。

    那一天正巧是他们班级月考结束发放卷子的日子,她很忙碌,我只能坐在她办公室的角落里等她。

    “老师你好。”

    我抬头,青涩的少年带着青涩的声线站在我面前,有礼貌的打着招呼,对于少年的形容我只能用两个字,干净。

    不同于其他青春期的孩子,正是青春痘泛滥的年纪,他的脸上干干净净的,清爽及了。

    “你好。”我笑着回应。

    姐姐面前都是在请教问题的学生,他亦排在后面,可能能预感到这个课间轮不到自己,他竟在我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了起来。

    “老师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吗?您是教哪个学科的?”

    我才知道,我坐在这里让人会错了意,连忙解释:“我不是老师,我是你们李老师的家人,等她下班。”

    “哦,我就说怎么没见过你呢。老师是哪里人?听口音不是本地的。”

    “我是天津的。”

    “怪不得,天津人说话都会有齿音字呢。”

    居然被一个孩子嘲笑了。

    这时又进来一个上些年纪的教师,眼睛不经意向我这边扫来,我心想这或许是姐姐她们年级的教导主任吧,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不要给姐姐惹麻烦。

    我朝他点点头,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我不记得和姐姐那天吃了什么,也不记得我们聊了什么,但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却一直记得。

    几天后,她们高三年级做入学后的野游,也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游玩,孩子们高兴,老师也开心,因为这可谓是“最后的放纵”了。

    其中也有老师带着家属前往,妈妈特意打电话来嘱咐,一定要让她带我去散散心。

    那天风和日丽,跟着一群17、8的孩子玩耍,心情自然愉悦不少,中午时分我们就都围在一起吃带来的东西。

    虽然我年纪比他们大些,但毕竟都是年轻人,自然熟的快,很快我身边就坐了很多同学,听我讲着一些趣闻,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那天他也在其中,眼睛亮的像星星。

    后来我问过他,我那天讲的有那么好笑吗,至于你笑成那样吗?他说,不知道,当时只是觉得很开心。

    很快的,我又回到了自己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了,大约在一年后的夏天,我接到了姐姐的电话。

    我和姐姐聊了很久,最后姐姐突然问我:“你还认识S啊。”

    S?我想了很久,回她:“不认识啊,我怎么会认识你的学生。”

    “他填写的志愿都是天津的大学,我问他为什么都是天津的,他说那里的人很可爱。”

    电话这头我的脸红了红,有一种预感,觉得那个S就是他。

    姐姐说他向她问了我的微信,想要提前来天津看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向我咨询哪里的小吃好吃。但是她没有告诉他,怕我不开心。

    我倒是无所谓,对于向陌生人推介这座城市,我还是很开心的。

    我说没关系,反正最近有时间,他来了也可以带他去转一转。

    姐姐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你不小了,别总让我姑操心,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些分寸。

    我不解,总觉得她是误会了什么。

    就这样,我与S加上了微信,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师好”,很乖巧的样子,我笑着敲出“不要叫老师,我也不是老师”。

    某种捉弄心思使然,我打出“叫姐姐吧”,但是刚刚发出我就后悔了,想想现在微信出的撤回功能真的拯救了许多口无遮拦的人,只是当初并没有这个功能。

    对面沉默了许久,久到我都以为他去忙别的事情了,放下手机,我开始我的工作。

    一直到下班时分,才看到手机上一连串的未读消息,打开一看,除了客户的几条,还有他的。

    客户无非就是几个方案不满意,需要改动,甲乙双方的互相扯皮,我快速回复一个“OK”表情,并没有仔细去看内容,就直接打开和他的对话框。

    “叫你张女士吧。”

    “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在忙吗?”

    “这个季节去天津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吗?”

    “你说那里早点很好吃,到时我一定要多吃些。”

    “我刚刚上网搜了一下,卷圈是什么东西?”

    ……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同事看见问:“笑那么开心,待会儿去哪玩啊?”

    我说哪儿也不去,回家睡觉。

    只是那嘴角就没停下来那上扬的弧度。

    大约就这样聊了有一个多星期,终于收到他的讯息:我周三会来。

    我当时正在和客户谈方案,自然就略过了这条信息,直到晚上回家洗过澡躺到床上时,才想起回复。

    “好啊,和同学一起吗?我到时去车站接你们。”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我?”

    “刚忙完。”

    “你每天都这么忙的吗?”

    “也不是,偶尔会加班,我是条咸鱼,喜欢躺平。”

    “你让我对于步入社会又多了点信心。”

    “少年,你永远不会知道社会的险恶。”

    ……

    对于第一次正式见面,我还是有些拘谨的。

    虽然我只是作为一个陪同游玩的……算是朋友吧,但是除工作外的人际交往,我还是有点轻微社恐的。

    因此看到从车站走出的S君时,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好,张女士。”

    他倒是很大方的同我打着招呼,我礼貌笑笑,回他一句你好。

    眼前的少年相较于一年前似乎又长高了些,但依旧很瘦,白白净净的,笑起来会有两颗虎牙,眼睛下面小小一点的泪痣,像极了一切青春疼痛文学中的男二,张扬又耀眼。

    哦对,我的很多故事里总会有一个长着虎牙有颗泪痣的少年,现在想想,或许是我自己将他代入了。

    不过这件事可不能让他知道。

    那几天我特意请了年假,带着他慢悠悠地走着,用大众点评当导航,搜索各种藏在犄角旮旯的美食,直到吃的肚皮圆圆,才又走到永乐桥,看着天津之眼我笑着问他,要不要坐?

    天津之眼是世界唯一一个建于桥上的瞰景摩天轮,天津地标之一,来这里游玩的外地人必去打卡地点。

    相反,作为天津人,很少有人会去花半个多小时去坐一圈摩天轮。

    我带着半戏谑的口吻问他,谁知他竟然摇了摇头。

    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不解地看向他,问为什么。

    他弯起嘴角:“恐高。”

    很久之后,我们去了很多比这要高的建筑,蹦过极,跳过伞,从没看到过他有一丝恐惧,于是我又问他:“你当时为什么骗我说恐高?你为什么不想坐摩天轮呢?”

    他当时正在对着电脑研究他的方案,见我不停追问,转过身来看着我笑:“因为某个都市传说。”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都市传说,追着问他,他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像摸狗一样,然后跑了。

    我不甘心,打开手机查了起来。

    查到很多关于天津的怪谈。

    什么天津日报大楼,望海楼教堂,罗马花园等等,这些我早就知晓,再次重温不禁还是汗毛直立,最后我看到了天津之眼。

    一起坐过的情侣必分手。

    尼玛……

    这个小p孩。

    再说回来,那几天我陪他打卡了许多我都不曾吃过的胡同美食,去了海洋馆,音乐厅,听了茶馆相声,也吃了卷圈。

    虽然我是在这里生活许久,但是还真没有好好的抽出时间去静静观瞧这座城市,在我眼里,它就是喧嚣的代名词,而这次陪他四处闲逛,我才真正体会到了这里的烟火气。

    临回去时他对我说:“谢谢张女士带我提前领略了那么多美好的事物,但是这只是开始,未来四年甚至更久还请多多关照呀。”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回了句好说好说。

    他朝我摆了摆手便进了站台,我却因此落寞了好久。

    关于称呼,他只有在做错事或者有求于我,在我威逼利诱下叫我一声“姐姐”,不甘心的声音小小的,听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一般时候他都叫我“张女士”,偶尔生气会直呼我名字,真是给他脸了(生气)。

    我平时都是叫他“小孩”,虽然他不喜欢,但时间久了,也慢慢接受了。偶尔我也会叫他小名或者“S先生”,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轻轻捏捏我的手心,看来是很开心我这样称呼他,但是我浑身反骨偏不这样,哈哈。

    一个多月后他便入学了,新生入学总是很忙碌的,他给我发了几张军训时的照片,黑了不少。

    再次见面差不多入冬了,具体几月我忘记了,只记得那天我已经穿了厚厚的大衣。

    小孩却只在卫衣外套了件棒球服,不怕冷似的。

    “小孩,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毕竟认识大半年了,虽然不常见面,彼此也很熟悉了,他也不再见外。

    “好啊,我最近收藏过一家披萨,我们去那里。”

    话虽这样说,最后还是小孩付的款,我有些不好意思,又请他喝了咖啡。

    那家披萨确实好吃,有很厚的芝士,上面的酱料像意大利面的肉酱一样,当时大众点评上我还写了点评,不过后来我有一天突然想起要和朋友去吃时,却早已关张多时。

    那天在咖啡厅我突然问小孩,你为什么执意要考天津的大学,以你的分数以及专业,去哈工大才是首选。

    他低头没看我,只笑笑,说,天津或许未来的选择更多。

    我不太理解,但是这毕竟是个人的选择,他父母老师都没有异议,我又何必刨根问底。

    从咖啡馆出来他要送我回家,我当然拒绝了。

    毕竟我这个大龄单身女性突然带个男孩子出现在家附近,被邻居或者父母看到一定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的。

    我说,还是我送你吧。

    他一愣,但是并没有拒绝。

    路上,他突然问我,你那条领带最后送出去了吗?

    领带?什么领带?

    我茫然看着他,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他的头又低了低,说,就是有一次你和李老师视频时,说的要送人一条领带,最终也没送出去那个。

    我突然记起,那是在我和前男友闹分手的那段日子,每天晚上下班回家都会和姐姐视频,梨花带雨地痛骂他的种种罪状,其中一条就是我挑选了好久的领带想要送给他还没送出去,他却提前和我说了分手。

    我不禁心里暗骂起姐姐来,好好工作不好吗,非要盯晚自习的时候在办公室和我视频,我本来嗓门就大,这样岂不是她全班同学都知道了我那不堪回首的恋情细节了?

    我有些不悦地问他,你还听到什么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说,他是去办公室送作业时偶然听到过几次,并没有听到很多。

    鬼才信你。

    他红了脸,有些吞吞吐吐起来:“我就是,下个月有个辩论比赛,可是我没有合适领带,就想着……嗯,找你借一下。”

    这回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这?姐姐给你买一条。”

    “真的吗?”

    “不过我可要去观战。”

    “你不说我也会邀请你的。”

    辩论赛那天我带了朋友一起去,因为总感觉自己去有些怪怪的。

    我记得他们队的一辩是个特别飒立的女孩,高高瘦瘦,看上去就是校花的模样。

    二辩是个非常帅的男生,我当时就和朋友感慨,现在的孩子真不得了,长得那么好看还都那么优秀。

    朋友问我,哪个是你弟弟?

    因为邀请朋友来时我对她说,是去看我远房表弟的辩论赛,否则以她那八卦的性格一定会刨根问底把我扒的苦茶子都不剩的。

    而事实证明,我叫她同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我照样暴露的连底裤都不留了。

    我向她指了指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带着我买给他的那条领带,笑得恣意。

    朋友说,够帅的。不过没有那个男孩帅。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个是他们队的二辩,实话实说,那个弟弟真的帅极了,台下一群迷妹的那种。

    我朋友说,那个男生比你弟弟还高。

    我点点头,是啊是啊。

    你弟弟多高?

    我想了想,一米七、八的吧。

    她白了我一眼,说,我都172好不好。

    我说,那等会儿我问问他。

    不知是不是我的到来给他带来了好运(无比自恋),他们很轻松的就赢了,下场后,我和朋友走了过去。

    我问那个二辩男孩,同学你多高啊?

    那个男孩笑着说,184。

    我和朋友对视一眼,口型都是那种“哇”的样子,然后朋友问小孩:“S,你多高?”

    小孩好像有点不开心,问,干什么?

    他的语气让我有点不悦,当时我的语气也有点不太友善:“不干什么,就报一下啊!”

    突然他猫下腰,抱住我的双腿,给我举了起来,突然的升高让我吓得说不出话来,等回过味儿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已经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我满脸通红地拍着他肩膀喊:“倒霉孩子,给我放下来!”

    放下我的同时他还不忘挪揄一句:“你不说抱一下的吗?”

    我那损友还不忘趁火打劫般地拱了拱我的肩膀说:“行啊,看不出来啊,是长本事了。”

    当时我恨不得把自己栽到他们学校门口那棵树旁,装成一个景观参照物。

    正式在一起后我问过他,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当着那么多人把我抱了起来。

    他眼皮都没抬,报复。

    这个小肚鸡肠的小孩。

    只是当时这件事发生后,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姐姐当初对我说的话,开始避起嫌来,和他的联系也渐渐少了,许多时候都是他发一堆信息,我只回一两条,甚至直接不理。

    直到有一天,他朋友圈发出了他和一个女孩的合照,那个女孩很文气,笑弯了眼睛,他也露出了两颗虎牙,我默默地想点个赞,但是又缩回了手。

    还是当没看见吧。

    在这期间,家里也为我安排了很多场相亲,有条件很好的,也有不如我的,最后我选择了和自己条件差不多的,开始了正式交往。

    又过了大概半年,他给我打电话,说好久不见,想一起吃个饭。我刚想说最近很忙要拒绝他,他又说:“和我女朋友一起。”

    我似乎是沉默了一瞬,最终缓缓说了一声“好”。

    那天约的是我公司附近一个网红餐厅,环境很好,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去那里吃饭谁会在意味道呢。

    下班后,我去洗手间补了补妆,又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走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大概也许是因为最近加班很多,面对着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庞,我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过于憔悴了吧。

    他看见我有了一瞬间的局促,可女孩却很大方,温温柔柔的朝我打了个招呼:“姐姐好。”

    我笑笑回她:“你好。”

    小子,眼光不错啊。

    女孩是他的学姐,比他大一届,但是看上去很娇小,也很娴静,能看出来女孩很喜欢他,在他说话的时候女孩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直看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直对她说:“快吃饭,别总看我,让人笑话。”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哟,还不好意思了,没关系,我近视,看不清。”

    女孩也羞涩地拍了他一下,然后低头吃眼前的沙拉。

    小孩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没抬头,也扒拉着自己盘子里的煎芦笋,说挺好的,明年五一就要结婚了。

    小孩似乎是错愕顿住,好久没有说话,只直视着我。

    我当时一直认为是自己累得有些恍惚了,并没有在意,也没有抬头,余光扫到他缓缓地低下了头,轻轻“哦”了一声。

    那天下着雨,饭后我为他们叫了辆车,目送着车离开我才裹了裹风衣,撑着伞往前走去。

    刚刚10月份,但是天一下子就冷了起来,手脚都冰冷的那种。

    我朝手心呵了口气,暗笑自己,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婚期越来越近了,我开始忙碌起来。

    新家装修,置办新衣,婚纱照,酒席,宴请名单,等等等等。

    我与我先生也在那期间开始了不住地争吵,还没开始柴米油盐,却因为柴米油盐发生了各种争执。以至于在那期间我多次和父母说,我不想结婚了,真的够够的了。

    可是我的父母却认为我任性,认为我的先生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我们的吵架一定是因为我的任性,他们对我说,婚姻中夫妻之间都是要一点点磨合的,每个家庭在刚刚组建的时候都会有各种争吵,就像新车一样,各种零件都需要磨合才能更加顺滑,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那么多的浪漫,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无法反驳,可是却越来越抵触,我的朋友都说我是婚前恐惧症,可是如果有足够的爱,婚姻又怎么可能会恐惧。

    在这期间,我在微博看到一则新闻,说下周射手座有流星雨。我突然记起当年第一次恋爱时遇到一场狮子座流星雨,我和那时的男朋友一起去,当时冻的跟孙子一样,却一个流星都没看到。

    想着好笑,于是转发了这条新闻,并写道:“还记得那年看的那场没有流星的流星雨。”

    知道那件事情的老友在下面评论:和xxx一起看的那次吧,笑死。

    我回了她一个“f*ck”的手势。

    谁知到了那天突然收到小孩的短信。

    晚上一起去看流星雨啊。

    似乎预感到我会拒绝,他又紧接着发了一条——我分手了。

    那天晚上我开着车去他学校门口接他,他显然刚从超市买了东西,手里提着一大袋子吃的。

    上车后我问他去哪里看,他说,河边吧。

    如果不是看他刚刚失恋,我真想骂他。

    三月份的天气,虽然已经立春,但是还是很冷,那么冷的天半夜去河边,真是浪风抽的。

    可是我没说话,踩了脚油门就奔向河边。

    那天天气很好,月朗星稀的,清澈的天空使得空气更加的冷冽起来。

    他从袋子里拿出罐啤酒递我,我说,开酒不喝车,喝车不开酒,交通法规懂不懂。

    他没说话,自己打开开始喝了起来。

    天越来越冷,我开始搓起了耳朵,他想要脱下羽绒服给我穿上,我笑着说:“干嘛,失恋了也不至于这样吧,冻感冒去女孩那里博可怜吗?现在的女孩子可不吃这一套了哦。”

    说完我从后备箱里拿出两条毛毯,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可不能因为看个流星雨再把自己冻着,于是和他一人一条的将自己裹得像熊出没里的傻哥俩。

    等了许久,天空像便秘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问他,怎么突然想看流星雨?

    他想了想说:“你不是喜欢看吗。”

    我一愣,然后笑了:“那都是小孩子才喜欢的好不好!我都那么大了,早不喜欢了。”

    他突然有些绷不住,眼角隐隐有些晶莹。

    “是啊,就是小孩子啊。我就是小孩啊,就是那么幼稚啊。”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肯定因为他做了什么幼稚的事那个姑娘才和他分手的。

    我低声问他:“还能挽回吗?要不我帮你去找找L(女孩名字),看她怎么说?”

    他摇摇头:“挽回不了了,不可能了。”

    说完,额头抵在我的肩膀,开始抽泣起来。可能是勾起了我最近的不顺,我也湿了眼眶,有些哽咽地拍了拍他的背,似乎这样给了他某种勇气,他紧紧抱住了我,我的双手无所适从,良久,也搭在了他的背上。

    “无法挽回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明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却也不知道我这是在回应什么。

    “祝你幸福。”

    “……谢谢。”

    那天晚上我依旧没有看到流星雨,可是我清楚看到小孩那双比流星还亮的眼睛,突然暗了。

    婚礼那天我几乎没请什么人来,除了比较近的几个亲戚外,连一个朋友都没请,娘家这边只两桌就了事。

    婆家那边倒是来了不少人,想来我那婆婆肯定是想要把这些年随过的礼一次性全部收回来。

    五一那天天气很热,往来的宾客让我阵阵眩晕却又不得不保持着微笑。

    我先生站在我身边傻笑,根本没人看得出来我们两个前天才刚刚大吵过一场。

    婚礼结束后,在酒店门口送我爸妈出门,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突然就哭了出来,我想和他们一起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和我先生就一起去机场开始我们的新婚旅行,关手机前的一刻小孩给我发来了信息。

    “听说清水寺的签很灵验,别忘了求一支啊。”

    “还有那个铃铛,我在网上看很好看,也可以买一个。”

    我看完没回复,默默删了对话框,先生问我在干嘛,我说:“W(我朋友)让我给她捎面膜。”

    先生问:“给钱吗?”

    我冷笑一声没回答。

    日本一直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地方,在那里总能让人心中宁静起来。

    先生报的旅行团,我说自由行就好。

    他说,自由行?你有病吧,走丢了怎么办?

    我当时真想说,我自己自由行去过很多次了,但是我没说,因为我觉得我们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伏见稻荷大社和清水寺是每个旅行社都会安排的必逛景点,坐着大巴到伏见稻荷时已是中午,人乌泱乌泱的,之前来一直想在千本鸟居前留影,无奈每次都是自己去,无法完成,这次虽然有了同行之人却又赶上人流密集,只得作罢。

    下午去了清水寺,同样的,清水坂下全是旅游大巴,我并没有求签,同样也没有买樱铃。

    流水线模式的游玩,每天回到酒店时都累得要死,,躺到床上就不想起来。

    可是我的先生却总会在这个时候凑过来,我很厌烦地推开他,让他去旁边的那张床去睡。

    等到回国结束婚假以后,我和朋友出去吃饭,她很八卦的问起我夫妻生活是否和谐,我笑着说,婚前试过不和谐都不会结婚的好不好。

    然后我又坐直了些继续说,不过结婚后几乎没有,我很讨厌。

    我朋友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悲悯,她摇头说,你们当初真不应该结婚。

    几天后小孩突然打电话给我,张女士,我有点事情麻烦你。

    到了他学校后我看见他站在学校门口,怀里抱着一只猫,黑黑的,像极了西游记里的黑熊精。

    我从他怀里抢过来,那只猫居然在我的抚摸下惬意地咕噜了起来。

    “这是在学校的流浪猫下的小猫,可是因为猫瘟已经死了好几只了,它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宿舍不能养,我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看着他笑:“呦,怎么像嫁女儿一样?”

    他挠了挠鼻尖:“也可以寄养在你那儿,等我毕业了,就赎回来。”

    我看着怀中毛茸茸的一团笑弯了眼:“想的美,我养大的孩子凭什么给你。她叫什么?”

    “我想叫她露娜。”

    我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大笑起来:“那么有少女心的吗?”

    他又红了脸。

    于是黑猫有了新的名字,张喜乐。

    我虽然不太喜乐平顺,但是我希望我的猫可以。

    那天晚上回家,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两吵了起来。我开始神经衰弱,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

    周末休息时,我去了医院,查出来抑郁症,医生开了许多的药给我,其中有一个促进睡眠的药,医生特别嘱咐,吃过后安静躺在那里,不要下地走动,因为这个药效很大,相应的也会有些副作用。

    于是回家后我严格遵医嘱,10点睡觉,躺好吃药。

    可是我先生似乎没听到医生嘱咐般,在我吃过药后,爬到我的身边。

    于是我的思维开始混乱,不停的说胡话,一会儿说“别跟我说话,我得赶紧去买菜,晚了买不到了”,一会儿说“妈,这件衣服不好看,红色的好看。”

    我先生有些慌乱,连忙停下来问我怎么了,我却呼呼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几乎每天如此,终于捱到周末,我又去了医院,我先生对医生说我吃完药后好像有了神经病,每天说胡话。

    对于说胡话我是有些印象的,因为我总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被他说出来,好像又印证了那并不是梦。

    医生问我,你是不是吃完药下地走动了?

    我说没有,然后看了眼我先生,又说,他一直和我说话。

    我没好意思跟医生说我吃完药究竟做了什么,只编出了这样的谎话。

    医生当时非常生气,质问我先生,我说过吃完药不可以走动说话,就安静躺在那里你听不懂是吗?你是想要她命吗?

    他没回答,我知道他心虚。

    回家之后我们开始分房睡,可是我还是低估了他。

    他开始和我吵架,各种争吵,说我结婚后的工资不给他,说我陪嫁的钱放在我父母那里就是不想让他花,说我结婚和他分房睡是故意……

    每天如此,而且次次在我吃药以后。

    那一天又是同样操作,我头很晕,不想理他,只想回房间睡觉,可是他把主卧的房门锁了起来,又回到次卧扔出来一个枕头后,同样锁上了门。

    我抱着枕头,兀自发懵,仅存的理智让我走到沙发上,躺了上去。

    11月的天已经开始冷了,又没有开始供暖,我蜷缩在沙发上难受的要命,我很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东西,他冷冷看着我说,走了就别tm回来。

    我给了他一个耳光,转身就走了。

    我父母在听我平静的说完这些后默默垂泪,我爸身体不好,很多事情我没有说的太细,怕他生气。

    然后他问我,你怎么想的?

    我只说了两个字,离婚。

    然后就是扯皮大战,他一直在拖,直到半年后,这场大战才终于落下帷幕。

    我除了喜乐,什么也没要,只要他能快点签字,全部都可以给他,无所谓,我不差这些,就当打发花子了。

    手续办完的那天,我和朋友们出去吃了顿饭,比高考出成绩那天还要开心。

    我离婚的事情父母没有对亲戚宣扬,毕竟他们都是老一辈保守的人,他们不认为丢人,只是觉得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来问我,勾起伤心。

    而我却恰恰相反,甚至在那个阶段我有些疯魔,在单位只要和我说上几句话的人,我都会告诉他,我离婚了,那个人便一头雾水地点点头,不知所措。

    包括小孩。

    调整了一个月后,我给他打电话,约他出来,说有东西给他。

    在一家天津菜馆,我拿出一个盒子给他。

    那是我在日本旅游时买的一块手表,西铁城的,当时买的时候先生,哦不对,是前夫。前夫问我,这是给谁买的?

    我说领导让捎的。

    他又问,给钱了吗?

    我头也没抬,在那里认真挑选,回他,西铁城而已,不是劳力士,好意思找人要钱吗?况且那是我领导,我还要不要混了?我花我的钱,没花你的。

    他撇撇嘴,没理我。

    小孩拿过来看了半天,带着不肯置信的眼神问我,给我的?

    我点头。

    他取出来带上,虽然手表不贵,但是我能看出来,他很喜欢。

    在服务员端上来第一道菜水爆肚的时候,我对他说,我离婚了。

    他的视线从手表上拔起,猛然看向我,眼睛瞪的像铜铃。

    他甚至有些颤抖,你刚刚说什么?

    看他那傻样,与平时那恣意的样子形成巨大的反差,我忍不住故意扬眉:“我刚刚说那么大声没听到吗?”

    他说:“对不住,我只听见服务员说水爆肚了。”

    我低声笑笑,又一字一顿地说了一遍:“我、离、婚、了。”

    “因为什么?你们结婚不到一年,是……他欺负你?”

    我摇头,依旧笑:“我结婚是想借种生子,没想到他没种。”

    我明显看到小孩脖子都红了,心想,少来,高中大学都谈过恋爱的人跟我这装什么纯情。

    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是一群口无遮拦的,陌生人面前恬静无比,凑到一起就各种黄段子满天飞苦茶子都不要的那种,我看着小孩那张大红脸想,这点程度的段子都承受不了,以后怎么和我们一起玩耍。

    他无助地眨眨眼睛说,你又拿我寻开心。

    我哈哈大笑,摆手说,哪有,是真的。

    然后,服务员又端上来了第二道菜,八珍豆腐。

    小孩叹口气,他知道,有些事情我如果不想说,那就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他拿勺子舀出一块豆腐到我碗里,说:“借种也要分人,有的人看着行,实际却不一定行。”

    我口中水爆肚的麻酱差点喷他脸上。

    吃完饭,我们又去了海河边,坐在河堤长椅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跳水的大爷大妈,活力又有自信。

    沉默了很久,我坐得端着些说:“当初我父母觉得我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虽然我反抗过都是没有太大意义。好像结婚是一个人人生中必须要经历的一件事,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必须要做,不做就会生病,会死。当时我好像也像赌了一口气,想,好啊,既然你们都觉得他不错,我也必须要结婚,那么我就结,大不了再离婚。”

    他不说话,只看着我,那眼神很复杂,我不知道那眼神中蕴含着怎样的情愫,只继续说着。

    “结婚前我们就不停地吵架,因为各种问题,小到窗帘颜色,净水器品牌,靠垫形状,我真的很烦。结婚后,升级到了钱的问题,其实他家没穷到揭不开锅,我也是从小父母宠大要什么给什么的那种,怎么会因为钱而吵架呢?我不明白。不过现在我也不想明白了,因为我解脱了。”

    我呼出口浊气,大声喊:“单身真好。”

    小孩抿了抿唇,带着微微的弧度,没有说话。

    他的唇形是我喜欢的那种,微阔且平直,唇很薄,锐的像刀片。

    之后有一次吃完晚饭我们一起去河边遛弯儿,又看见跳水的大爷大妈们,我好奇心使然,忍不住问他:“当初你听说我离婚了,是什么心情?”

    他没看我,只平静地盯着河面:“有一点开心,但是更多的是为你不值。其实还有很多办法能逃避这场你不想开始的婚姻的,你却选择了最壮烈的一种。”

    我挎住他胳膊问,比如说?

    他凑到我耳边:“找我借种。”

    你大爷的。

    之后,我们的关系比之前又近了很多,像普通的朋友一样,经常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但是我心中有一条底线,我不想去触碰。

    我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从小就是。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有男生多看了我两眼,或者说几句话,我就能敏锐察觉出他想要做什么。

    这非是一种自恋,我更愿意称为我身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精准地排斥着那些我不喜欢的人。

    对于小孩,我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他就是我喜欢的类型。

    可是我们年龄相差太大了,大到我就在深夜躺在床上想想都觉得荒谬的程度。

    可是我同时又很想要和他在一起,那种感觉很舒服,轻松惬意。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算不算既不给人承诺又钓着人的渣女。

    我很喜欢看日剧,于是他开始陪我一起看。每天晚上他都和我打开视频聊天,然后同时登陆b站,那几年我们看的日剧都是在b站,配合着弹幕,欢乐多多。

    他就用手机支架支好手机,和我同时看一部日剧,边看边一起吐槽。

    他当时选了一部剧,《anego》,筱原凉子姐姐和赤西仁的,我说,我早就看过这剧了。

    他却不依不饶,我没看过啊,再陪我看一遍怎么了。

    好吧。

    看的时候他说,女主真和剧名一样,像个傻大姐。

    我点点头,日剧很多女主都是这种冒冒失失没有心机的,很呆萌。

    他笑了笑,嗯嗯,和某些人一样。

    接着赤西仁入职了。

    他说,哇,原来女主比男主大11岁耶。

    我眼睛冒着绿光:“赤西仁真帅。”

    这部剧的结局是两个人的恋情无疾而终,男主被公司派遣去了蒙古,却依旧每周坚持去山顶唯一能接收得到信号的地方和女主视频。

    小孩说,男主那么执着,总有一天会打动女主的。

    我说,蒙古那么干燥,赤西仁皮肤都不水嫩了。

    他白了我一眼,关掉电脑,对我说,你是对浪漫过敏吗?睡觉睡觉。

    几天后他又选了部剧,《最后的灰姑娘》,依旧是是筱原凉子姐姐,依旧是姐弟恋题材,而这次搭档的是小她15岁的三浦春马。

    我问他,你是不是筱原凉子的粉丝?

    他说不是啊,干嘛?

    那你为什么专挑她的剧看?这季的新剧《请让我叫声爹》明明很搞笑,你偏要看那么古早的剧。

    他快速搜了下,脸色变了变,说,男主和女主她爸同岁?你现在口味真奇特。

    我不甘示弱,你也是啊,看的全是女主比男主大10岁+的剧。

    视频那边我似乎看到他啧了一下嘴,略无语的样子,然后说,暂停一下,我去趟厕所。

    我很乖巧地按了暂停,然后躺回床上。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是我不能接茬。

    心里顿时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没多会儿,他又回来了,在视频里没看到我,便问,人呢?

    我赶紧擦了擦眼角,拿起手机扯出来一个笑,有点困了,躺会儿。

    我明显听到自己说话带着重重的鼻涕堵塞的闷声,连忙又放下手机,去一旁擤了擤鼻涕。

    他默了默,问,周日有时间吗?

    我和朋友聊起这事,她们却仿佛统一口径般的一边倒全部支持S。

    “你别给脸不要脸好不好,如果有一个小我10岁的弟弟追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你知道年轻的好处吗?你那三十多岁的前夫比得了20出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吗?”

    “只谈谈恋爱而已,你不会少块肉的。”

    ……

    “可是你们想过她父母还有S父母会不会答应?”

    突然,群里出现一个反对的声音,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她能舌战群儒。

    “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们结婚了吗?我就问问,Z**(我名字),你想结婚吗?”

    我连忙摇头:“不想。”

    “这不皆了,都不结婚他们有什么可反对的?谈恋爱就是,今天可以和你在一起,明天没有新鲜感了我再换一个,谁也不需要对对方负责任。他父母如果喜欢,大可以给他儿子安排相亲,看他儿子去不去。”

    我认真想了想,她们似乎说的有道理。

    “Z**,你干嘛活得那么累,为自己想想不好吗?今天怎么开心怎么过,明天再说明天的。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了,你165的个够不到那么高。”

    听听,是人话么都。

    周日,我如约而至。

    这次他选择了一个环境非常好的餐厅,连大声说话都会吵到人的那种。

    “这里挺贵的,我和朋友来过,吃的也就那样,要不咱们换一家?”我试探性地小声问他。

    他却扬眉:“我领奖学金了。我父母给我的生活费足够花销,而且我平时也有做兼职,别瞧不起人。”

    我没再说话,我知道他家境还好,可毕竟他还在上学,吃他请客的饭尤其那么高档餐厅,我有点心虚。

    “我打算考研。”

    “好事啊,这段时间得努力了。”

    他却郑重了神色,有些事定不下来我收不了心。

    小孩的目光有些灼热,我眼神开始闪躲,只“哦”了声。

    本来想听他后面的话是什么,谁知道没了下文。

    我是个存不住事的人,心想今儿就今儿个了,于是问:“什么事?”

    他却低下头开始不紧不慢地吃起来:“吃完再说。”

    我想要骂他,但是看看周围的就餐的人,只好忍了下来。

    他选择在家餐厅绝对是别有用心,因为我的性子直,说话语速快声音也大,在这种优雅安静环境中有什么话我根本说不出来,会限制我正常水准的发挥。

    轻叹口气,暗骂自己怎么会被一个小p孩拿捏了。

    出了餐厅,他带我在外面散着步,金九银十,不愧是最好的季节,盛夏刚过,天气晴朗,不干不燥,微风吹过还有阵阵凉意,真是舒爽。

    然后,在一个小花园里,我们看到很多老人,他们在健身器材那里聊着天,开心极了。

    小孩指着其中两个对我说:“你看那边那爷爷奶奶,他们有多大年纪?”

    我看了看说,应该快80了吧。

    他点头,爷爷70,奶奶82。

    然后又继续说,所以到了这个年龄,会有人在意奶奶比爷爷大12岁吗?

    原来他在这儿等着我呢。

    可是我却无言以对。

    是啊,同样白发苍苍,谁又会在意谁的头发更白些,谁的皱纹更多几条呢?

    “在他们那个年代,很多女性都比男性岁数大的,没有人会在意这些,毛爷爷解放中国,解放妇女,怎么到你这里反而退步了呢?”

    好一顶大帽子给我扣上了。

    我有些愠怒地瞪着他,他却不在意,只是笑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说出来,让我一一反驳你。”

    哦对,我忘了,大一的时候他就参加辩论赛了,还赢了。

    “我不结婚。”

    他一愣,然后嘴角弯弯:“行。”

    “那么痛快?你家里人那里呢?”

    “我只能说我今天喜欢你,明天也喜欢你,那么我们把今天明天先过好了。我知道面对一个比你小那么多的人,你没有安全感。对于未来我也是有规划的,家里答应借我钱出首付买房,按揭也是家里先还,但是等我工作后会全部还给家里。”

    我笑笑:“我有房,房子问题从来不在我选择伴侣的考虑范围内。而且安全感,我不需要你给我,我想要的自己都能得到。我只是怕麻烦而已,你不乖我随时可以换下一个,但是我怕,也不是怕,是讨厌,某一天你的父母突然来找我,说我年纪大,说我是离异的,要我离开他儿子,这种人际往来向来是我最讨厌面对的。”

    他略有点无奈:“你都想那么明白了干嘛还一直拒绝我?”

    我撇撇嘴,我是刚想明白的。

    然后看着刚刚那些健身的爷爷奶奶们陆续分散回家,那个爷爷和奶奶却走向相反的方向。

    我问,他们怎么不一起回家?

    他说,因为他们不是一家子啊。

    我惊讶看向他,他轻笑着说,刚才那个,都是我编的,我哪知道这爷爷奶奶都多大岁数。

    我作势要打他,却被一下揽过肩膀,耳边传来得意的笑声。

    正式在一起后,几乎每天我都沉浸在甜蜜恋爱氛围中,用朋友的话说,隔着800米都能闻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只是我的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逛街吃饭看电影,这些都是我们常做的,只不过如今的我们是牵着手一起。

    偶尔的,我也会带他去我的房子里,互相做上一道菜,窝在沙发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房间却可以温暖如春。

    邻近考试,他越来越忙,陪我的时候少了,我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扰他,整整一个月,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却因此有些不满,说他同寝的几个兄弟一天没联系女朋友对方就又哭又闹的,问我怎么那么冷静。

    我啧啧两声,了不得,年轻人就是那么爱腻乎。

    “那你呢?”

    “我?我怕影响你啊,你那么努力,如果因为我使你功亏一篑,我良心会不安的。”

    电话那头他冷笑两声,就挂断了。

    怎么阴阳怪气的呢?

    谁知道就这件事,他两天没有理我。

    直到我下班,看见站在楼下的小孩,瘦了不少。

    我小跑到他身边,抱了抱他,毕竟一个多月没见,很想他。

    同事们从旁边走过时都笑得不怀好意,我突然也有点害羞,拉着他的手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上车以后,他还是阴着脸不说话,我明知道是因为什么却依旧故意逗他:“怎么了?不开心啊?看见我一点也不热情呢?”

    他说:“是啊是啊,张女士天生冷静,从来不会黏人。“

    我嗤笑一声:“怎么还生气呢,行了,S先生,我请你吃饭赔罪好不好?”

    他突然眼睛亮亮:“去你家,想吃你做的全爆了。”

    我心知肚明,扯了下嘴角:“没食材。”

    他却突然靠近了些:“那就点外卖。”

    我看了他一眼,一只手轻轻推开他,却用力踩下了油门:“走着。”

    好一对豺狼虎豹。

    不是,男才女貌。

    4月虽然没有课了,只剩等录取通知,但是小孩却却很忙碌,因为他要装修他的新房。

    春节的时候他父母来了,一是来这边买房,其次就是来见我。

    我很忐忑,小孩却紧紧握着我的手说,你看我现在积极向上,阳光开朗,肯定是家庭教育的好啊,而且我在这里,他们要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我拉着你就走,所以别担心。

    这个小孩,又给了我些底气。

    S的妈妈是个教师,爸爸是公务员,虽然我知道他们对我不满意,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

    席间小孩不停地给我夹菜,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他妈妈是不是看着这景象扎眼,开始输出。

    “小张,你从小在X市长大的?”

    我礼貌回声“是”。

    她又问,怎么来的天津?

    我说,爷爷奶奶的工厂是响应号召支援三线从天津迁到X市的,家里还是希望可以落叶归根,所以我考的天津的大学,全家回来定居。

    她轻轻笑笑,说,看看,人家是老家在天津所以上的天津大学,咱家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寻死觅活非要来天津。

    小孩喊了声妈,又夹筷子菜给她,想止住她的话。

    然而他妈妈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们家S从小就贪玩,也调皮,但是头脑好,学习也还可以,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爱玩是本性。他这次说在天津买房,我们虽然答应了他,但是也是考虑今后他毕业会在这边工作,这里总归是要比回到X市要好些的,但是他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他可以去北京去上海,也可以出国。”

    我笑笑,说,阿姨,这些我都知道。我认识S的那天他就是开朗阳光的,而且他考研我全力支持,等到他毕业,如果有更好的工作机会,我当然也希望他可以去争取。我永远不会是他的束缚,他是自由的,我也是。

    他妈妈愣了愣,没说话。

    我看了眼小孩,继续说,他有他的选择,他从小到大走的每一步都是他的选择,您当初同意他来天津上大学而非哈工大,说明您也是相信他的。或许在您的眼里他调皮贪玩,但是在我眼里他是个可以信赖的男人,我愿意相信他,相信且支持他所有的选择。

    他妈妈笑了,看了眼他爸爸,叹口气,笑着对我说,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小孩笑得像朵花,想要抱我被我挣脱,只能在桌子下面把手搭在我大腿上,用力摩挲两下,我明显感到他的激动,因为他的手在颤抖。

    他自然顺利考上了研究生,而我们的日子也不紧不慢的过着。

    我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因为我上一次失败的婚姻,这次他们不再过多干预,一切顺其自然。

    连小孩都常常笑着对我说,你看,你担心的那些根本不叫事,每件都迎刃而解。

    然后,还会趁机在我脸上蹭蹭,像狗一样,那头发扎的我脸疼。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他依旧住校,只是周末会和我回到他家里住上两天,就像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19年,我突然像犯病一样,非要骑电动车去上班。

    因为我家离单位不是很远,开车在早晚高峰的时候异常拥堵,骑电动车反而会更快。

    就这样骑了两个月后,我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车祸。

    左手手肘鹰嘴粉碎性骨折,尾椎骨骨裂。

    天津骨科医院有着规定,家属不可以陪护,每天下午4到7点才可以探视,像探监一样。

    我妈妈每天会过来帮我擦洗身子,因为我尾椎骨的原因,我是病房唯一下不了地的,每天大小便都要在床上解决,需要护工伺候,难堪至极。

    小孩也急得跟什么似的,每天过来时都会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然而没有办法,我的胳膊肿的像大腿一样,必须要消了肿才能安排。

    那天他来,带来一枝海棠的折枝,找了个矿泉水瓶插了进去,我问他,哪来的?

    他说,路边折的。

    我说你怎么那么不文明呢,随意折花花草草。

    他轻轻顺了顺我的头发说,不文明就不文明吧,你就喜欢这花,今年是看不到了,我想着怎么也得让你看两眼。

    我大笑起来,你是当我得绝症了吗?

    小孩低着头,眼眶红红的。

    看着他那么难过,我也不敢再说什么,用那只好手拉住了他的,轻轻摇了摇。

    他抿抿嘴唇,拿起桌子上的粥开始一口一口喂我。

    我说,别喂了,不能吃那么多。

    不吃哪来营养?

    我叹口气,压低声音,我喝水就想解手,每天隔半个小时就要喊护工一次,太折腾人了。

    他弯腰从床下拿出便盆,拉上帘就开始帮我。

    我红着脸,身体无法动弹,想大声喊又不合适,只能任由他为我把着尿,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别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我老了半身不遂了,你还要天天给我插尿管了。”

    我一下又被气笑,说,谁要给你插尿管,你一个糟老头子住养老院去吧。”

    他帮我清理干净,轻声说,行,张女士,你就卸磨杀驴吧。

    我又笑了,到时你得喊我姐姐我才管你。

    小孩却凑到我耳边说,你喊我哥哥我帮你把裤子提上。

    我直接脸红到脖根,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下去。他疼得呲牙咧嘴,快速给我提好裤子,才算作罢。

    对了,突然想到一个小插曲。

    微信后来出了一个“拍一拍”的功能,小孩就把那功能设置成“拍了拍肩膀叫了声哥哥”,我自然不能吃这亏,把我的改成“拍了拍我的肩膀叫了声爷爷”。

    由于我们互相都吃过对方的亏,谁都没有再互相拍过,只是在我们的工作群里,我的领导拍过我,并出现了这句话。

    我想,他的领导也拍过他的吧,他的那句话可要比我的暧昧得多,如果他的导师拍了拍他,出现一声“哥哥”,不知道他们群里会不会暧昧的充满粉红色的泡泡。

    再说回来,这次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我所有的秘密和不堪小孩全都知晓,几次失恋,离异,再到大小便不能自理,所有的一切,可是他知道的越多,我反而安心,感觉我们就快要融为了一体,不再分彼此。这样下去,一直到老也真的很好。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

    出院后我每天都在努力复健,确实也争气,不到两个月,我的胳膊就恢复如常,除了伤疤因为运动过度而出现增生。

    工伤假期一共5个月,在这期间我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于是小孩特意请了一周的假,我们一起去了趟日本。

    这一次,我们又是自由行。

    小孩提前做了许多攻略,写得满满当当,又准备好了各种晕车贴,无线上网卡等等。

    我欣慰于他的贴心,第一次感觉有人可以依赖也很好。

    这一次,我们在7点钟就来到了伏见稻荷大社,我终于在千本鸟居前拍了照。

    清水寺中,我们买了樱铃,一人一个。也在寺中求了签,只不过他的是大吉,我的是大凶。

    我皱着眉把上面的字看完,他问我写的什么,我噘起了嘴:“失物难寻,诉讼难赢,工作阻滞,恋情不顺。”

    他伸手就夺了过来,说,外国的庙算不准中国的事。

    我轻轻点着他鼻子说,也不知道那次是谁跟我说去清水寺一定要求签,很灵的。

    他目不斜视说,不知道。

    小孩开始打开手机,不知搜着什么,等我们走到寺门口时他把那张签折成了一个细长条,结在了那里的架子上。

    他说,人家说,吉签带走,凶签就给他留下了。

    我笑着问,你那吉签上写的什么?给我看看。

    他说,网上说不能给别人看。

    我扬了扬眉,呦,我是外人?

    他胳膊搭上我的肩:“你是内人。”

    路过坂急,我说再给他买块手表,他却拒绝了,摸了摸手腕上的西铁城说,戴习惯了,而且我很喜欢这块表。倒是你的包,该换了。

    我背着的包,是一款入门级的邮差,我知道,那是他用为数不多的奖学金和兼职赚的钱去lv专柜买的,虽然我有个同款,但是当时我还是很开心的抱了他。

    我也低头摸了摸我的包说,不买,我也喜欢这款。

    回去前,我们像普通游客一样,去药妆店购买自己用和带给朋友的化妆品。

    他走到面膜专柜前问我,哪个是对过敏皮肤好的呀?

    我问他干嘛?给阿姨买吗?

    他挠挠头说,不是,我一个师妹让我帮忙给捎,我哪懂这个。

    我走过去认真给他挑选了几款,然后说,别找人家要钱啊。

    他说,知道。

    回去后不久,我就又恢复了正常工作,期间还经历了验伤,工伤鉴定,与肇事方的诉讼,不过还好,一切顺利,我心想,果然外国的神仙管不了中国人的事,坏的签,不准。

    只是啊,很多事情,谁说得准呢。

    前几天我跟朋友又去了五大道吃饭,路两旁的海棠开花了,很美。

    今年是开放的第一年,人突然多了好多,几乎有些寸步难行,我又想起那年在病房里小孩给我折的海棠,真的成了最后近距离认真看过的海棠花了,20年疫情没有去看海棠,之后两年,是我自己不想去看。

    突然间回忆又涌上心头。

    是啊,我们分手也三年了。

    从日本回来后,小孩的课业也开始繁重起来,我不曾读过研,但我想,他现在应该很累,以至于我每次发他信息他都是很晚才回,有时甚至累得忘记回我。

    我突然有了他曾经说过的,他室友女朋友的那种感觉,满心欢喜发出去的信息却收不到回复,心里开始空虚难过。

    那天,我问他吃过了吗,他回给我一个表情包,一只很可爱的兔子,在点头说着“嗯嗯”。

    我们聊天经常用表情包,但是不是这种,因为我本身性格就不曾可爱过,所以用的全是搞笑的表情。

    这套表情包后来频繁的出现在我们的聊天里,仿佛像一根刺一样,扎得我难受。

    于是我去了趟他的学校,教室门口看到了他和他的几个同学坐在里面探讨着什么,其中有个女生很高很瘦,漂亮的耀眼。

    他们时不时的会大笑,女生会撒娇似的锤他的背,旁边的男生也会跟着起哄,那氛围任谁都会以为他们才是一对。

    我突然想起在日本时,他说要给师妹捎面膜,那应该就是她吧。

    那么那些表情包的归属也找到了,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我呆呆站在那里,进退两难,最后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

    回去的路上,车子又追了尾,仿佛一切不顺都倾盆而至,我趴在方向盘上大哭起来,被追尾的大哥走过来敲了敲我的车窗,说,就掉了点漆,没大问题,别哭了走吧,开车注意点。

    天津真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

    回到家后,我一头扎进床上,关掉手机,仰面朝天地躺着。

    大约11点多,我才打开手机,里面依旧一条信息都没有,我忍不住笑出了眼泪,那些偶像剧就爱瞎编,女主突然关机再开机时动辄上百条男主的信息,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一条都没有了呢?

    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醒来后,眼睛很配合地肿了。我找出来副墨镜戴上,看上去很滑稽。

    到了下午,我才收到他的信息,上面问我,吃饭了吗?

    后缀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已经3点了,怎么可能不吃饭?

    我没回他,继续工作。

    下班后,他在楼下等我,看见我就张开双臂,仿佛在求抱抱,我很平静地走过去,然后说,快点走吧。

    他有一瞬的尴尬,然后跟在我身后,上了车。

    “生气啦?”他嬉皮笑脸地凑近,才看见我戴着墨镜,伸手就要帮我摘下:“天都黑了戴什么墨镜。”

    然后一双肿泡眼出现在他面前,我夺回墨镜又戴了上去。

    他开始有些慌乱,连忙又凑得近些问:“怎么了?在公司遇到麻烦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我没说话,他反而有些急:“说话呀,到底是谁?我找他去!”

    “你。”

    “我?我怎么了……”他想了想,突然有些恍然大悟,甚至还带着几分窃喜:“是因为我这几天没理你吗?”

    我点头。

    他说,张女士,你终于因为这个事而生气了,你向来都直接无视的,超级冷血。

    我依旧没说话,我这次依旧很想无视啊,可是那么大的表情包我无视不了啊。

    他过来搂住我说,对不起,最近真的很忙,这个课题如果成功的话,我可能就能提前一年拿到offer,我在学校时间太久了,我想能快些工作,不想每次给你买点什么都要抠抠搜搜的。

    我心里更加难受了,谁要你给我买东西。

    我知道你不需要,现在我很自卑,总觉得自己像个吃软饭的。

    我明白小孩说的感觉,也许是我太矫情了,于是我轻轻拍了他后背说,好了,去吃饭吧,你请我。

    他立马坐得端正,笑着说,大悦城新开的火锅店很好,我们去那里。

    到了大悦城,他轻车熟路地拉着我来到那家火锅店,果然是新开的,我还没有来过。

    边吃着,他边不停絮絮,说他们组的同学都很努力,张三如何李四如何,XM如何。

    我停下,问,XM是谁?

    他嘴角弧度不减反而更盛,她是我们的师妹,导师让她跟着一起学习学习。她可真是个迷糊蛋,好多东西我们已经弄好了她帮忙反而给整砸了,搞得我们还要重新来过。

    语气中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我顿住,又说,上次的面膜她用的怎么样?

    小孩一愣,然后回,我没问她,不过看她脸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红了,应该是好用的吧。

    我低头说那就好,却咬紧牙憋住了眼泪。

    他去小料台盛来许多小吃,指着其中一个豆腐丝说,你尝尝这个,这个特别好吃。

    我没抬头,状若无事地问,你和同学来过啊。

    他笑笑,是啊,上次刚开业我们来的。

    我“哦”了一声,又问,XM一个女生也很能吃辣啊。

    他说,是啊,我们都没想到她那么能吃辣。

    我苦笑着低头,吃着眼前他给我夹的肉,辣得我眼泪直向上涌。

    晚饭间,他的手机响了很多回,他每次回复时都挂着抑不住的笑,我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吃完饭他在车上抱着我说让我和他回家,我说太晚了,算了。

    他不依不饶,说,那就住下啊,又不是没住过,我好想张女士啊。

    我拂下他挂在我身上的双手,说,去外面遛遛吧。

    我们在一起的这几年也没少吵架,但是我们约定好什么事都要摊开说清楚,不许带着气过夜,所以每次争吵反而更像是一种调剂,以亲亲抱抱作为结束。

    这一次,他依旧觉得和之前一样。

    我拉着他来到永乐桥,天津之眼下我们看着缓缓转动的摩天轮。

    我说,走,我们坐一圈。

    他笑着从后面环住我说,少来,你不是查过那个都市传说了吗。

    我没理会,挣脱开他向前走两步淡淡地说,你要不坐,我自己坐。

    他愣在原地,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是真生气了,小跑着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一把把我拽到他怀里,说,我错了,这几天真的太忙了,我保证忙完这段时间一定不会这样了,真的。

    我闭了闭眼,他也和他当年的室友一样,认为一旦冷落恋人那恋人定然是会大闹一场的,他认为我也是这样,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我会这样。

    昨天我也很难过,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却突然想明白了,现在我可以无比冷静地看着他,对他说,坐,还是不坐?

    他知道拗不过我,垂着头跟在我身后,看着我买了票,走进座舱里。

    冬天非是旅游季,又那么晚了,乘坐的人很少,但是我还是包了个座舱,我不想别人看见我们的狼狈。

    硕大的座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低着头,不安地抠着手指。

    我伸出手来,说,手机我看下。

    他不解,却也不拒绝,直接掏出来给我。

    密码是我的生日,他的手机电脑包括银行卡密码全是这串数字,以前我还带着甜蜜的心情嘲笑打趣他,而现在都只觉得有些讽刺。

    微信聊天里,我是置顶,上面有着我发给他的一串没有回复的信息。

    在我的下面,是一个长发女孩背影的卡通头像,昵称是个兔子图案,我打开对话框,满满的聊天信息。

    “师兄,我又做错了,求放过。”

    “和你女朋友去那家火锅店了吗?她能不能吃那么辣的?”

    “师兄你看这个表情,像不像xxx哈哈哈”

    而小孩则回给她一个同样的表情包,和发给我的是同一系列。

    时间显示是在我们吃饭的时间,他不停看手机,就是在和她聊天。

    我还给他手机,想非常潇洒的用手指把眼角的泪快速揩下,却发现好像打开了某个开关,泪水喷涌而出。

    我很少哭,尤其在小孩面前,他一下子就慌了,坐到我身边想抱我又不敢,手足无措地就那样看着我。

    他说,我现在就删了她。

    说着拉黑了女孩。

    然后他又说,我发誓我们什么也没有,就是同学是朋友,你不开心那以后我再也不理她了。

    我低着头,说的好像我很小肚鸡肠一般。

    他又抓住我的手说,你别不说话,你说出来,我肯定照办,你这样我难受。

    我缓了缓,挤出几个字:“S,分手吧。”

    他抖了一下,僵住了。

    “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他突然有些恼怒,声音也大了起来:“为什么啊?我什么也没做啊!你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那点真心都是给了谁的,为什么啊!”

    我很平静地看着他,说:“我们一共吃了40分钟的饭,你和她聊了10几分钟,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内容,但是我无法容忍你和我在一起的几十分钟还要分一半给别人,而且并不是因为工作学习等必须要处理的急事。”

    他没说话。

    我又说:“S,虽然你的心在我这里,可是早就在慢慢游离了,从记得她容易过敏再到可爱的表情包,还有说话时不经意地总是提到她,你自己没有察觉,但是我察觉到了。我不想有一天和你相看两厌狼狈收场,那不如就在现在吧,至少现在我在你心里还不是一个歇斯底里的人。”

    小孩哭了起来,果然他哭的样子还是很像个孩子。

    我轻轻抱了抱他,说,S,我们认识到现在也差不多7年了,从高中时代就萌发出来的感情能延续那么多年,真的很珍贵,我很感谢你。抱歉我们不能一直走下去,对不起。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我也哽咽了。

    摩天轮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我拉着他走下来,我问,我送你回家还是学校?

    他摇头,说哪儿也不去。

    我说好,你放在我家的东西过几天我给你送你家去,我的东西……你就扔了吧。

    说完我想走,他又拉住了我,紧紧的,却一句话不说。

    我扯出来个笑说,干嘛,让人看见会笑话的。

    他说,我知道你不会回头了,你都叫我名字不叫我小孩了,可是你就不能再陪陪我吗?

    我也有些绷不住,我怕自己会回头,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回头了,我们几年后一定会落得个非常难看的结局。

    我强笑着说,再见了,S。天冷,早点回去。

    说完逃似的跑回车上大哭起来。

    天津之眼的都市传说,诚不我欺。

    回到家,喜乐蹭着我的小腿喵喵叫着。

    我抱起她说,喜乐,爸爸妈妈分开了,你要跟谁?

    喜乐没回答。

    我哭着说好的,喜乐最乖了,知道陪着妈妈。

    之后我们真的再也没有联系,也没有互删联系方式,偶尔的,我还会从他朋友圈里窥探些他的近况,满足我那小小的癖好。

    他顺利毕业,和同学合影,在一群人里他总是最张扬耀眼的。

    只是我再没看到XM出现在他的朋友圈中,哪怕在很多人聚会的场景中,也没有她的身影。

    小孩应该一直是一个人,或许是我给他的打击有些大,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吧。

    然后我看到他工作了,是一家很大的企业,我能想象得到小孩在认真工作时穿着衬衫,阳光又迷人的样子。

    只是他的照片里,我总能隐约看到袖子下的那块西铁城,与他的衣服极不相配。

    我轻轻摇头,怎么就放不下呢?

    朋友们也总是在感叹,抨击我不知足,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谁又能明白一个三十大几的女人在和二十岁出头前途无量的男孩子谈恋爱时的压力呢?尤其是在他身边还环绕着各种优秀的女性。

    那个邮差包我装进防尘袋收到了柜子的角落,就请让它安静的呆在那里吧,毕竟它是一个男孩所付出过的真心。

    喜乐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生活得安逸,早就忘了她还有一个爸爸,不,曾经有过一个爸爸。

    思绪回转,和朋友吃过饭后我独自漫步在街边,看着路两旁的海棠。

    突然在一扇玻璃窗后,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小孩。

    他在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还是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就挪不动步,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房间里的人。

    突然,那目光好像扫过了我这边,我有些惊慌失措,连忙跑开。

    我的动作很仓惶,近乎狼狈。

    到底是谁放不下呢?

    晚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居然是小孩。

    他发给我一张照片,是我今天跑走时的背影。

    他说,张女士,海棠花开了,要不要一起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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