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

    九月末旬,大雨倾盆。

    窗外伫立着一颗“半秃”的梧桐,枫叶落了大半,大半都开始腐烂。不绝于耳的“噼啪”声夹杂着难言的闷热湿臭,让昏暗鄙仄的教室更加沉闷压抑。

    “开灯!”

    后排的人喊道。

    惨白的白炽灯骤然打开,又是明晃晃的刺目,困顿。

    王老师夹着语法书进门,开口就是“Le temps est comme le chien.(天气跟狗一样)”

    此起彼伏的笑声立刻钻进了我的耳朵,将我的困意惊醒了大半。

    随后又是基础的语音教学,我在抑扬顿挫的读书声中昏昏欲睡,接着就听见了王老师开始检查读书。

    惊醒。

    “唯唯,这个怎么读?”

    我着急地推着身旁同样昏昏欲睡的何不唯,她却大梦惊醒般地问我“讲到哪儿了。”

    两人点开语法助手一阵翻译操作,终于有惊无险地混过了早八语法课。

    下课之后,一个头发微卷的姑娘拿着语法书追着王老师询问。我拿着语法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敢上前询问。

    接着我跟着人潮涌进了体育馆,和小小的羽毛球较劲。

    开始教学前,我信誓旦旦地跟钟灵秀保证,自己是羽毛球高手,绝对可以带领她在羽毛球领域耕耘出自己的一方天地。

    正式教学开始,老师纠正了我们的握拍方式后,我连发出一个高远球都举步维艰,好不容易发出的一颗高远球最后还正中了助教浑圆的后脑勺。

    在钟灵秀忍俊不禁的表情中,我方选择撤回一条自大的胡言乱语。

    最让我感到丢脸的,还是建班级群的时候,我这1.5的视力突然下线,把修改群名称看成了修改群备注。

    跟助教鏖战三个回合之后,助教最终选择投降。

    “‘发个超能力’,别再用你的超能力修改群聊名称了……”

    求问,开学第一课犯尽蠢事之后,怎么让老师相信我不是个智障?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才想起来查看年级群里的英语分级分班名单。

    发展级。

    确定完班级序号和上课地点之后,我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床铺。

    阴雨过后,是难得的晴空。

    我跟着拥挤的人潮挤进了教学楼,晕头转向许久,终于赶在上课之前找到了教室。

    没等抬脚走进教室,先在门口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午后四点。

    霞光和枫叶的火焰在他的眼中争斗,树叶坠落在灵魂的水面。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我看见了亲昵的友人。谈不上有多大欣喜,只感到熟悉的安心。

    身后是同样着急进教室上课的同学。慌乱和拥挤之中,我被上帝安排加入了鞋带和门槛的三世虐恋,贡献了开学第一节英语课的“开门红”。

    “萧老师,你其实不用每次见我都行如此大礼的……”

    有人眉眼弯弯,有人羞愤欲死。

    我吃痛地揉揉脑袋起身,随后便坐到了张思渊的身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创可贴。

    “谢谢。”

    “要是等会儿还觉得不舒服,下课了我陪你去校医院。”

    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儿,也不是第一次磕了。”

    此话一出,瞬间将两人的记忆拉回到一年前的初遇。

    张思渊开口调侃:“不知道萧老师今天还有没有带旺旺雪饼。”

    我失笑地摇摇头,正巧上课铃响,英语老师带着课本进来,两人于是结束了谈天。

    上课一周,我对于大学的唯一印象尚且停留在手机里多出来的一堆APP,以及让人眼花缭乱的各类群聊。

    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老师介绍了半个多小时的课程规划之后,她突然变了话头,开始和我们聊起人生。

    “American philosopher Yaldine Hamilton said in "Freedom and Civilization" that universities are pioneers of humanity. I sincerely hope that everyone's four-year college life can be rich and colorful, rather than mediocre...”

    (美国哲学家雅尔丁?汉密尔顿在《自由与文明》中说道:大学是人类先锋。我真诚地希望,大家的四年大学生活能够丰富多彩,而不是碌碌无为……)

    后面她再说的话我有些记不太清了,但那句“大学是人类先锋”确实在一瞬间,让我的灵魂都为之一颤,感受到了知识灼热的滚烫。

    介绍完后,就是分配英语小组。

    老师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男生顺势坐到了我俩身后。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则是直接自来熟地招呼道:“美女你好,我是梁昀舟。”

    并非典型内向,只是我习惯于保持人和人交往的边界感,因此对于梁昀舟这番自来熟的介绍感到轻微的不适,但很快又在心里劝说去自己习惯这种社交方式。

    量感十足的五官加上黝黑的皮肤,让我不由怀疑他或许带着些欧美人的基因。

    和梁昀舟形成典型对比的,是另一个纤瘦得恍若姑娘一样的男生。

    “陆纳,大家都叫我Luna。”

    陆纳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棕色的眼珠搭配纤长的睫毛,还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一颦一笑和日本男星林佳树有七成像。

    我很喜欢看他的眼神骤然凌冽起来的那一瞬间,像盯紧猎物的狮子,等待下一秒的疾驰。

    而现在,狮子一样富有侵略性的眼神停留在张思源身上,充分解释了他这番的来意。

    自行选定小组之后,就是小组展示的安排。

    身为小组里的唯一一个姑娘,我被赋予了抽签的重任。

    在此之前,我向三人多次强调自己狗屎一样的运气。可他们就是不信,非得真见了狗屎,才肯承认那就是狗屎。

    结果只能是,抽到了狗屎一样的第一小组,荣获了第一次小组展示的机会。

    其间,我还因为“独特”的进门方式,成功获得了鹿老师的青睐,成为了钦定的课代表。

    一同被选为课代表的,还有把玩了一整节课头发的陆纳。

    当选理由是:老师觉得你的头发很炫。

    不是,上大学之前也没人告诉我,大学老师的思维都这么跳脱啊?

    商定完第一次小组讨论的时间地点之后,终于熬来了下课。

    收拾好东西,我正打算抬脚离开,却被张思渊给拉住了。

    “要不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我陪你去。”

    明明是询问,他的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否的肯定。

    我对他此时的态度感到万分疑惑,正打算接着询问,却被陆纳出声打断:“清袅,我可以这么叫你吗?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我让张思渊先去楼梯口等我,随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听苏呈说,你和张思渊是高中同学。那我想问问你,他喜不喜欢男生啊……”提到张思渊,原本凛冽的眼神中也泛出了一点柔情。

    随着我缓慢的摇头,他眼中的那点柔情很快消失殆尽,变作了另一种饶有兴致。

    “那就可惜了。没关系,我也挺喜欢你的,哪天等我对男生不感兴趣了,第一个来找你谈恋爱。所以,我们加个微信吧。”

    说着,他就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犹豫再三,我还是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心里却忍不住腹诽:性取向这种东西还能说变就变吗?

    低头琢磨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楼梯口。

    楼梯口开着一扇窗。窗外是漫山遍野的红,窗上倒映着他的愁容。

    “走吧……”

    我走到张思渊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却牛头不对马嘴地突然呛道:“萧老师魅力无穷,开学不到一个月就有人等着献殷勤。”

    我看着他明显有些不悦的脸色,没忍住开口回怼道:“早说你对男生也感兴趣,我刚才就帮你解决终身大事了。”

    这番话后,他才明白过来刚才陆纳特地让我留下的用意。过了一会儿,又好似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话语气有些重了,于是开口解释道:“我就是,以朋友的身份劝劝你。这才刚开学,大家还什么都不懂,不要这么着急谈恋爱……”

    这话听着,倒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我于是没忍住抬头看他的眼睛,他却心虚似地一个劲儿地闪躲。

    “校医院到了。”

    说完,他逃也似地冲进了校医院的大门,只留给我一个慌乱的背影。

    挂完号后,两人直接去了外科,结果外科医生看他脸红得厉害,当即就要把他往发热门诊拽,还是我好说歹说才给劝下来。

    一番询问过后,医生只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经常头晕可能也是导致摔倒的一个原因,于是又给我开了一些补气血的药,还嘱咐我以后要少熬夜。

    我去门诊打印医保报销的发票,张思渊替我去药房拿药。

    下午四点的时间实在是不凑巧,药房等着拿药的人排起了长龙。

    打印完发票之后,我陪他一起排队,好不容易轮到了我们,抓药的护士姐姐突然开口调侃道:“也是陪女朋友过来抓补气血的药?女生秋冬手凉脚凉最需要注意了……”

    没等护士姐姐唠叨完,我就听见了耳边细如蚊蝇的回答:“还没牵过手呢……”

    接药的时候,我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拿,却覆上了他同样伸出来的手。脑中反复回放着这句话,于是两人瞬间红了脸。

    护士姐姐狐疑地在我俩之间看来看去,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同学,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发热门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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